他怎么可能会输呢？还是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从未听过的少女手中。
许多人都不能相信。
可是那个少女修为之高、招式之前所未有、出手之快准狠都超出他们的想象。
林灵抿唇，视线盯着那个背剑匣的少女。
沈灵下半张脸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麻木清冷的眼睛。额上是南海沈氏特有的头饰。一串红色玛瑙，缀在额头。
卫霁常年冷酷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严肃的神色。
他嘴唇染了血，脸色苍白，握剑的手在颤抖。
“你打不过我，认输吧。”少女声音平静，目光里没有情绪。
卫霁抿唇，小脸冷酷，一言不发握紧本命剑：“这话，我原句奉还。”
沈灵一声不吭，身形如鬼影，背后剑匣打开，三柄长剑飞出！
众人吸了一口气，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三柄剑一瞬间化为无数剑影，威压如有实质，令人胆寒！
卫霁抿唇：“道心！”
剑影密不透风，将卫霁团团包裹，携着取他性命的狠戾，不留丝毫余地！
“卫霁！”台下传来少女的哭喊。
身为修真界之人，对危险的感知相当敏锐。
沈灵的杀招，早已超出金丹修为，台下之人都感觉到震慑。
卫霁对上的，是一名至少元婴期的怪物。
修为等级，是不可撼动的鸿沟。修为低一阶，对上高修为者，不可能有胜算。
卫霁他，可能真的要折在这少女手里。
谁能不惊！
就连卫霁的师父，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老头子站起身，手掌微微一动。却被人拦住。
“做什么！”老头气道。
宗主摇摇头：“还不到这个地步。”
试炼场上突然传来惊呼。
老头子凝神一看，有些惊讶：“这小子——”
万千剑影所过之处，少年无所遁形。
沈灵眉眼冷漠，浑身警惕到极致，不允许卫霁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可就在剑影包裹的巨大阴影即将收割这条性命之时，卫霁手中长剑发出一声龙吟，遨游四空。
剑影被那剑气震荡，来势减缓。
卫霁嘴角一抹血渍，漆黑的眼睛，平静冷酷。
“他突破了元婴！”
沈灵面无表情，没有一丝出手失败的懊悔。她像精密的傀儡，缜密、警惕、快如闪电，没有丝毫破绽。
“浪费了太多时间。”她伸手一挥，声音沙哑，“留仙！”
一柄白色的剑飞出，冰寒之气笼罩了整个试炼场！
卫霁抹了一把嘴角血渍，长剑道心飞出！
道心宽大，厚重，是修道者的剑；留仙轻巧，无形，更像暗杀者的剑。
台上老头摸胡须的手一顿，眼神惊讶：“小子竟有了剑意。”
林灵也有些惊讶。
剑意，是剑修极为珍贵的顿悟。有人终其一生也没有领悟到自己的剑意。
许多门派的长老都惊了。初初突破元婴而已，跟剑意比起来，元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很清楚，以卫霁的天赋，元婴唾手可及。而剑意，却没那么简单。
“今日这场对峙恐怕又要引得后人议论了。”有人感慨。
“可惜他对上的是个恐怖的对手。不然此次大会第一非他莫属。此子若是道心不损，将来定能化神。”有人可惜。
“修道之路未半便遇上如此强劲的对手，不知他道心是否会不稳。”天才从来不缺，遇上挫折，能一路走到最后的天才却很少。
到底是少年。能经受挫折才算跨过了天道考验。而这一步，除了自己领悟，谁都帮不上忙。
“咔擦——”
沈灵垂首。
留仙刺穿卫霁肩膀，少年脸色苍白，漆黑的眸子执着而坚韧。
他以极快的速度抓住沈灵破绽，脱身回转，不给沈灵反应的机会，手中长剑已经飞出！
“快看！”
林灵惊讶。卫霁手中那柄宽大的重剑，竟化成了无数剑影！
这分明是她那日在江天暮雪使的那一招。
她回忆了书中对沈灵招式的描写，琢磨了很久才琢磨出来的。
卫霁竟然自己领悟到了！
沈灵麻木平静的眼睛里终于起了涟漪。
她第一次认真审视面前这个对手。
“你为何会我的千影？”少女嗓音沙哑，像长久不说话。
卫霁一言不发，手中攻势越发凌厉，沈灵招式开始凌乱。
场上局势发生变化，底下众人心情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
“这，到底谁会赢？”大家开始不确定了。
日光移动，练剑石的影子移到了一旁的观赏台。
沈灵注意到影子，视线向台上看了一眼。
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那个方向坐的都是南海沈氏之人，许多人以为她只是看一下自己的族人。
林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一张化成灰也抹不去的面孔。
沈若全身裹在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双温和无害的眼睛。
他极为敏锐，几乎是林灵刚一看过去，他便发现了林灵的视线。
那双温和的眸子直直朝她看来。
林灵装作若无其事移开目光，继续看向试炼场。
沈灵一定是在向沈若确认什么。在幻境中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沈灵是南海沈氏的傀儡，而沈若对她影响甚大，大到她甚至可以违背沈氏家主的命令，听沈若的话去追杀他们。
而在现实中，沈氏家主早已亡故，如今的家主，是沈若。
“啊！”卫霁粉丝的惊呼传来。
林灵目光一紧。
卫霁突破元婴后，修为大涨，剑招大开大合，逼得沈灵步步后退。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赢的时候，局面又发生了变化。
沈灵视线从台上收回，她脸色有些白，眼神黯淡，盯着卫霁，平静而麻木。
卫霁感觉不对，反应极快地出手，却还是晚了一息。
一柄无形的剑刺穿卫霁胸膛，他目光错愕。
没有人看到那柄剑的形状，没有人察觉到剑气和杀意。
但是卫霁胸口被刺穿了。他能感觉到剑的形状。
沈灵轻飘飘挥手，如往常一般打算取他性命之时，一道身形如鬼影，来去无踪，眨眼便将卫霁带离了试炼场。
沈灵面无表情看过去。
她的瞳孔微张。这是遇到强敌时兴奋的表现。
林灵师父眼神严肃。他怀里正托着卫霁。
“小友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灵一言不发，执拗地盯着他托住卫霁的手，眼里第一次露出情绪。
林灵没看错的话，那是厌恶？
沈灵定定看了眼被老头子托在怀里的卫霁，御剑离开了试炼场。
一旁记录的师兄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他深吸口气，宣布：“第三试炼场获胜者，南海沈氏，沈灵。”
台下之人张着嘴巴久久无法合上。这个结果既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沈灵实力强到变态。
“卫霁！”一群少女抽抽搭搭地奔着卫霁去了。卫霁长这么大，第一次输这么惨，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过了好一会儿，台下的人才回过神，面面相觑：“太精彩了！那个沈灵到底是何方神圣，有没有人知道她什么修为，竟然打败了卫霁！”
“卫霁也很强。可沈灵有些出乎意料。”
“我感觉一口气憋到了现在！全程不敢呼吸，憋死我了！”
与此同时，旁边的第二试炼场传来：“第二试炼场获胜者，凌仙宗，冯依依！”
众人注意力这才转移：“冯依依赢了？意料之中啊，凌仙宗还是厉害的。”
“第四试炼场获胜者，凌仙宗，顾秀！”第四试炼场的记录者也宣布了获胜者。
“？”
这下，不止是其他门派的修士，林灵都有些惊讶。
顾秀，赢了？
“顾秀，谁？”有人懵逼。
“我记得第四试炼场最强的应该是合欢宗梅白檐，此女亦正亦邪，幻术出神入化，很是厉害。这个顾秀，凌仙宗的？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等下，第一试炼场的获胜者林灵，是凌仙宗那个废物林灵？”
众人面面相觑，即使知道众目睽睽凌仙宗不可能做出有损门派威严的事。他们也开始怀疑比试的公正性。
“唉，第一试炼场我全程看过了，没眼看。林灵算是走了狗屎运。不过，就算获胜又如何，要是能赢第二场，我跪下给她磕头认她当祖宗！”
“哈哈哈有道理。是骡子是马，到时候见真招！”
林灵瞅了一眼那几个要认她当祖宗的，当即嫌弃皱脸。
“太丑了。”她嘀咕。
而且，这仨还算她的熟人。正是鸿蒙秘境中被幻兽蛊惑想要谋财害命的合欢宗三人组。
她捏了捏手指，骨头咔擦响。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040
◎消失◎
040
第二试炼场上冯依依本处于下风, 大悲寺无音和尚年纪轻轻，修为却与她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稳固。
甫一交手, 她的心便往下一沉。
佛修就是如此，八风不动，修的是佛心。
比试进行到最后，冯依依体力不支, 而无音和尚一如开始, 丝毫不见败势。冯依依咬牙, 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攻势。
“阿弥陀佛。”少年嗓音清澈, 眼神悲悯，浑身透露出尘的高洁, 不惹尘埃。白色袈裟更为他披了一层圣光。
据说无音是大悲寺这一代最有望参透飞升之人。他一出生，大悲寺方丈便感悟到了他身上的佛缘, 从郊外将他捡回寺中抚养。
此次参加汀兰大会, 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大悲寺。
冯依依瞪着他一身洁白, 眼睛一眯。
“得罪了。”无音拜了个佛礼, 眨眼出现在冯依依眼前。
他的眼神清澈, 像初生幼儿，不含一丝杂质。那双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冯依依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眼神是这样的。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对无音好奇的时候。她才不要输！
无音一手观音掌, 隔着一段距离, 冯依依便已经被那绵绵不绝的压迫压得心头一颤。
她忙扭腰, 翻身而上, 身形如影子,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落在无音身后。
长剑出鞘, 剑气纵横捭阖，直直刺向无音！
众人屏住呼吸！
“啊？”底下传来惊呼。
冯依依眼睛睁大，错愕不已。
她的剑落了空。
眼前哪里还有人！
一击不中，她咬牙，头也不回，袖中白绫飞速回转，向后击出！
“砰——”一声，白绫与无音掌风相击，试炼场上飞沙走石，台下众人忙使出防护。
冯依依胸中血腥翻涌，她抿紧嘴唇。
无音毫发无伤。
冯依依看出来了，这个小和尚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
他把她当陪练耍着玩呢！
她心里涌起一股怒火。
两人打了这么久，无音不要说受伤，他连一滴汗都没有流，白色袈裟上一丝脏污都没有。一尘不染的样子看着就讨厌。
冯依依盯着他。
无音颔首，向她施了个佛礼：“阿弥陀佛。”
他的攻击往往三两拨千金，看似平和，实则大气磅礴，蕴含万千气象。
大悲寺以掌法和腿法见长。无音显然承袭了这一点。
他再次攻上来时，冯依依做出迎击的姿势。
就在无音一掌挥出之时，冯依依突然动了！
她非但没有退后，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她的速度之快，甚至超出无音预料。
众人根本没有看清冯依依的动作。他们只看到冯依依迎了上去，然后无音那张出尘的脸上彷如面具裂开一道缝，瞳孔微缩，整个人怔住。
冯依依在他露出破绽时长剑出鞘，在无音脖颈划出一道血痕，稳稳贴着他命脉。
“你输了。”冯依依横剑逼近他脖颈，封了他的退路。
无音抿唇，一句话未说，眨眼从试炼台上消失。简直像落荒而逃。
“第二试炼场获胜者，凌仙宗，冯依依。”
冯依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抿唇。
林灵摸着下巴。虽然台下弟子没有看到冯依依是怎么赢的，林灵却看到了。
说实话，她也有些错愕。
冯依依当时迎上去，无音自然将注意力放在她的攻击上。所以他忽略了冯依依调皮捣蛋的鬼主意。
少女的胸脯猝不及防撞了上来，完全出乎意料。
无音错愕，清澈的眼睛有些茫然，被冯依依抓住了机会。
以无音的修为，冯依依没有鸿蒙秘境传承，本是不可能赢的。
她能在完全处于下风的情况下，抓住无音的弱点予以攻击，并且一击即中，没有浪费一丝机会。这份聪慧和敏锐不同寻常。
她是很聪明的，也很勤奋。假以时日，必然会很优秀。
只不过林灵没想到她为了赢这么拼命。
“大师姐！”顾秀兴奋地朝她挥手。
林灵嘴角抽了抽。她明明戴了兜帽，因为顾秀这一声，周围人目光若有似无移了过来。
顾秀大概是获胜者中赢得最艰难、最狼狈的。
他鼻青脸肿，衣衫上都是血渍，一瘸一拐朝她挪过来，清秀的面容，满脸谄笑。
林灵目光静静看着他。
“大师姐！”顾秀仿佛没看到周围的目光，“草，让一下让一下。”
他身上有些“小人得志”的张扬，但是并不讨厌。
锦鲤不知什么时候抱着她的衣领，嫌弃地缩了缩：“咦惹，这个人霉气好重。”
林灵眼睛一动。
“大师姐，恭喜恭喜，恭喜大师姐赢了。”
林灵看着这张几乎看不出原来面目的脸，眨眨眼睛：“同喜。”
“嘿嘿。”顾秀挠挠头，“我就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有事？”
“无事无事。大师姐有事，师弟便不打扰了。”顾秀摸着头一瘸一拐走了。
一路上好些人嫌弃他，他大大咧咧，故意恶心人似的，总是“不小心”撞在别人身上，引起一片骂声。
“他什么意思？挑衅？”锦鲤大爷有些不爽。
林灵将它摁回领子里：“闭嘴。”
“你离他远一点，会倒霉的！”锦鲤跳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