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季兴其实也没想别的,就是想让探子看看这江南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是民不聊生呢,还是水深火热呢, 又或者是百姓安居乐业呢,虽然他觉得后者是不太可能的。
然后再查探一下这楚娘娘治下都是哪些人在做官。
楚旋做节度使的时间短,而且那些从长安逃出来的官员几乎没人去投奔她,季兴便很好奇她怎么治理江南。
难道就用她收的那些徒弟?
要知道治国可是需要相当大的本事的,季兴完全不认为楚旋有能力将江南治理的很好。
她仙人的身份是不是真的还两说,就算真的是仙人,治理国家和修仙可完全是两回事。
于是那些从长安跑到剑南道投奔季兴的官员就出注意:“既然如此,不如派人去那江南,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今自立为王的大大小小政权,咱们唯独是对江南一无所知啊。”
季兴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先派人去打探了一下进城是要个怎么进法。
很快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带着户籍要排队, 其他的好像并没有什么要求,也并不交入城费。
随后季兴和那官员想了想,还是挑个青壮郎君去比较稳妥,比较现在到处都缺劳动力,各道都在修宫殿服徭役,男人肯定是比女人好进去一些的。
但是季兴不知道的是,在别的地方或许是这样的,但是在楚旋这里,男人并没有什么优先权。
他也更不知道自己挑的人在第一天就被识破了。
大南探子赵后就是背负着这个期望计划假装百姓,想要去江南的。
虽然他本人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被识破,为什么会突然间被打晕,为什么醒来会被关在这个所谓的审讯室里。
赵后简直是懵极了。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情况,他还特地准备了自己的户籍,准备了一套说辞。
但是他觉得有一点奇怪的就是,当时明明说的是没见到有什特殊的要求,但是轮到他时却被检查和询问了许多。
剩下的事,赵后自己也不记得了,他连自己什么时候晕倒的都不知道。
邓尔和罗桦表情冷峻,抬着下巴看着被关起来的赵后。
“说吧,坦白从宽。”
赵后此刻大脑飞速运作,他立刻装出一副惊恐而又无知的样子,“两位大人,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邓尔冷笑一声,扬了扬下巴,“如果你是普通的百姓,你的虎口不会有茧,你的头发不会如此茂密,应该是枯黄的,而且还有很多虱子,而且你的牙齿不可能这么完好,如果你是一个颠沛流离的百姓,在看到长长队伍,知道自己排完队就能进城的时候,眼睛里怎么会一点希望和雀跃的光芒都没有,你没吃过他们吃过的苦,所以你丝毫不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就你这样还想装流民?建议你多磨炼磨炼演技吧,还有,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有办法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了。”
赵后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对方已经查的如此清楚,他再装下去也确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没想到自己如此出师不利,连城都还未进,就被抓了起来。
这一切其实怪季兴太过于轻看了楚旋,没有事先做好足够调查和准备,他所调查到的情报无非也就是想进江南那得排队,其余一概不知,而他又瞧见楚旋的口号是那样的,还以为她一定是很缺劳动力,一定很缺青壮年,所以还特地选了个壮实的赵后,以为这样一定就能够进去。
想要进江南,男人才是被筛查的最严格的那一个,看牙齿看虎口那都是基本操作,更多的是看在检查中是否会配合,是否存在恶意撒谎,暴躁,不耐烦,暴力倾向等。
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楚旋万万不可能放进来,反而是需要处置了以绝后患。
劣质的基因没有必要流传下去。
赵后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各国现在都急需青壮男来做徭役,修宫殿,但是这楚选择这里,青壮男反而成了被卡的最严格的那个。
而且赵后也想不到楚旋不打算浪费财力物力修宫殿。
被拆穿了身份,而自己此刻又被五花大绑,是一点自尽的可能都没有,但是他又不能说出是大南派他来的。
于是赵后想起来之前他被叮嘱的话,若是被发现了,逃不了又死不掉,那便说自己是大平派来的,诬陷给高羡。
赵后在被派来之前就是个侦察兵,对于军令是十分听从的。
就在赵后准备开口之际,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男兵恭恭敬敬的递给他面前的两个娘子一张纸。
赵后这才发现不对劲,为什么审问他的是两个女人,而且这两个女人头发还这么短?
随后那两个女人之中的一个就拿起布条堵住了他的嘴。
赵后只能看着那两个女人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随后笑了笑。
这笑容。
赵后有种不好的预感。
邓尔和罗桦一目十行的看着这份报告,上面写了许多个百姓的证词,以及和他在同一个地方遇见过的流民的证词。
这一切都表示他是从剑南道来的。
这些流民还说了,路上有人想抢他的食物,他几下就把人解决了。
邓尔将那份报告往桌上一放,语气轻飘飘地说:“你是从剑南道,哦不,大南过来的吧。”
赵后呆滞了一秒,随后摇头。
不可能啊,她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查到他是谁派来的,这张纸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邓尔冷笑了一声,“还死不承认是吧,我们的人可是询问了当时和你一起排队的人,他们是看到你从哪里来的,随后抽丝剥茧的问下去,就有不少流民说了你是从剑南道的方向过来的,不要小看了人民群众的力量。”
赵后哪里听得懂什么叫人民群众的力量,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才好呢。
赵后嘴里塞着棉布,那是一个主打一个口水都快流了一地,他拼命的表示自己想说话,能不能把棉布拿下来,但是也没人理他。
因为那两个短头发的女人又出去了,现在这个屋子又只有他一个人。
*
楚旋伸手揉了揉额头,“这么快就想来打探朕这大新是什么情况了。”
对于皇帝的自称,楚旋还真的是一万个不适应。
祝青寒点头道:“这个探子还没招的时候,张部长的妹妹就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
楚旋知道张傲云有三个妹妹,于是便问道,“是哪个云?又是盛云吗?”
祝青寒回答,“是凌云,臣瞧着凌云似乎对这抽丝剥茧查案之事十分感兴趣,也十分的细心。”
楚旋点头道。“从前查案和巡逻都是军事部直接管着,可以给军事部下面增加一个部门,专门就管治安和巡逻以及查案,让士兵们安安心心的训练和打仗就好了,还有,告诉冯波,大学里增加刑侦这一学科。”
祝青寒应了,便又问,“那这探子如何处置。”
楚旋慢条斯理的拿出一张纸。
祝青寒在原地站着没动。
然后她看见楚旋抬了抬下巴,“宣传部本来就有外交的作用在里面,以前是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倒是可以用上了,告诉全小田让她回信,回头把这件事登个报。”
*
赵后不知道等了多久,他不光被堵住了嘴巴,还被蒙住了双眼,他赶紧自己被带到了马车上,随后有人解开了蒙住他眼睛的布条,将他一脚踹下马车。
“这是我们大新的圣人给你们皇帝的信,带回去给他好好看看。”
说完,马车扬长而去。
赵后真的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大南,而那封信他别说看了,简直就是揣在怀里都害怕。
季兴没想到赵后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和自己的那些官员一起问他,“你此去江南可都看到了什么?”
赵后神色僵硬的摇头,“什.什么也没看到,我还没进城就不知道为什么失去知觉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关起来了。”
随后赵后力证自己的清白,他说:“但是我什么也没说,他们去问了那些流民,有许多人瞧见我是从剑南道方向来的,他们还说了什么不要小看群众的力量,后面他们就蒙着我的眼睛,把我丢了出去,还说那楚娘娘有信要给圣人。”
说完小心翼翼的递上这封信。
季兴听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只觉得这事怎么这么奇怪。
官员们也觉得奇怪,便问:“为何他们会发现你是探子?这太奇怪了,而且为什么把你送回来呢?还有,群众的力量是什么”
季兴拆开他从未见过的信封,展开里面的纸。
上面赫然写着。
关于在我新朝境内发现南朝士兵一事,我方有权怀疑南朝是否是将自己的国家治理好了这一个问题,否则如何解释一个南朝的士兵像一个流民样子一般在排队,想要领取救济食物呢?我方猜想,南朝对于士兵的食物的克扣是否太过分了些,才使得他宁愿当逃兵,也要来新朝吃这一口吃的。
但如果南朝没有虐待士兵,那么这位士兵的出现就十分耐人寻味了,我方有权怀疑南朝有意想要开展监听、盗窃、我方情报,以及有可能会伤害新朝子民的这种不齿行为。
对此,我方表示强烈谴责这种行为!希望南朝的皇帝管好你自己,不该管的别管,南朝皇帝今年也三十有六了,我们新朝有句名言,小明的阿翁从不多管闲事,所以他活到了一百岁。
若再有下次,兵戎相见。
新朝外交司
全小田
底下的官员还在询问赵后,当真是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瞧见吗。
就看见他们的皇帝看完了那张纸,气的手都在颤抖,“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这是在干什么,咒朕早死吗?”
第143章 月事带
大新日报很快就刊登了关于南朝的探子被抓这件事。
百姓们拿着报纸, 议论纷纷。
“这南朝也太卑鄙了!”
“就是就是,这莫不是想来打咱们不成?”
“那可不是吗,咱们还是跟着楚娘娘好, 我就喜欢过现在的日子。”
张家的三个云也特地一大早买了报纸, 一边在在食肆里吃早餐, 一边看着报纸,愤然道:“他们太小看人民群众的力量了。”
张凌云分析道, “他们选了一个壮年男人过来,只怕是以为咱们大新现在缺劳动力, 因为各地称帝的节度使都在修宫殿,那么就涉及到徭役的问题,他们定是觉得咱们想要男丁呢。”
张盛云双手抱膝,“看来让你在军队里做些打杂的事是对的,否则你的那篇报告书怎么能被看到呢。”
张凌云笑道, 随后放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她们三个人可以听到,“圣人说我很有刑侦天赋,要拿书和资料给我看呢。”
张世云一下子表情就变了,她表情委屈道:“好啊,三姐姐,这下你也被重用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不得圣人的重用了。”
张世云作为最小的妹妹,实在是羡慕嫉妒恨。
张盛云指着全小田写的文章,“全部长这回信也太好笑了,特别是那个小明的阿翁。”
在旁边桌子吃早餐的阙之桃听到她们三人如此讨论, 忍不住接话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这句话特别的妙。”
张盛云看了眼阙之桃的样子, 好奇问道:“请问这位娘子是吏事吗?”
阙之桃惊讶地问:“这位娘子如何看出来的。”
张盛云想了想,“大概是做吏事的娘子眼睛里和寻常人都有些不一样吧。”
随后四个人便聊了起来,那是一个越聊越投机,越聊越觉得相见恨晚。
阙之桃还知道了这三人就是张傲云的妹妹。
阙之桃看了看三个云,“难怪我瞧着你们和张部长有些像呢。”
张盛云刚想回话,就突然瞧见一个年岁不小的郎君凑了过来。
他留着长长的胡须,脸颊上也有了些皱纹,只不过现在他一双眼睛都写着对知识的渴望。
乔自秋第一次明白当文盲是什么感觉,这份报纸他花钱买了,但是却根本看不懂!
原本想着吃了早饭去找柳玉成让他读给自己听的,没想到在这家颇对胃口的食肆听到了这几个小娘子聊这些。
关键是这家店现在一共就五个人,就他一个人拿着报纸什么都看不懂,本来想忍忍回到家的,但是听到她们聊的这么起劲,他怎么忍,他恨不得现在就知道这报纸上的内容!
他也努力认过了,只能隐约将有些想象的字猜测在一起。
但是这不妨碍他读不懂上面的内容啊。
“还请几位小娘子告诉我这报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乔自秋诚恳道。
张世云年纪最小,见到乔自秋这般请求,秉承着尊老爱幼的精神,她点了点头,拿起报纸打算开始给乔自秋逐个板块讲解。
乔自秋突然又觉得这几个小娘子莫不是把他当成那些个真正的大字不识的文盲了。
于是他冷不丁的在张世云说话之前说了一句:“我原本是识字的,只是不认识这简体字。”
张世云说道:“郎君既然从前识字,那么学起这简体字来就很快的。”
随后张世云又告诉他这个标题下面就是天气,不识字也是没关系的,这些个图案就是天气。
乔自秋觉得自己仿佛就像那一点世面都没见过一般,觉得这个报纸简直有意思极了。
随后就是重头戏了,就是那南朝派人来新朝的事情。
乔自秋既然决定来了江南,自然是把自己当做新朝的人了,虽然新朝的建设用不上他。
于是他反复回味着全小田写的那封回信,“妙哉,妙哉,这小明阿翁的典故简直是举的妙哉,就是不知道这小明是否是确有其人。”
因为四个小娘子都还有工作要忙,因此就给乔自秋给她们道完谢以后就先走了,作为谢礼,乔自秋给她们付了早饭钱。
乔自秋从食肆回到家中,就瞧着自己的娘子和儿媳正准备出门去。
钟木栖随口和乔自秋说道:“胡娘子约了我和玉珍出门。”
胡娘子,那便是柳玉成的娘子胡予了,乔自秋想。
乔自秋点头道:“那你们去吧。”
毕竟柳玉成一家是他们在江南遇到的第一户对他们释放了善意的人家,而且柳家也帮了他们不少忙,这个朋友,乔自秋是愿意交的。
钟木栖和苏玉珍走远了后,苏玉珍才开口小声的问,“这大新的圣人竟然真的有这样的规矩?”
钟木栖也放低了声音,“可不是吗,最开始我也不相信,毕竟这自古月事都是污秽之物,是在外头谈都不能谈的,所以那胡娘子和我说大新的娘子可以每个月去领那什么棉花自己缝制月事带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在哄我呢。”
苏玉珍又说,“那棉花当真是是比草木灰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