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泽点头笑道: “你这个丫头细心，你不再留她两年?”
黛玉笑道: “紫鹃比我还大些呢，再留下去，人家可要怨我了。”
“让她多教教那几个小丫头，都学学她的细心，往后你也便宜。”慕泽又道。
“这就不必咱们操心了。”黛玉道， “紫鹃比谁都上心。”
紫鹃和雪雁端了茶过来，两个人喝过茶，又坐着歇了歇，便往回走着，路上慕泽还买了两个糖人。
慕泽买的是两个形状复杂的麒麟，黛玉看着喜欢，拿了一个在手里赏玩。
“这是能吃的?”黛玉好奇的问道。
慕泽笑道: “可以，但你别吃。”
“嗯?”黛玉不解。
“这里人来车往的，不干净。回去让人到家里给你做。”慕泽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扶着黛玉上了马车。
回了庄子，两个人随意吃了两个元宵应景，慕泽将黛玉赢回来的灯笼挂在他们院子里，赏了会儿花灯，两个人才去安歇。
第74章
第 74 章
正月十六，黛玉就开始吩咐人收拾行装，准备后日回府。
但他们没能等到十八，十七日，皇帝就派人召慕泽进宫，说是有要事。
黛玉催他赶紧去，又道: “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等会儿装马车，今儿就能回府。”
禁军还在外头等着，慕泽也不好耽搁，只嘱咐黛玉万事小心。
好在年前来时，他们带了护卫过来，慕泽严令他们保护好夫人，才骑上马同那禁卫一同入宫。
慕泽是最后一个到的御书房，而所谓要事的确很要紧，皇帝说太上皇病危了。
这次是真的病危，皇帝让自己的亲信太医反复确认过。
太上皇已经口不能言，忠勇亲王倒是想日夜侍疾，但皇帝没给他机会，太上皇还活着的儿子又不只他一个，除了皇帝自己，个个都得去太上皇跟前尽孝才行。
皇帝现在怕的就是，太上皇在还能说话的时候有没有给忠勇亲王留什么口信，忠勇亲王会不会利用他手里还残存的人手势力在这个当头生出点是非来。
但再担心，皇帝能做的也就是派人时刻紧盯着忠勇王府和太极宫，再严令慕泽和冯统领做好京城和皇宫的防卫。
从宫里出来，慕泽先回了趟靖国公府，黛玉还没回来，他让杜管家转告黛玉，宫里没什么大事，让她别担心，自己又骑着马去了京营。
等慕泽再回来时，黛玉已经在主屋里歇息了，但慕泽迟迟不回家，黛玉心神不宁，一听到他的动静忙迎出门来。
“没事。”慕泽一笑，抢在黛玉前头开口道， “太上皇病危，陛下怕出乱子。”
黛玉先是松了口气，听到病危两个字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病危?这……这还没事?”
慕泽进屋先洗了手，才去握住黛玉的手，笑道: “陛下说，他的亲信太医确认这次太上皇的确要……既然是真的，那当然没事了。”
黛玉蹙眉道: “陛下的担忧不无道理，忠勇王爷或许会趁此机会做最后一搏。”
“他最好别这么做。”慕泽笑中带了一抹杀气。
黛玉想想京营和禁军，忠勇王爷再有能耐，也难敌这些大军，便将心重新放下去，道: “若太上皇真的快……咱们也得早做准备。”
慕泽和黛玉到时候都得入朝随祭，素服都得先备着，他们府里又没有别的主子，少不得还要吩咐杜管家多照看一二。
慕泽道: “这几日我都得很忙，家里你多费些心，但也别累着，有事只管吩咐人去做，你少劳动。”
黛玉倒了杯茶给慕泽，闻言点点头。
慕泽喝了杯茶，又道: “出门多带几个护卫，若是遇到忠勇王府那几家，不必多理会。”
黛玉肃然道: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今日忙了一天，黛玉累的狠了，用过晚饭两人说了会儿闲话便睡下了。
正月二十日朝廷开印当天，太上皇驾崩。
黛玉换好素服，让人备马车，正要进宫时，慕泽回了府。
这两日慕泽早出晚归，两个人都没功夫多说几句话，黛玉见了他，不放心的问道: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那头再有事找你。”
“外头都安排好了，我也须得入宫一趟。”慕泽已经换了衣裳，他过来扶着黛玉上马车， “正好，我同你一起过去。”
除了是京营节度使，慕泽身上还有个靖国公的身份，依礼，他也得给太上皇守灵。不过皇帝不会允许，这个当头，京营须得慕泽居中调度，否则皇帝不安心。
黛玉见他的马还在，便知他要骑马进宫，叮嘱道: “陛下是不是召见你?你万事当心些。”
慕泽捏捏她的手，安抚的笑道: “我都好，你顾好你自己。”
说完，又转头吩咐黛玉身边的丫鬟伺候好太太，指着朝朝和小绪道: “别让这两个丫头离了你身边。”
朝朝和小绪福身领命。
黛玉点头，郑重道: “我知道。”
因太后早已薨逝，太上皇并未再立中宫，诸诰命夫人入宫后便只去拜见皇后。
随后太上皇停灵太极宫正殿，黛玉同众诰命到偏殿守灵。
正月里天还冷着，幸好太极宫因是太上皇颐养天年的寝宫，到处都铺着地龙，皇后知道诰命们都身娇体弱，早早吩咐下去，将偏殿里的地龙烧的暖热。
这一日，黛玉只觉出了风平浪静。
但，究竟是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尚未可知。
晚间，黛玉回府换了衣裳，紫鹃拿了美人锤给黛玉捶着腿。
跪了半日，虽有蒲团在膝下，黛玉还是觉出了不舒服。
雪雁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来，先在手心里暖热了，才轻轻抹在黛玉膝盖上。
雪雁道: “夜里再抹一次，明儿就好了。”
紫鹃叹气: “明日还得再跪呢。”
黛玉道: “也不只我跪，别再说这种话了。”
紫鹃应道: “是。”
因黛玉还在吃药，厨房早早就将饭备好了，黛玉欲要等慕泽回家，紫鹃劝道: “怕耽搁了，太太身上不好，爷更不能安心了。”
黛玉就怕慕泽忙中还要为自己分心，便胡乱用了些，又吩咐厨房温着热菜热粥。
黛玉正靠在灯火下绣一个香袋时，慕泽回来了，她赶忙吩咐人打热水摆饭。
慕泽擦了把脸，转头看了眼她放下的对象，道: “夜里灯火暗，怎么想起来绣这个东西了?”
黛玉的女红极好，只是不爱此道，何况家里针在线又不缺人，并不必她动手，只偶尔绣个香袋荷包罢了。
“坐着没事干，也能静静心。”黛玉一笑，问道， “今儿还好?”
“没什么事。”慕泽低头吻吻黛玉的眉心， “你又皱眉了?别担心，什么事都不会有。”
黛玉叹道: “不到尘埃落定那一天，到底没法子全然不担心。”
那得是多没心没肺的人吶。
“就快了。”慕泽笃定道。
如此四十九日后，便是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
这些日子，黛玉出入宫中，难免碰到贾家的人，不过宫闱之中，不方便说话，到了送灵往孝慈县时，贾母主动派人来请黛玉，说是他们赁了间院子，方便起坐，邀黛玉同去。黛玉已有住处，便婉拒了贾母。
皇帝率众去孝慈县送灵，由禁军护卫，慕泽要留在京城节制京营，以防京城生乱子。
慕泽不能陪着黛玉，很不放心，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向皇帝请旨，请皇后娘娘看顾黛玉一二，皇帝多仰赖慕泽，这点小事自然没有不肯的。
于是，皇后便在自己的居处僻了个小院给黛玉起卧。
慕泽道: “在皇后跟前，是拘谨了些，但皇后身边禁卫重重，也更安全些。”
黛玉点头道: “娘娘是个慈善人，你又受陛下重用，我必定好好的。”
到皇后那里住，虽有禁卫，却不能再带护卫，幸好黛玉身边的小丫头懂些武艺，慕泽严令她们同黛玉寸步不离，才勉强放了心。
黛玉见他如此费心，倒反过来安慰他，道: “你只管做你的事，等我回来，我保证自己好好的。”
到了孝慈县后，皇后的确态度和蔼，且还很善解人意，为怕黛玉不自在，每每黛玉请过安，说两句话便让她退下，也从不叫她去用饭，只让黛玉在自己那间小院里待着。
虽说屋子院子小了些，但不必在皇后面前恭敬拘谨，黛玉还是很感激皇后的贴心。
朝朝道: “就是大公主瞧着有些奇怪。”
黛玉每每去向皇后请安，的确会遇到大公主，不过大公主不爱说话，就是看人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黛玉也是一头雾水，毕竟她和大公主交集很少，自己也没得罪过她，大公主对她能有什么看不惯的?
紫鹃道: “大公主得为太上皇守孝一年，婚期要往后推呢，她或许为这个不高兴吧。”
皇帝去年为大公主赐了婚，定下了今年五月的婚期，但如今太上皇驾崩，婚期少不得得往后推了。
黛玉正要说话，忽听有人报: “公主驾到。”
黛玉起身去迎，大公主领着女官宫女进来，道: “林夫人，我在外头瞧见有人找你，便将人带了进来。”
黛玉看去，只见是贾母跟前的鸳鸯，她不由皱了皱眉。
黛玉如今住在皇后这里，贾母想要见黛玉，该趁着她们守灵烧纸时，怎么会大咧咧派人过来?
“母后居所，也敢随意窥探……”大公主高傲的睥睨着黛玉，冷哼一声。
鸳鸯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虽是贾家无礼，但人是来找黛玉的，她只能福身请罪: “请殿下恕罪。”
“罢了，念在她有缘故，本宫心善，权且放她一条生路。”大公主不咸不淡的抬抬手，道， “史太君病的厉害，请你这个外孙女过去瞧瞧。是不是?”
最后一句问的是鸳鸯。
鸳鸯低头瑟瑟发抖道: “林姑娘，太太已请了太医过去，只请林姑娘也去瞧瞧老太太。”
今年春日里冷得很，贾母年纪大了，到孝慈县来颠簸不说，这里又不如家里，的确是容易生病。
黛玉也担心外祖母，但一来王夫人已请了太医，黛玉去不去用处不大，二来……大公主的态度未免太奇怪，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无端端的来插一手，难道就为了寻黛玉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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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黛玉起了疑心，欲要推辞，只听大公主不容置疑道: “林夫人，你去瞧瞧你外祖母。”
黛玉恭敬道: “启禀殿下，戌时要烧黄昏纸，只怕耽搁不得，臣妇且等晚间再去探望外祖母。”
大公主捋了捋袖口的风毛，道: “听闻林夫人是史太君教养长大的，今日本宫看来，林夫人的孝心也很有限么!”
“不敢。”黛玉不卑不亢道， “只是天地君亲师，君在先，臣妇必然先为太上皇和陛下尽忠，才能为外祖母尽孝，如此方不负外祖母多年教诲。”
“你……”大公主一时竟无言以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黛玉，不过是个瞧着柔弱的女子，小门小户的，年纪又同自己相当，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巧言令色!”大公主气急败坏道。
黛玉垂眸淡淡道: “臣妇幼年在家时，得蒙父亲教导，读过《荀子》，才能知道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当不起殿下的话。”
大公主脸色一白，黛玉的话当然没有错，儒家圣人之言，她那个当皇帝的爹都得推崇，自己敢说圣人之言是巧言令色，传出去读书人不得骂死她!
“哼!”大公主气的发抖，心知自己在黛玉这里是讨不到好处了，只冷冷哼了一声，不想堕了公主的威风，然后甩袖而去。
等大公主走远了，黛玉才看向鸳鸯，眼神有点冷: “老太太如何?”
鸳鸯抖了抖，道: “老太太着了风寒，吃过药正歇着，因……因病中，便格外想念林姑娘。”
黛玉冷淡的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
鸳鸯跪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听黛玉又问道: “谁让你来的?”
鸳鸯颤颤巍巍道: “是……是老太太歇着，迷迷糊糊叫了几声林姑娘的名字，我……二太太当时在伺候着老太太，她便说老太太想林姑娘了，让我过来请您去瞧瞧老太太……”
“又是她……”黛玉摇摇头。
看起来，大公主的确是无意中撞上的鸳鸯……
大公主是皇后嫡出，贾家是贾贵妃的娘家人，又因为是四王八公之列，和太上皇以及忠勇亲王向来亲厚，大公主定然不会和贾家人有什么牵扯，更遑论两者合谋。
她那个二舅妈，想必还惦记着自己女儿是贵妃娘娘，可以无法无天呢，都敢到皇后居所来请黛玉。
黛玉揉揉额头，只贾家这么多脑子不清醒的人，难怪会走到今日……
黛玉不愿再想贾家的事，摆摆手，紫鹃过去将鸳鸯扶起来，送出门去。
小绪嘀咕道: “大公主成心来找太太的不是，为什么啊?”
谁知道?黛玉这个当事人都是一头雾水。
“罢了，就只剩下明日，咱们就能回府了，多谨慎些就是。”黛玉吩咐道。
到底是皇帝的嫡公主，招惹不得，黛玉想着，好在大公主如今尚未出阁，自己还好避开，等她出了阁，自己就该去西北了，也能避开。
众丫鬟皆领命。
戌时烧过黄昏纸，黛玉走至贾母身边，问道: “外祖母可好些了?”
贾母一笑，道: “无碍，夜里再喝碗汤药就是了。”
黛玉刚想说话，大公主不知何时竟到她们了这边，显然还在为下午在黛玉那里的事不痛快，皮笑肉不笑道: “林夫人真是孝顺，先时老太君派人请你都不去，这会子当着这些人的面，你倒是巴巴的来问了。”
不等黛玉说话，贾母就拉过黛玉的手，道: “是我看错了时辰，那会儿正要过来烧黄昏纸，我不该去请玉儿，这孩子心实，可能言语间冒犯了殿下，老身替她赔个不是。”
大公主看向贾母，冷哼一声，道: “老太君和林夫人可真是祖孙情深啊。”
不等大公主再多说话，皇后跟前的女官就过来请大公主，她只好偃旗息鼓，跟着人去了。
贾母看了眼大公主，又看了看黛玉，低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你如何得罪了大公主?”
黛玉摇摇头，她也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大公主?
“罢。”贾母道， “天家贵女，谁都惹不起，你只记得往后躲着她些就是了。”
说罢，拉着黛玉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各家诰命皆在此，贾母总是教养黛玉多年的外祖母，黛玉也不便推拒，只能跟着去了。
……况且，她身边还带着朝朝和小绪，贾家这边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倒没什么可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