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觉得甚好,多不了一个朋友,但少一个敌人也是不错的嘛!
忙完年礼的事,做完过年前的各项准备,眨眼间就到了除夕。
除夕和初一照例是要入宫朝贺,只是今年尚在国孝期间,不能宴乐,一切歌舞都无,众人只能干巴巴的陪着皇帝说吉祥话。
虽然没有歌舞,但不妨碍皇帝兴致很高,毕竟是太上皇这座大山没了后的头一个新年。
皇帝下了御座,拉着他心腹臣子们的手,一个一个的说话,既有勉励又有夸奖,俨然是一副君臣和乐的景象。
文武百官都得笑呵呵的陪着皇帝,至于心里是不是真的高兴,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慕泽被皇帝念的很无聊,出宫后忍不住跟黛玉抱怨道: “陛下年纪也不算大,怎么就这么啰嗦了?”
黛玉已经在外头等了慕泽半个时辰,闻言笑道: “那还是皇后娘娘好,早早的就让我们散了,好各自回家团聚。”
“皇后的年岁似乎是比陛下小几岁。”慕泽摸摸下巴,道。
黛玉换了手炉里的炭,听到这话,倒了杯茶给慕泽,道: “醒醒酒。”
慕泽仰头一口气喝光,又倒了一杯,还是一口气喝光了,这才觉得好了些,道: “桌上只有酒,竟然也没一杯茶,渴了我都不知道该喝些什么。”
黛玉便笑道: “不是有汤?”
“汤都凉了……”慕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黛玉笑道: “咱们家里炖了汤,还熬了粥,等家去,你多吃一些。”
一路回到靖国公府,两人换下朝服,遥祭过父母,才到了里间阁子里歇下。
慕泽给黛玉捏肩捶腿,笑道: “年年都是这一套,别说是咱们了,陛下和皇后也不觉得烦。”
黛玉笑道: “咱们明年就没这一套了,倒是能省心了,但是京里的大人们却不行,陛下和皇后更是躲不开。这般一想,咱们倒是运气不错,还能躲开。”
慕泽顺着黛玉的话一想,道: “确实如此,今年是我在京里过的第三个年,已经很有些受不住了,要让我在京城待个几十年,年年过年如此,真是要憋疯我了。”
别的都能省,唯独进宫朝贺这件事,省不得。
黛玉轻笑,她比慕泽要少一年,闺阁女儿,身上又无诰封,自然不必进宫。
国孝中的新年少了些戏曲声,但热闹并不减,慕泽和黛玉受了府中下人的朝拜,散了压岁钱,又叫着紫鹃朝朝她们过来抹骨牌。
朝朝初学此道,先时输的极惨,到了后来渐渐摸清了规律,倒是能赢几把了。
但论赢的最多的,自然还是黛玉,概因慕泽总是给她喂牌,自己输赢不要紧,反正黛玉得赢。
朝朝小声跟紫鹃嘀咕道: “紫鹃姐姐,爷这算不算出千?”
黛玉轻咳一声,道: “你们爷耳朵可灵了,你们可别背着他说他的坏话啊!”
朝朝吓的忙看向慕泽。
慕泽点点黛玉,冲她做了个过分的口型。
朝朝心道,还好,爷眼里除了太太根本没别人。
好在黛玉玩这个不过图个高兴,赢了她高兴,但钱她是不要的,全让紫鹃她们拿走分了。
几个丫鬟捧着钱匣子笑嘻嘻的走了,慕泽笑道: “玩了一下午,这下可好,一个铜板都没捞着。”
“一个铜板还是有的。”黛玉张开手,白嫩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枚铜板。
“谢夫人赏。”慕泽说着就要将那铜板拿来,黛玉却将手合了起来。
“你得先说说……”黛玉一本正经道, “我哪里过分了?说不清楚,这个赏可不能给你。”
慕泽失笑,道: “谁帮着你赢了一下午,你还向着那几个小丫头?谁才是你最亲近的人,嗯?”
黛玉扑哧笑出声来,道: “大帅,你原是姓慕,又不是范阳卢氏,怎么这么爱吃醋?”
慕泽不解道: “什么范阳卢氏?”
黛玉不意他的重点在此处,道: “唐太宗时,宰相房玄龄的夫人便是范阳卢氏,相传吃醋这个典故便是由她来的。”
听了这个缘故,慕泽也笑起来,道: “什么吃醋,你与我自然是最亲近的,我要你向着我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怎么能叫吃醋呢?”
“行行行,你总是有理。”黛玉笑着应道, “我向着你,我下次肯定向着你可好?”
慕泽满意的点点头: “我也向着你。”
过了除夕初一,便是各家请吃年酒,慕泽和黛玉结结实实忙了十多天。
今年京中并无灯会,元宵节他们只好在家里过,不过今年着实是累了些,黛玉也不想再去逛灯会,只想在家里歇着,没有灯会倒好,也不必遗憾去不得。
炮竹声黛玉不爱听,到了元宵节当日,慕泽只吩咐下人远远的放了些烟花供黛玉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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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当新年渐渐走远,慕泽便开始为黛玉的生日贺礼操心,他倒是想保持神秘,奈何两个人如今是形影不离,想自己偷摸干点什么,那是绝对找不到机会的。
慕泽只好当着黛玉的面做了。
年前,他寻来了些上好的玉料,打算给黛玉做些镯子簪子。
有一块水头极好的翠玉,用来做镯子再好不过了,但因为初学,慕泽不敢用好料子下手,便又找来些不好的先练手。
慕泽在那里刻玉,黛玉则是在做衣裳,这是她要做给慕泽的生日贺礼。
针黹是女儿家必要学的,黛玉虽自幼读书习字,但这个手艺也没落下。只是她不好此道,一年到头动不了几次针线,寻常不过做个香袋荷包。大件衣裳费功夫又费精神,黛玉觉得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看书习字弹琴,家里又不是没有针在线的人。
过年出门吃年酒时听各家太太们说话,年底了须得孝敬公婆,就有那给婆婆做衣裳的,好伺候的还好,让丫鬟做了,自己添两针,婆婆收了也会高兴,不好伺候的,儿媳妇们忙着管家理事不说,还得给婆婆做衣裳,真是忙死个人。
黛玉上头没有婆婆要伺候,她只是想到了慕泽,自己似乎还没给他做过衣裳呢。
去年说要用白狐狸皮给慕泽做冬衣,全是丫鬟们动的手,慕泽在家里闷了一冬天,也没穿几回。
既然慕泽要给她做东西,自己也做件衣裳罢。黛玉想,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紫鹃端了燕窝进来搁在小炕桌上,笑道: “太太歇一歇,低着头脖子该酸了。”
慕泽洗了手,过来给黛玉揉着脖子,道: “累吧?不如让她们去做,你歇着。”
黛玉没应,舀了一勺燕窝递到慕泽嘴边,慕泽只好张嘴吃了。
黛玉笑道: “一件衣裳而已,有什么累的?我看看你刻的玉……”
慕泽过去将玉石拿过来,上头的纹样瞧着已经很是有模有样了,黛玉道: “这个好,简单大方。”
两个人说着话将一碗燕窝粥分着吃了,紫鹃收拾了碗下去,心想明儿得吩咐厨房做两碗来。
正月剩下的日子就在两个人各自忙活中过去了,入了二月,黛玉便开始吩咐人收拾打包些行装。
因着这次往西北去不知道会待多少年,兴许往后就不再回京城了,许多东西黛玉都预备带过去。
黛玉道: “咱们要往姑苏去,便只带些路上要用的对象,其余的就让人先送到西北去,你看如何?”
慕泽并无异议,只是吩咐了亲卫,到时候就由他们带着些下人先往西北去。
紫鹃,雪雁和春纤这次都不能随着黛玉回西北了,她们的婚期已然定好,要留在京城备嫁,因为不能送她们出嫁,黛玉着意给她们三个人分别多添了些嫁妆。
朝朝等几个小丫头也都到了黛玉跟前伺候,往后她们就是黛玉的大丫头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随着黛玉和慕泽生日的临近,他们出发的日子也更近了。
黛玉的生日是花朝节,这一日闺中女子们会游春扑蝶祭拜花神挑菜踏青。
慕泽和黛玉这一日并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两个人单独赏了花,祭拜了花神。
一早黛玉梳妆时,特意将慕泽亲手做的几样首饰拿了出来,除了一只玉簪两只玉镯,慕泽还给他做了两只耳坠和一只戒指。
首饰已经做好了几日,但黛玉佩戴还是第一次,慕泽接手过来,手上有些生疏但很小心的给黛玉带上了耳坠。
紫鹃等人见状,都悄悄退了出去。
黛玉笑道: “咱们虽没有去挑菜,不过庄子上送来了新鲜的荠菜,我让人包了小馄饨,咱们今儿尝尝这个如何?”
春日是各色野菜冒头的时候,所谓挑菜就是挖野菜的意思,不过世家高门的小姐们向来更爱赏花作乐,野菜只在饭桌上尝尝就够了。山珍海味吃够了,偶尔就想吃些野意儿。
慕泽拿了镯子过来给黛玉带上,笑道: “好,咱们家里如今可是愈发常吃小馄饨了。”
“那还不是你爱吃的缘故,你若不喜欢,咱们该吃些别的?”黛玉在慕泽手心挠了挠,笑道。
慕泽握住她的手,递到唇边轻吻,道: “我的确爱吃。”
更爱的当然是黛玉记着此事,并且为着慕泽家里常吃小馄饨,黛玉催着厨子做了几十种馅的,就为着多让慕泽吃着新鲜。
但今日到底是黛玉的生日,只吃慕泽爱吃的算怎么回事?
这一天的菜色尽是姑苏菜和扬州菜,黛玉吃着眉开眼笑的。
姑苏虽是黛玉的祖籍,但她其实并没什么很美好的记忆,倒是扬州,因为当时黛玉已经五岁,和父母的许多记忆还有些印象,对于扬州菜,黛玉吃着倒是比姑苏菜还更熟悉些。
生日过后,赵太医那里亦有了好消息,他再次来给黛玉诊脉时说黛玉往后已经不必再吃药了,她的身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吃些药膳,到了西北,他们若是不放心,再请别的大夫给黛玉瞧瞧。
慕泽喜出望外,给赵太医封了厚厚的诊金,还亲自送赵太医出门。
临走前,赵太医又说子嗣的事还是不要着急,黛玉底子虚,还是要好好的将养两年才稳妥。
慕泽向来是黛玉的身子才是第一位,旁的从没急过,听了赵太医这话当然连连点头。
赵太医摇摇头,并不怎么相信慕泽,这才成亲两年的功夫,又赶上一年国孝,不能纳妾,往后……谁知道会如何?
过后的日子,又有几家人请慕泽和黛玉去了饯别宴,慕泽还得进宫向皇帝正式辞行。
及至慕泽生日当天,两个人本想着还是是单独在家里过一整日,慕泽还换上了黛玉给他做的衣裳,但却有不少人上门送礼,给靖国公贺寿。
慕泽失笑道: “我都要人走茶凉了,怎么还这么召人惦记?”
黛玉捂嘴轻笑: “谁让你还是西北军统帅,还是靖国公呢?你人是离开京城了,但茶可还热乎着呢!”
想当年慕泽的父亲慕烁不也是离京到西北一待就是十几年,他人走茶凉吗?没有,他儿子比他还受皇帝看重,所以自然没人觉得慕泽会人走茶凉。
慕泽的生日只好不平静的过了一日,好在晚饭时分,慕泽能安稳的坐在家里,吃上一碗长寿面。
黛玉笑道: “真是辛苦我们国公爷了。”
慕泽揉揉额头,道: “还想着留两日呢,不留了,咱们快收拾收拾,明日就离京!”
黛玉轻笑,难怪当年老靖国公不爱回京,若他像他儿子一样怕麻烦,是会对京城厌烦透顶了。
不,应该是慕泽像他父亲才是。
“你还笑?”
慕泽伸手去挠黛玉肋下,引得黛玉笑声更是停不住,两个人闹了一阵子,直到黛玉笑的要喘不过气来,慕泽才停了手,将黛玉抱在怀里,给她揉着笑疼的肚子。
“跟你说正经的啊,大件东西咱们都收拾好了,也装上马车了,只等着他们出发就是,咱们一路上的行装可还得再打点打点,明日是不能出发的。”缓过劲来,黛玉道。
慕泽道: “我就是烦的,随口一说,咱们还是按着先前的安排来。”
“烦也就这两天了,如今你盼着走,不定哪一日想起来在京城的日子,你还会想念呢!”黛玉晃了晃身子,拿手指点点慕泽的肩膀。
慕泽毫不犹豫道: “当然会想念。”
“嗯?”黛玉好奇道, “才说了烦的人不是你?你这个人,出尔反尔的也忒快了些!”
慕泽笑道: “不是我出尔反尔,京城有许多事许多人让我觉得麻烦,但有一件事,我还是会觉得回京一定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黛玉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抿唇笑道: “嗯。”
“将来咱们还是要回来看看,看一看京城,看一看这所院子。”慕泽环视着这间屋子,他娶黛玉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日呢?
黛玉靠在慕泽怀里,笑道: “好。”
三日后,一切打点齐整,杜管家领着留在京城的下人送别两位主子,慕泽和黛玉坐了马车,要往码头去坐船,他们要顺流而下先去扬州,再去姑苏。
紫鹃和雪雁都是跟了黛玉多年的丫鬟,从没离开过,如今黛玉一走,还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都哭的稀里哗啦,停不下来。
黛玉亦是泪盈于睫,慕泽劝了半晌,才扶着黛玉上了马车。
马车上搁着炭盆,慕泽握着黛玉凉冰冰的手暖了暖,又让黛玉坐的离炭盆近些。
“往后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自然还有再见面的时候。”慕泽安慰道, “不哭了,你哭的我也要伤心了。”
黛玉破涕为笑,道: “你伤心什么?杜管家你也得多年不见,我也没瞧见你伤心。”
慕泽给黛玉擦干净眼泪,又拿了备好的热水过来给黛玉擦了擦脸,笑道: “你在我身边,我伤心什么?”
黛玉偏头笑了。
船是早就买好的,到了码头黛玉先进舱暖和着,慕泽在外头看着他们将行装搬上船,他才进去船舱。
黛玉正捧着手炉坐在窗边瞧着水面,见慕泽进来,先倒了杯热茶给他。
“今儿风大,外头冷吧?”黛玉看慕泽脸上被风吹的都红了,拉着人到炭盆前, “烤烤火。”
慕泽捧着茶杯坐下来,笑道: “烟花三月下扬州,咱们这个日子赶得倒是巧。”
“可不是。”黛玉亦笑道。
水声伴着笑声,一路往南去。
第90章
第 90 章
慕泽和黛玉到达扬州的那一日,正赶上细雨绵绵,黛玉定要打着油纸伞到外头逛上一圈,慕泽拧不过人,陪着她出去一趟,回来就要人去煮了姜汤。
黛玉最不喜辛辣之物,姜汤之味,每每闻之,恨不得当即逃开,现在却只能被慕泽摁在榻上,灌了两碗姜汤。
黛玉吃了两块蜜饯,只觉得还是除不掉嘴里的味道,她不满道: “凭什么我要喝两碗,你怎么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