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u禾看了看四周,问:“她不在家里?”
“哦,她带宋枫去买书了,宋枫今年高三,学习任务比较紧张。”
裴远压低声音对林u禾说道:“是在我们来了以后,俩人才去买书的。”
林u禾再度挑起眉。
宋家人,还真是每个都很古怪。
宋建国和宋建民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与他们谈完后,晏昀几人都聚到楼下。
晏昀看着裴远的记录,道:“首先是宋h的母亲徐玉兰,对女儿的生死不闻不问,得知死讯后,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坚持带儿子去新华书店。”
“会不会是还没反应过来?”田琳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做妈的会如此狠心,她猜测道,“或许她还没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是正常的。”
晏昀道:“我派人和他们一起去了书店,宋枫的反应倒像是吓坏了,至于徐玉兰,她和平时一样,反应不大。”
裴远激动道:“晏队,徐玉兰说不定就是凶手,她早就知道宋h已经命丧黄泉,所以我们过来,她才不惊讶。”
“不是她,”林u禾努力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凶手应该是男人,宋h的大伯和父亲更可疑。”
他们不仅是男人,而且是两个人。
裴远说:“他俩是挺奇怪的,但没徐玉兰奇怪吧?女儿都死了,还要带着儿子去买书,宋建国和宋建民起码还伤心了一会儿。”
“但他们的回答不正常,”林u禾说,“宋建民是宋h的父亲,可回答你问题的人一直是宋建国。宋建民几乎不说话,每次开口,都要先看宋建国一眼,这个小动作足以表明,在没有宋建国允许的情况下,宋建民是不会多说什么的。这正常吗?”
裴远泄了气,“是不正常。”
“还有一点,不管凶手浇灌水泥的地方是在哪里,他要带去工地的东西都很多,徐玉兰一个女子,很难完成全部工作,所以我更偏向凶手是男人。”
裴远撇撇嘴,将林u禾的怀疑记在笔记上。
晏昀若有所思道:“结合尸检的情况,的确是男人犯案的可能性更大。”
林u禾立刻问道:“尸检结果如何?”
晏昀笑了一声,看过去,“又用得着我了?”
林u禾被他看得心虚,诚恳道:“案子结束,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晏昀呵呵笑着。
林u禾想了想,又说:“而且啊,我昨天回家以后发现,林清钰伤得比你更重诶。可见你已经练就一身神力,比林清钰强多了。”
晏昀摸了摸脖子,挺受用,“行吧,老刘,你就勉强和她说说。”
刘法医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你和林清钰一天到晚的在比什么,闲得慌。”
晏昀冷哼一声,道:“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很严峻!”
刘法医没再搭理他,转而对林u禾说道:“这尸检结果啊,我就得跟你好好说说了,和你之前说的一样,她面部发绀、肿胀,黏膜呈现青紫色,眼结膜穹窿部有瘀点性出血,这些都是机械性窒息死的尸表征象,她的确是被人丢进有关,灌入水泥,活活憋死的。”
裴远无奈道:“刘法医,你说得简单一些,她又不是学法医的,听不懂,你直接说结果就行。”
林u禾道:“机械性窒息死的一般征象可从尸表征象、尸体内部征象两方面来看。尸表征象包括颜面发绀肿胀、有瘀点性出血、尸冷缓慢、尸斑显著且呈暗紫红色、牙齿表面出现玫瑰色或者淡棕红斑色,又称玫瑰齿,还包括是否有流涎、大小便、□□等排出。你放心,我听得懂。”
刘法医怔怔地看着林u禾,田琳和裴远也面露惊讶。
林u禾背的内容,其实都是法医学的基本内容,明明白白地写在课本上,小王助理也能背过。
但问题就在于,林u禾学的不是法医学,而是侦查学。
她不是法医,还能将这些条条框框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就有些厉害了。
譬如刘法医或许也知道一些侦查学的知识,但他绝对做不到去背诵书中的知识点,毕竟这不是他专业的内容。
刘法医听林u禾说了这么一通,都想给她鼓掌了,“你也太好学了,法医的内容也学?以后谁再说你成绩不好,我可第一个不同意。”
“是啊,”田琳羞愧道,“实不相瞒,我现在进解剖室,都不太适应,闻到味道就想吐。裴远也是,上次有个巨人观的尸体,他把前一天的饭都吐出来了。”
裴远被当面揭了短儿,脸颊胀得通红。
他是真不明白,传说中成绩倒数的林u禾,怎么还能背得出来法医学的课本。
刘法医平时不喜欢和他们这些小辈闹腾,几乎不和裴远说话,但却很喜欢林u禾的样子。
裴远是真的羡慕嫉妒恨。
在刘法医和田琳围着林u禾吹彩虹屁时,晏昀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她。
小丫头的确有天赋,最重要的是,她很勤奋,而且有着莫名其妙能找到尸体的能力。
或许,他真的可以考虑找局长特批一下。
晏昀刚想了个开头,又及时刹住车。
这死丫头都要和林清钰一起给他发抚恤金了,帮什么帮,绝对不帮!
就在晏昀在心里咒骂林u禾与林清钰时,不远处,一男一女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男生刚读高中,情绪不太稳定,面色惨白。
而女人则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红色外套,身材瘦削,走路一瘸一拐,看起来不太平衡。她一手拿着两本课本,另一手拎着一袋香蕉。
香蕉要一块七一斤,价格昂贵,普通人家一般不会买。
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将书本捧在怀里,取出一根香蕉,扒好香蕉皮后,递给男生。
宋枫看着递过来的香蕉,面露难色,“妈,刚刚警员说妹妹死了,你没听到吗?”
徐玉兰缓缓弯起唇,眼底有暗光闪过,她呵呵了两声,轻声道:“吃,吃了它,妈给你扒的,你怎么不吃?”
第30章
徐玉兰的容貌算不上多靓丽, 脸上甚至写满风霜。
她固执地将手里的香蕉塞给宋枫,笑容和煦如春风,却又带着丝丝幽深感。
宋枫到底只是个高中生,身材本就像个竹竿, 徐玉兰这一笑, 他小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他声音带着哭腔, “妈……”
裴远见状,有些看不下去,跑了过去, 他尽量温柔道:“宋h妈妈,有关宋h的事, 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能不能请你抽个时间来配合我们?”
徐玉兰倏然收起笑容, 她转过身,匆匆往楼里走去,只扔下一句,“我在家里做不了主, 你去问我男人。”
裴远还想再追过去问几句,徐玉兰却已经进了楼道。
裴远疑惑地看向宋枫, 宋枫脸色蜡黄,他惊恐地避开裴远, 踉踉跄跄地想要跟上徐玉兰,似乎很害怕与警院接触。
田琳在一旁看了片刻,无奈道:“你们看看,宋家人就是这态度, 实在是太奇怪了吧?家里的女儿丢了,他们都不着急吗?”
她结婚三年, 有一子一女,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若是他们出事,别看她是警员,她也会有和凶手同归于尽的心。
林u禾刚到宋家,没见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所以没多说什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宋家人可被列为是犯罪嫌疑人,嫌疑人的第一反应至关重要。
林u禾眼巴巴地看向晏昀。
晏昀看出她想问什么,张了张嘴,正要说,又迅速闭紧嘴巴。
他不说,他就不说,急死她。
林u禾看出晏昀的抗拒,十分不解,她走到晏昀身边,幽怨道:“你为什么总是排斥我,我对你不好吗?”
每次发现尸体,都第一个想到晏昀呢!这都是立功的机会呀!
而且还格外维护他和林清钰的关系,甚至都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晏昀万分惊恐,“你对我……好吗?”
没事带着他去工地挖尸?
解释不清楚的锅随便往他身上扣?
还口口声声要给他发抚恤金的好?
林u禾叹口气,“算了,我去问裴远好了,裴远一定能告诉我。”
“问他?”晏昀叉腰站直,不乐意了,“他那个脑子,他能看得明白?他能有我看得清楚?”
不远处的裴远:“?”
林u禾说道:“可他毕竟是警院的学生,而且他最近看起来不太排斥我了。”
“那都是假象!他在警院的成绩,前十都排不上,比我差远了。”
躺枪的裴远:“……”
原来在晏队心中,他是如此的不堪,活不下去了!
林u禾抬眸,“可你不愿意告诉我呀。”
晏昀顺嘴接话,“谁说我不愿意……”
林u禾立马掏出小本本,“您说。”
晏昀:“……”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
晏昀缓了一会儿,才极为勉强道:“那你可不能在外面乱说,我才能告诉你。”
林u禾连连点头。
田琳和刘法医凑到一起,小声嘀咕,“晏队最近是不是犯毛病了,直说不就得了?他以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吗?”
“恩……以前觉得晏队和我家那位比起来挺成熟的,最近越看我家那位越顺眼。”
俩人小声嘀咕时,晏昀已经开始描述宋家人的反应,“宋家有六十多平米,一共挤了八口人。宋h的爷爷、大伯、伯母、堂哥,还有宋h一家四口。除了宋h的爷爷和徐玉兰,其他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在见到我们的时候,惊讶的表情在脸上停留的时间太久,做得有些假。”
“至于宋h的爷爷,在得知孙女遇害后,人就犯病送医院去了。而徐玉兰的态度你已经看到了,她对女儿漠不关心,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但具体缘由还存疑,我们到楼下时,正好看到徐玉兰在晾洗好的衣服,其中就有小女生穿的,宋家只有宋h一个小女孩,衣服大概率是宋h的。”
林u禾若有所思,“如果徐玉兰早知导致宋h已死,为何还要给她洗衣服?”
田琳插话道:“或许是故意洗了衣服,拖延时间,你看徐玉兰的反应,哪里像是关心女儿的样子?不过晏队,你观察得还真仔细,我都没注意到徐玉兰都洗了谁的衣服。”
“她的反应的确奇怪,我暂时还想不通。刚刚我去了徐玉兰一家三口的房间,是由小厨房改成的,很拥挤,里面有不少宋h的东西,还有几张刚出的唱片。我问了宋建民,唱片是宋h自己要钱买的。他们看起来还算关心宋h,暂时还没找到他们的杀人动机。”
田琳说道:“可他们回答问题时态度模糊,看起来可不像是正常的。”
“态度模糊,就说明他们有所隐瞒,找出他们隐瞒的事情,就是关键。”
林u禾将晏昀的话迅速记录下来。
田琳探头看了一眼,道:“哇,你记得内容……我一句都看不懂。”
“节约时间,都是简略记录的,我已经熟悉了。”
田琳有些惊讶,“你做事还真是……老练。”
田琳在脑海里搜刮了好半天,才找到“老练”这个词。
从认识林u禾开始,她就给田琳一种十分靠谱的感觉,不仅做事有条不紊,情绪还很稳定。
林u禾年纪轻轻,就养成了这副性子,还真是厉害。
林u禾没再耽误时间,她翻开新的一页,追问道:“其他人呢,还有什么反应吗?”
晏昀说道:“宋枫眼里的恐惧大于惊讶,见到我们后,小腿一直在发抖,恐惧是真,惊讶是假。”
“宋建国背着我们偷偷练习了话术,应该是为了应付我们的盘问。”
“宋建民在宋家说不上话,一直跟在宋建国身后,基本上宋建国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毫无主见。”
“宋建国的儿子宋琦还没回来。”
田琳眨巴眨巴眼,再看晏昀的目光,有些敬佩。
她和晏昀是一起来到宋家的,可刚刚晏昀说的小细节,田琳几乎都没有注意到。
晏昀观察的本领真的很强。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试着从最胆小的宋建民下手,”林u禾圈起宋建民的名字来,“把他和宋建国分开,再问一遍。”
晏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任务交给裴远好了,裴远……他在干嘛?”
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裴远抱着膝盖痛哭流涕。
原来在晏队心里,林u禾是个宝贝,他只是块废铁。
伤心,难过。
晏昀拧拧眉,道:“这孩子真奇怪,田琳,你一会儿和他说一声。”
田琳:“……”
他当真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孽吗?
等晏昀说完,刘法医才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现在看来,你们是不需要验尸报告了?”
林u禾这才想起,刘法医刚刚只说了宋h的死因。
她果断抛弃晏昀,抱着小本子眼巴巴凑到刘法医身边,“您说。”
晏昀:“……”
他不会再帮她了,绝不。
“这个宋h吧,是真的挺惨。”刘法医想到验尸时的惨状,不由得叹口气。
刚满十八岁的姑娘,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还没来得及挥霍青春,就躺到了冰凉的解剖台上。
刘法医和小王助理一起清理了尸体,他们做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将附着在皮肤上的水泥完全清理掉。
没办法,死者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虽然在水泥中腐败速度会减缓,但尸体还是已经出现腐败现象,他们稍有不慎就会破坏尸体,只能小心行事。
清洗干净的宋h,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
她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睡颜甜美,可身上却满是可怖的伤痕。
“她手腕处有明显的约束伤,说明她生前的确被人囚禁过。身上共有大小创口78处,包括钝器伤、锐器伤、挤压伤等等,目前已经判断出来的致伤武器包括三厘米宽的匕首、皮鞭和玻璃杯。另外,她身上有多处骨折,甚至出现了开放性骨折,肝脏被膜下血肿破裂,颅骨也有损伤。”
光是听着刘法医将这一连串的伤说出来,其他人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揪住。
究竟是有多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对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下此毒手?
林u禾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尤其是当她想到,凶手甚至不止一人时,胸口就更加堵得慌。
她记录好后,重新读了一遍笔记,注意到一个词。
林u禾问道:“如果出现被膜下血肿破裂,是不是说明她被杀之前状态已经很不好了?”
田琳问:“什么是被膜下血肿破裂?”
“是内脏破裂的一种形式,被膜下血肿破裂是迟发性破裂,宋h的肝脏虽然遭受到实质性的挫伤,但是表面的被膜没有破裂,但肝脏已经开始出血,就会形成血肿。这种并不能维持多久,血肿内的张力不断增加,被膜一旦承受不住,就会大出血,若是抢救不及时,就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