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桓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没见沈清棠回来，便自己转动着轮椅，溜溜达达去满府的找沈清棠。
他明明可以问府中奴仆沈清棠在何处，可他偏不，他非要自己饶有兴趣地一处一处找。
找了半天，他看到了蹲在水塘旁边的沈清棠。
大大的个子，憋屈地蹲在水塘旁边，背影看着极落寞，极可怜。
慕容桓修长的手指抵着眉心。
他觉得有些好笑。
不就是不让那姑娘变成狗么，至于这样怀疑人生？
变狗有什么好？
他手指抵着嘴唇轻咳一声，想吸引沈清棠的注意。
沈清棠听见了，但是，她抬手捂住了耳朵。
慕容桓看到那人头也不回赌气单手捂耳朵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不过笑着笑着，他又发觉了不对。
还有一只手呢？
在干什么？
为什么不用两只手捂耳朵？
慕容桓眯了眯眼，慢慢上前，偏头去看沈清棠那只藏在膝盖下面的手在干什么坏事。
结果，刚一看清楚，他就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去拔剑。
沈清棠听到剑出鞘的动静，立刻将手藏到了身后。
她扭头望着慕容桓，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说猫狗都吃/屎么，我想了想，也觉得挺恶心的，所以我在寻找别的动物。”
慕容桓额角青筋直跳，“所以你就玩蛇啊？你想变成蛇？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跟蛇玩？”
沈清棠听到他那个“蛇”字，知道他已经看到了，索性也就不再藏了。
她将手拿出来，手里赫然是一条翠绿的竹叶青。
她拇指和食指捏着竹叶青的七寸，小拇指粗的竹叶青正扭曲着身子缠绕着她的手指，一副想绞死她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她拿着蛇冲慕容桓晃了晃，笑眯眯道，“蛇不吃/屎吧？我变成蛇以后天天缠在你手腕上，给你做个翠绿的手镯，你觉得好不好玩？”
“……”
慕容桓沉默盯着沈清棠，和她手上那条蛇。
几息后，慕容桓揉着眉心默默地说，“其实，变成狗也挺好，真的，你变成狗吧，我支持你做狗。”
沈清棠没忍住笑出声来。
终于轮到这人吃瘪了吧？
不是他嚷嚷着狗会吃/屎的时候了？
啧！
沈清棠坐在石头上，微抬下巴睨着慕容桓。
“没看出来啊，你居然如此怕蛇，它除了冷冰冰的除了滑溜溜的除了有毒，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她低声说，“你想啊，我变成了蛇我还能用毒牙咬你吗？我只会用蛇信子亲你呀！所以你看，连有毒这一点也可以抛开了，它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变成蛇有什么不好的？”
慕容桓嫌弃地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蛇？我是嫌弃这东西，它有腥臭味，比狗都臭。”
沈清棠闻言，将竹叶青拿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她说，“还行啊，不是很臭，你每天给我多抹一点香膏就好了。”
慕容桓嗤了一声。
这是香膏的问题吗？
除非把皮剥掉。
想到剥皮，他忽然眼前一亮。
他慢悠悠问沈清棠，“你非要变成蛇是不是？”
沈清棠抚摸着小蛇，“嗯啊，没事的时候可以盘在你身上睡懒觉，有人想伤你的时候我嗖一下就冲出去用毒牙咬死他，以后有我在，再也没有赵双儿这样的人敢伤害你了，多好啊？”
慕容桓愣了愣，轻哼一声。
想得倒是挺好，还挺为他着想的，可是，他真不喜欢这玩意儿。
他缓缓问道，“你知道蛇会蜕皮的吧？一年蜕三四次皮，每次蜕皮都是硬生生把那层皮给扒拉扯下来，这痛苦可远比沈清月被折断双手双脚还难熬——你确定，你要变成蛇？”
沈清棠闻言又是一僵。
她只顾着想蛇吃的东西没那么脏，却忘记了，蛇蜕皮这件事。
她默默望着慕容桓，眼睫轻颤，“啊这……我好像没那么坚强，剥皮的酷刑，我怕是熬不住哎。”
慕容桓心想，熬不住就对了，正好他也讨厌蛇，他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变成一条美人蛇，整天冷飕飕滑溜溜钻他衣裳里。
他上前，轻轻拍了拍沈清棠的脑门，“别瞎琢磨了，你还是做狗吧，狗挺好，我不嫌脏。”
沈清棠幽幽看着他，“你觉得你说了那么幻灭的话以后，我还能安心去做狗吗？你是不嫌弃了，我现在嫌弃。”
慕容桓忍俊不禁。
沈清棠低头靠在慕容桓轮椅上，戳了戳手中的蛇，“你说我捏它这么久，我现在放了它，它是会立刻逃命呢还是窜回来咬我一口？”
慕容桓手指摩挲着剑，冷酷道，“听说蛇会复仇，我帮你砍了它。”
沈清棠没听他的。
盯着蛇看了看，沈清棠忽然说，“这样，我放了它，它要是窜回来咬我，那就是天意让我做蛇，它要是不咬我，钻进草丛里跑了，那就是——”
她话音未落，只见剑光一闪，那条蛇就在她手指上一分为二，断成了两截。
蛇血溅在她手背上，宛若两朵红梅。
她看着无辜遭殃的蛇，默默闭上嘴巴，抬头看着慕容桓。
慕容桓慢条斯理还剑入鞘，“天意？什么天意？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让我喜欢的人去受蜕皮之苦。”
他抬眸看着沈清棠，“乖，你受得了蜕皮之苦，我受不了。”
第87章 他会长生之术？他是神仙下凡？
沈清棠呆呆望着慕容桓。
啊啊啊啊，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菜鸡哪里扛得住她家男朋友这么温柔这么宠溺的跟她说这种话？
这个人在心疼她哎！
还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那，那她就，勉为其难放弃做蛇吧。
沈清棠红着脸颊偷偷瞄了一眼慕容桓，轻咳一声，默默死将蛇扔下去，“好吧，听你的，我不做蛇了。”
慕容桓从怀中掏出手绢递给她，“擦擦手指上的血。”
沈清棠接过手绢擦拭。
擦拭干净后，她望着天上的太阳，长长叹气。
“谈恋爱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啊，我要是不谈恋爱，我现在就是自由的，我做男人可以，做女人可以，做老头可以，做小孩可以，甚至做各种动物都可以，可是谈恋爱之后就麻烦多了，做啥都不可以。”
她侧眸看着慕容桓，“你说人干嘛要谈恋爱呢？这就是给自己找事儿嘛，约束了自己的自由。”
慕容桓莞尔，“嫌我烦了？”
沈清棠摇头，望着他真诚地说道，“没有，你不烦，是谈恋爱这件事很麻烦，你已经是个挺好的男朋友了，要是换成别人，他们必定远不如你。”
慕容桓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清棠就是这样，这张嘴啊，能让人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他任由沈清棠靠着他，两人一同安静望着远方。
移魂术……
移魂术……
他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研究出移魂术呢？
他研究出移魂术到底是想干嘛呢？
就只是为了换身体一直活下去？
可如果只是想一直活下去的话，那直接在自己的身体里长生不老不是更好？
他都有研究出移魂术的本领，他为什么不研究出长生不老的功法？
长生不老，比换魂魄还难吗？
不至于吧？
慕容桓垂眸看着沈清棠。
之前清棠跟他说，千年以后他还是这副模样，清棠就是因为他这张脸才认出了他——
之前他没多想，可这会儿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
如果他只掌握了移魂术这一个功法，那么他活到千年以后的方式，应该是不停地更换身体，这具身体老死了，就换一具新身体，新身体老死了，继续更换新的——
那么，在他这样不断更换身体的情况下，千年后的他，自然就不是他如今这具身体了。
也就是说，他千年后的身体不应该跟如今这具身体长得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清棠说千年后的他还是现在这样？
除非……
他除了会移魂术之外，他还精通其他功法。
他不光治好了这具身体的瘫痪毁容，他还一直使用这具身体活到了千年之后。
他会医术？
他还会长生之术？
想到这儿，慕容桓眼神变得微妙。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他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他要不是神仙，又怎么会拥有这么多神奇的本领？
一时间，他忽然有些担忧。
清棠说的那个祖师爷真的是他吗？
这些神奇本领让他不禁怀疑，他真的有能力研究出这么多逆天的功法吗？
许久以后，慕容桓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努力压制着心底的隐忧。
他若无其事跟沈清棠在王府玩耍，吃饭，看书，等到傍晚，他又陪着沈清棠回了一趟靖王府。
沈清棠推着他来到慕容靖的书房。
关上门以后，沈清棠说，“你等着，我把慕容靖的罪证找出来交给你。”
慕容桓环视了一圈这书房，奇怪问沈清棠，“交给我？你为什么要把罪证交给我？”
沈清棠背对着慕容桓找东西。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消失，自然要在现在将罪证交给你，否则到时候我消失不见了，这些罪证被人拿走了，那岂不是没法将慕容靖的罪行公布于众？
她将罪证找出来以后，转身走向慕容桓，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一直怕我找死抛下你独自离开吗？那我把罪证交到你手里，你不就能安心了？我这是怕你胡思乱想所以给你吃个定心丸！”
慕容桓挑眉，将樟木匣子接过来。
他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把这樟木匣子当宝贝一样收起来了。
他抬头望着沈清棠，眉目舒朗，“好，你的诚意我看到了，多谢你愿意照顾我的情绪，多谢你对我这么上心。”
他漆黑眼眸里满是快乐，“我现在很开心。”
沈清棠笑眯眯望着他，“你开心就好，你开心我也就开心了。走，我带你去地牢看看慕容靖，这会儿他跟林如意肯定在被宋华阴往死里折磨——”
慕容桓听到宋华阴的名字，眉梢一动。
他抬头看着沈清棠，“哎，说起宋华阴，我就纳闷了，你之前为什么要说你喜欢宋华阴？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已经在怀疑你是女孩了，可就是因为你说你喜欢宋华阴，还说要立她做侧妃，要把什么好东西都给她，我才改变了想法，觉得你大约是个见色起意的男人。”
沈清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说，“我说的喜欢是欣赏，我喜欢她的善良，女孩子之间也可以有喜欢的，不然友情是什么情？”
她低头附在慕容桓耳边说，“你还说我，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喜欢宋华阴呢！那天我抱着麟儿去藏书楼找你，我不过就是跟你念叨了几句宋华阴，你忽然就要拔剑砍我，搞得我一直以为你深爱着宋华阴，占有欲作祟才对我动手！”
慕容桓抬手扶额，“咳，那不是当时你说要把宋华阴送我府里陪我么，我以为你是断袖，我以为你一边觊觎我，一边又想跟我和宋华阴一起玩……”
沈清棠恍然大悟！
难怪当时慕容桓会怒气冲冲说，这种事她可以，他不行。
合着他说的是，这种三个人一起玩的事，他不行！
这个“不行”，并不是她理解的不能人道……
想到当时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沈清棠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什么叫鸡同鸭讲？
她们这就是了，各说各的，扯了十万八千里了。
说说笑笑间，两人来到了地牢。
刚一来到地牢，两人就听到了慕容靖和林如意绝望的哭喊声——
“宋华阴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能往水里加尿……呕！呕！”
第88章 渣女林如意反击，打哭狗王爷
沈清棠脚步一顿，随即眼前一亮。
宋华阴这姑娘不错！
干得好！
一心想看热闹的沈清棠开开心心飞快推着慕容桓来到牢房斜对角处偷偷的看着。
牢房里，慕容靖在对宋华阴骂骂咧咧，林如意则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捏着鼻子捧着水碗大口大口喝。
明明难喝得她一次次干呕想吐，可身体极其缺水的濒死感，让她硬生生咬牙忍着想吐的冲动，将水咽了下去。
宋华阴瞅了一眼林如意，转头睨着慕容靖，淡淡道，“继续骂啊，再骂几句，你连加了尿的水也喝不着了，瞧瞧，你的如意姑娘都要喝光了。”
慕容靖闻言一愣，转头才发现林如意正捧着碗大口喝。
慕容靖眼神复杂，一瞬过后，他劈手就将碗抢过来，“你就这么没骨气吗？有尿你也喝！”
林如意抬头神情恍惚地望着慕容桓，她指着自己嘴唇裂开的一道道口子，摸着血痂，哽咽问道，“你看到了吗？我再不喝水，我就要死掉了！我就算是贱命一条我也不想死啊，我想活下去！”
她伸手去抢慕容靖手中的碗，流着泪说，“给我！你把碗给我！你是王爷，你清高，你骄傲，那你就带着你的骄傲和清高去死吧！我要活着！我宁可卑贱地活着我也不要去死！”
慕容靖这双被折断的手刚刚养好了一点，抢碗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哪儿还能抢得过林如意？
林如意伸手一推，他的手就滑落下去。
他胳膊撑着地，手腕疼得拼命抖。
眼看着林如意又将碗送到嘴边，他急了！
他刚刚看了，碗里就只剩薄薄一层水了，林如意再喝两口就喝完了！
不行！
林如意已经喝了那么多了，凭什么要把仅剩的那点也喝掉？
这贱人全都喝了，他喝什么？
是要把他渴死吗？
慕容靖急得额角青筋暴起，他低低吼了一声，忽然拼尽全身力气，一把将林如意的碗夺了过来。
“还给我！”
林如意手中落空，也跟疯了一样扑过来就跟慕容靖抢。
慕容靖刚把碗送到嘴边，还没喝上一口，林如意就冲过来了，他转身想躲，结果手一抖，碗掉在了稻草堆上。
碗里仅剩下的那点水，全部洒出去了。
两人同时低头看着那水从稻草渗透下去，好像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也随着一同流走了。
一阵没来由的绝望，忽然在两人心底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