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滚出去,今儿的事儿,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我绝不饶你!”
“可是我还没有……”
“滚!”胤禛怒喊。
阿媛眼中含泪,看向长乐,长乐挡住胤禛的怒火,轻声道:“歇息去。明儿我们好好说话。”
“是,都听额娘的。阿玛,女儿告退。”
等人走后,胤禛阴沉沉地看着长乐。长乐道:“你将阿媛教得很聪明。”
“这是聪明吗?聪明到要钻狗洞!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她还有没有一点公主之尊!”
长乐坐过去道:“睡吧,大半夜的。”
胤禛气怒,坐在床上生了会儿闷气,依旧为她之前的话困扰,许久道了一句,“朕对你够优容了,你若再放肆,便是在毁儿女们的前程。”
长乐轻应了一声。
胤禛望着投入屋内的月光,觉得这夜虽然寂静,可莫名多了一点安心的味道。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与铜钱。
这样的争吵,让他觉得她没有离开,反而那些恩爱过的岁月,像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
……
夜深如许。
弘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瞧了眼对面的弘昀,道:“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下棋。”
“我愚笨。”
“你若是愚笨,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弘晖淡笑道:“听说这些日子你日日往新学跑。”
“是。”
“又发明了什么?”
“照相的东西。”
“那是什么?”
“做出来了,我给大哥送一件。”
弘晖笑道:“好,我就等着了。你也不能总是埋头在新学的事儿上,也要想办法叫阿玛为你安排差事。”
弘昀摇头,“有大哥在,我只管受阿玛与大哥的荫蔽就是。听说阿玛要将八叔的宅子收回来扩建?”
“是。弘旺与弘时还一起读过书,阿玛将他们迁走,怕是八叔他们要暂时在其他地方住下了。”
“嗯。”弘昀落下一子,没有多说话,弘晖瞧他一眼道:“几个堂兄弟的遭遇你都知道了吧。”
“嗯。”弘昀轻应了一声,朗笑道:“大哥这步棋走错了。”
弘晖瞧了一眼,略笑了笑,不知道他是意有所指还是当真说的这步棋,道:“还真是。”
弘昀道:“大哥耐心好,不像我,我是下不动了。”
“怎么才下到一半儿就坐不住了。”
“可不是。”弘昀轻笑道:“我的东西还没做出来呢,此物甚宝贵,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定要一起留影。”
弘晖对他说的不懂,笑容浅了几分,道:“我是不懂你那些的,不过你说的对,一家人一定要一起留影。阿玛日暮的时候又出宫了,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去园子了吧。”
“不知。”弘晖眉间有几许疑色,道:“不知忙什么竟然这么晚都没有回来。”
弘昀手往棋子儿里插了插,感受着指头上的清凉,弘晖扫了一眼,道:“你说阿玛去了哪儿?”
“应该去看八叔修的路去了,那条路,是皇玛法之前心心念念想要修好的,阿玛一定会去看。”
“有道理。”弘晖笑了笑道:“只是不回宫,未免叫玛嬷还有大臣们担忧,阿玛怕是歇在了潜邸?”
弘昀面色不变道:“阿玛回来,大哥在阿玛身边多多劝谏一番,也正好为我谋个差事,修路的事儿不如交给我。”
弘晖微微一笑,劝谏的事他都不去,还让他去,潜邸里面住着他额娘,他不信他真的不知道,“这我哪里做得了主。”
弘昀摇头,正色道:“大哥最受阿玛看重,内外皆知,若是修路的事儿给不了我,我去监工如何?”
“少来,若说看重,阿玛自然更看重你,不仅是阿玛,还有皇玛法……还有诸位叔伯。你若是行走前朝,便知道大家对你的喜爱了。”
弘昀道:“我哪里用得着他人的喜爱,自家的人能喜爱就不错了,我可没想那么多。”
弘晖失笑,“这是话里有话,怎么着,哪个不喜爱你?弘时还有弘历还是谁?”
弘昀道:“必然是弘时,那小子都不来我这儿了。”
“你是成家的人了,如何能频繁往你这儿跑。”
弘昀笑,“也是。大哥,夜深了,我就先行告退了。”
“好。”弘晖一笑。
等弘昀走后,福晋来了,弘晖起身去迎瓜尔佳氏,“这么晚了怎们还没歇着?”
瓜尔佳氏浅浅一笑道:“我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来看看爷需不需要茶点。妾身方才见到二阿哥才离开。”
“嗯。”弘晖摸了摸她的肚子,道:“希望这个孩子平平安安。”
瓜尔佳氏眼中闪过一丝忧愁,看了眼神色温柔的弘晖道:“妾身到时一定好好看着孩子。”这几年侧室格格们生的两三个孩子不足月就夭折了,唯一活下来的还是完颜氏的女儿。
弘晖颔首,道:“惟愿上天护佑。”别像他小时候一样多病多灾。
“阿玛今日没有回宫,记得给额娘请安的时候宽慰几句,不要让额娘挂怀。”弘晖。
瓜尔佳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向他,却瞧不清他面上的神色,笑了笑道:“怕是为了公务……”
“明儿弘昀应该会去潜邸。”
“是,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
弘晖摸了摸她的脸,温柔道:“去歇着吧。”
“是,妾身告退,爷也早点歇着。”
……
次日,弘昀特意打听了一番,没想到雍正不但没有回宫,连早朝都没有上。
许多大臣连朝会取消的事儿不知道,甚至也不见平日里时常见的苏培盛,大家不由嘀咕不已。
眼看从天色微暗时等到了天大亮还是没有瞧见皇帝的身影,声音不由大了起来,“怡亲王,皇上今儿不上早朝了吗?”
胤祥道:“皇上恐是龙体抱恙,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老三忽然嚷嚷起来,道:“皇上莫不是不在宫里,我怎么听说皇上时常在潜邸休歇,都已经是皇帝的人了不在宫里待着去宫外做什么?”
老九拧眉道:“等等便是了,诚郡王若是觉得累了,那就先行离开吧。”
“我听说潜邸来了个美人儿,总不会是皇上被宫外的女人给迷住了。”
十三声音面色微沉,“先皇此前命人修的路和建造厂里的事情不知凡几,诚亲王若是闲的慌,可以请皇上多给你加派一些差事,若是三哥不愿意去可以叫弘晟多多为朝廷做事。”
“老十三!你这是侍奉兄长的态度吗?亏得汗阿玛以前夸过你的学问,孝悌之中悌为何意,可要我与你说。”
“三哥既说孝悌,那也该知道什么是忠恕!”
“你若真的是忠诚,那便去劝谏皇上以国事为要,而不是沉溺儿女情长之中!”
“诚郡王若是为了劝谏皇上,那就该死谏,而不是在这儿造谣!”
“怀疑的人多了去了,我是他兄长,难道不能为了祖宗社稷质问他一句吗?”
“若是要质问,也该当面,而不是背后说人,而且非议的还是皇上!”
“哼,皇上当初迟迟不立皇后,那时便有风声传出,我等不愿相信,可如今皇上连早朝都不上了,难道说一句也不成吗?”
老九道:“你要说你就当着面说,三哥,我看你是糊涂了。”
“我糊涂也没有你糊涂,你四处抄家,给皇上招惹的骂名还不够多吗?不但抄了家,还将大臣们的东西放到街上叫卖,此番行径,商贾都不如,亏你还是个王公!”
老九见众位大臣纷纷朝他投来研判戒备的目光,懒得搭理他,“随你怎么说。”
大臣中忽然有人对老九发难起来,“荣亲王在南洋经营贸易,手上不知过了多少银钱,听闻这是个肥差,贸易盈利皆出自荣亲王手中,不知账册一应可齐全吗?”
胤禟冷冷道:“自然。”
“我怎么听说荣亲王府上的穆景远四处夸耀说九爷发了大财,凡是银钱初入都要在自己手里留上一两成。”
胤禟面上立时府上怒色道:“你若是怀疑自然可以叫怡亲王来查我。”
大臣们纷纷笑道:“怡亲王与荣亲王关系甚密,他怎么好查呢?”
胤禟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有什么疑问自去向皇上要旨意,休要在我面前啰嗦!”
“自然。”镇国公吴尔占忽笑道:“我们自然要听皇上之令。”
胤禟见他某种满是得意之色,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
弘昀在得知雍正没有上早朝的时候,就赶去了潜邸。
到的时候,他瞧见门口有守卫的侍卫,立刻道:“朝中大臣皆在等候皇父上朝,我是来恭请圣驾的。”
侍卫道:“奴才已经叫过皇上了,但皇上没有吭气,不知是不是还未起身。”
弘昀道:“我去请皇父。”
“阿哥……”
“让开吧。”说着不管他们的阻拦闯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门口处立着长乐。
他眼中的紧张微微落下,看了眼屋里,长乐点点头,示意,雍正晕过去了。
“跟我走。”
“我自己走,不要带累你。”
弘昀浅笑道:“放心,不会有事。”
长乐目中有迟疑,“我只是想看着阿媛成婚……”
“解释什么!”弘昀将腰间的荷包递给她,“有这个东西在,你可以躲过任何追了。”
长乐眸孔一缩,“长欢!”
弘昀挂在她腰间,“放心用。”
“不,这东西你自己留着。他是皇帝,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如果他对你……”
“他的心肠没有你想的那么硬,你只管拿着。”弘昀笑了笑道:“无论如何不会落到没了性命的地步。”
父子是否情深,总要赌一回。
“如果没有他的宠爱的话你怎么立足朝堂……”
“那我就去找你。”弘昀笑道:“在苏禄见面?”
“在苏州吧,那间宅子,我一直没去过。”
“好。”
弘昀找了根绳子,将她手困捆住,出去时对门口的侍卫道:“皇上命我将人押送至圆明园。”
“不知皇上……”
“皇上正在洗漱,朝事不可耽误,尔等记得劝说皇上早点回宫。” 刚才没见到苏培盛,显然人已经被长乐给放倒了。
“是,阿哥可要人手?”
“你是怀疑我的武力?”
“奴才不敢。”
弘昀押着人快步往外院走,离开那两个侍卫的视线后,他解了绳子,顺利将人送出了潜邸。
“快走。”
“阿媛还在里面。”
“你放心,没事。”
长乐跑出去几步,忽回来,“长欢,我们一起走,你不累吗,一定要那个位置?”
“你先走。”弘昀笑了笑道:“不要停。”
“好。”长乐深看他一眼,速速离开了。
弘昀回去,将阿媛骗走,又将弘旺给放了,弘旺挠挠头道:“堂哥……”
“弘时都好,多谢你惦记他……”
“我想问我阿玛的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好好读书,八叔一定会回来的。”
弘旺点点头道:“我们能不能不搬到别的地方去?”
“雍亲王府是潜邸。”怎么能叫老八的府邸在潜邸的旁边儿,雍正不会答应的。
“是,我胡说的,堂哥你不要告诉皇上。”
“去吧。”
“是。”弘旺离开了。
弘昀瞧着日头高起,打算往府里走,不想全瞧见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急急而来,他看到了驱车的太监,正是太后身边的人,二话不说,立马转头回去。
太后下了马车,脸上没有一点笑意,扶着太监的手大步往里面走。
莫尔根听说太后来,吓了一跳,赶忙带着府中的人前来行礼,“奴才叩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冷冷道:“皇帝呢?”
莫尔根不敢答,太后提高了声量,“皇帝呢?耳朵聋了!”
“皇上,皇上,皇上累了还歇着呢……”
太后冷笑一声,“歇着!皇帝自登基以来日日勤政,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给我掌嘴!”
太后身后跟随的太监立刻提起袖子,道了一句,“得罪了。”
莫尔根心中哀嚎,忍不住扑到太后脚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皇上身子不大爽利,要不奴才命人前去禀报。”
太后怒喝一声,“反了!”
莫尔根以额头叩地叩出了血,“还请太后娘娘怜惜皇上!”
太后让宫女推开人,想到老四被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李氏一次一次的绊在宫外,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她救了老四,她记她的功劳,但……她在外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这十多年里发生了什么,老四怎么能屡次栽在同一个人身上。若非她当初亲自去说,皇后的位置他都不打算给乌拉那拉氏了,简直荒唐!
亏他还是先帝选的!
“还不带路!”
莫尔根无法,宁死拖着不带路,太后将人一脚踢开,气得往后院里走,“你们四处去给我看看,人在哪儿,方才不是说看到弘昀了吗?喊他一声。”
侍卫们听见了喊声,瞧见这边的动静立时走来,看到是太后赶忙上前请安,太后冷哼一声,顺着他们来的方向而去。
到的时候看到胤禛躺在屋中,苏培盛立在一边儿,弘昀正坐在床上喊人,“阿玛,阿玛醒醒。”
“老四。”
胤禛坐起来,浑身发软,看着太后来临赶忙下床,不想腿脚一软几乎摔倒,太后赶忙上前,“慢点慢点。”
“额娘怎么来了?”胤禛还迷糊着,头脑发昏,意识混沌。
太后环视了一眼屋中,看向他,道:“快坐着,听说你今儿歇在了府外,没有上早朝,我担心你,来看看你。”
胤禛道:“浑身发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忽然记起来那个女人,猛地看向屋内,机警异常,看了眼苏培盛。
苏培盛立时跪下请安道:“皇上昨儿累了一整日,睡的扎实,奴才叫了皇上好几回,又想着皇上实在累,便没有催促,误了朝事,奴才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弘昀道:“阿玛怕是因为巡查皇玛法留下来的那段路,累着了。”
太后冷冷看向苏培盛道:“皇上辛苦,就算皇上就近歇下了,你怎么也不知道给宫里传个话,叫满朝文武等着!”
苏培盛连忙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胤禛拧眉,不见李氏,心中揣测纷纷,又听见这话,顿时不满,“你没有给宫里传话?怡亲王那里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