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负手而行,刚好走到了那黑衣少年身旁,顿住了脚步。
就在众人以为依旧会是轻描淡写的一鞭时,陆溪月手上突然加力,右手高扬,猛地一鞭狠狠朝少年挺直的脊背抽去。
恐怖的破空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血红的鞭痕从左肩一直延伸到紧实的腰间,少年猛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双手猛地攥紧,手背青筋爆起,整个人却当真纹丝不动,牙关紧咬,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只有唇角残留的血血迹,和少年背上血肉翻卷的鞭痕,在提醒众人,这是多么恐怖的一鞭。
方才还心存侥幸的人一颗心彻底凉了下去,那王公子连连拍着胸脯,十分庆幸自己及时退出,否则要挨上这么一鞭的人可就是自己了。
陆溪月此刻没有心神关注其他人的想法,她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方才那一鞭有多恐怖。
她至少用上了三成内力,若是抽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身上,只怕当场非死即伤,而这个叫秦路的少年非但生生受了她一鞭,甚至没有动,也没有惨叫。
陆溪月眼眸越发幽沉,让她震惊的不是少年深厚的内力,而是他惊人的意志力,而无论她和旁人如何打量,少年清冷的眼眸从始至终都驯服地垂着,陆溪月心中倏然颤了颤,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
可那个人如今还在天临城中,绝对不会出现在九溪山上。
可若不是他,眼前这个人为何连这般疼痛和屈辱都能忍耐,除非是有人命令他,严令他必须要被她选中。
看着因为疼痛而低低抽着气的少年,众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同情和敬佩,陆溪月却扬了扬唇角,眸中慢慢浮现细碎的光芒。
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她忍住想要试探少年底线的心,慢悠悠地走到唐忱身边。
听到她脚步声在身边停下时,唐忱浑身登时为之一颤。
就连那和陆溪月无仇无怨的少年都挨了这么狠的一鞭,他会不会直接被抽成两半。
可待他屏气凝神做好所有准备时,背上却只是迎来轻描淡写的一鞭。
“啪。”
这一下称得上轻飘飘,比之前在唐家分堂受的鞭子,轻了不知多少。
唐忱提着的那口气瞬间松了下来,旋即欣喜若狂地想到,难道阿逍这是在故意放水,难道她真的对他余情未了?
陆溪月自然没有错过唐忱瞬间亮了起来的眼神,却感觉无甚意思,她不过是想多留几个人陪她对付那个秦路而已。
抽完所有人后她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手,连着抽上几十鞭,哪怕没怎么用力手也着实有些酸了,她放眼看去,这院内还坚持着的人已然只有十人不到了。
真是差劲,她有些不悦地想到,她甚至没怎么使劲那些人竟然都忍不住,若是都按照她抽那秦路的力道,只怕最后一个人都坚持不住。
真是太差劲了。
陆溪月目光扫视着剩下的男子,却吃惊地发现当中竟然还有一个熟面孔。
那不是冷家的三公子么,这般走到哪儿都是被人追捧的人,为何要来此处,她这一愣神便直直地对上冷吟松炽热的目光。
呵,真是令人厌恶。
而那冷吟松发现她在看他,迫不及待地说道:“陆庄主,不知道第三个条件是什么?在下定然能够完成。”
院内院外的人闻言也都竖起了耳朵,生怕自己错过陆溪月的话。
而方才明明不痛却没有忍住不动,惨遭淘汰的男子们更是不甘不愿地看着院内,迫切地想要知道第三个条件会是什么。
众人心思各异,偌大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陆溪月的目光却越过人群,直直落在跪在最后面的黑衣少年身上,冷冷开口:“诸位中不乏习武之人,定然知晓何为天溪穴吧。”
“自然知晓,可这与我等何关?”冷吟松皱着眉说道,可话虽这么说,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陆溪月唇角挽起抹笑意,明媚而又残忍,像是一颗沾染了毒药的糖果,诱人却又致命,“我会挨个挨个封住诸位的天溪穴,坚持的最久、坚持到最后的人,就是我陆逍的夫婿。”
“封住天溪穴?”
“这不是江湖中常用的严刑拷问的法子?怎么还用来选夫婿了?”
“这到底是找相公还是找仇人。”
不说院子里的人,就是院子外面看热闹的男子都瞬间感觉脊背一凉,似乎自己胸口穴道也被点中了一般。
他们本以为今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再如最初那般惊讶,不想陆溪月竟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们底线,刷新他们的认知。
众人瞬间面面相觑,这到底是在选夫婿,还是在折磨人。
“谁想先来?”陆溪月漠然听着不绝于耳的喧闹议论,好整以暇地问道。
院内才劫后余生的男子闻言纷纷心虚地低下头去,这封住穴道可和挨鞭子不一样,明眼人都知道,谁先来谁吃亏。
院内一时安静极了,就连呼吸都被刻意放轻,生怕自己会被陆溪月第一个盯上。
见没有人回应,陆溪月慢悠悠地走到黑衣少年身边,蹲下身子,笑着问道:“你先来好不好?”
女子笑意天真而又灿烂,说出的话却让众人心中一寒。
可那少年却仰起头,目光沉静如水地看着她,乖乖应了声“好”。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明是从未听过的声音却让她心神俱颤,明艳的眉目倏然冷了下去,出手如电,双指点向少年两肋之间,瞬间封住了其天溪穴。
少年身形瞬间佝偻下去,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在地上,却仍旧保持着跪姿,甚至没有一声痛嚎。
众人看着这一幕,均是想到,似乎也不是很难受?想来被封天溪穴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疼痛,众人心中悄然松了口气,甚至有人悄悄收回了刚刚迈出的腿。
而只有站在少年身边的陆溪月看的真切,秦路撑在地上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身上衣衫已被瞬间沁出的冷汗浸湿,甚至一直沉稳的身形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明明知道少年已然疼痒难耐,她却丝毫不急,慢悠悠地站起身,不慌不忙地问道:“谁愿意第二个来?”
那冷吟松见这情形,心一狠,说道:“我来!”想来他堂堂冷家公子,总不能输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陆溪月唇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再次出手,极快地封住了冷吟松的天溪穴。
“啊!”
好痒,好痛,好痒,好痛!
冷吟松瞬间蜷缩在地,一股难忍的痛痒从胸口蔓延到四肢,仿佛有一百只蚂蚁在身体里噬咬,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他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高声求饶道:“我放弃,我放弃!”说完便想要用内力冲开穴道,却无论如何也冲不开,只能恳求地看向陆溪月,惨叫道:“求你了,快给我解开啊啊啊!”
陆溪月冷笑一声,有些失望地解开了冷吟松的穴道,她还以为这冷家公子能多坚持一会儿。
众人瞬间一片哗然。
惊诧的目光一会儿看向狼狈不堪的冷吟松,一会儿看向低着头异常沉默的黑衣少年。
这封住天溪穴到底是痛还是不痛?
“还有谁想试试?”陆溪月不悦地蹙着眉,冷冷问道。
对上她略带鼓励的目光,唐忱只觉心中倏然一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然脱口而出:“我来!”
陆溪月眼眸一寒,毫不手软地出手封住了唐忱的天溪穴。
和冷吟松如出一辙的惨叫瞬间传入耳中,唐忱狼狈地倒在地上缩做一团,浑身都在不停地剧烈颤栗。
而直到此时,一直沉默的黑衣少年也终于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呼吸粗重而又急促,撑在地上的手已然扣出鲜血。
第95章 赌约
可即使少年已经维持不住身形, 却也远远没有唐忱那般狼狈。
唐忱倒在地上,就连牙关都在不停打颤,浑身奇痒难耐, 想要挠却不知该如何挠,该从何处挠, 现在若是有人讯问他过去做过的亏心事,只怕他立时便会抖个干净。
“还有没有人愿意试一下?”陆溪月不慌不忙地问道。
众人看着陆溪月唇角邪邪的笑意, 心中顿时升出一股凉意, 竟是齐齐打了退堂鼓。
没看就连武功高强的冷家公子和素来稳重的唐忱都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除了那边那个黑衣少年, 简直就是个怪物,竟然从开始到现在都一声不吭。
唐忱想放弃, 眼角余光却瞥见那秦路竟然还在坚持, 不由也咬紧了牙关,也许只要再多熬几个呼吸, 他就成功了。
再忍一忍,忍一忍……
“陆姑娘,我也想试试。”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说道。
陆溪月转头一看, 竟是方才那柔弱的白衣少年, 不由挑了挑眉,“你确定?”
那人肯定地点了点头,也许这封住天溪穴的疼痛也是因人而异,没见那黑衣少年便没有冷家公子和这唐少侠这般痛苦难耐。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溪月便也没有手软, 出手如电封了那白衣少年的天溪穴。
众人不禁期待地看了过去, 却见那白衣少年脸色瞬间惨白, 身子猛地前倾,倒在了地上。
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
见这情形, 更加没有人敢尝试了。
这场招婿基本已经成为唐忱和那秦路两个人的比拼,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唐忱脸色已然涨的通红,显然是到了极限,可对上陆溪月暗含希冀的目光又强自坚持了一会儿。
好痛、好痒……若是单纯的痛还能忍耐,可同时还这么痒,这封住天溪穴竟是比血燃丹还要难熬……唐忱昏昏沉沉地想到,若不是他经历了这么多次血燃丹发作时的疼痛,只怕早已承受不住,可眼下他也已然到了极限……
他想要偷偷冲开穴道假装仍被封住,却惊诧地发现哪怕他聚集了浑身内力都冲不开这被陆溪月随手封住的穴道,绝望之下,只能祈求地看向一脸鼓励的陆溪月,颤抖着说道:“阿逍,我,我认输……”
陆溪月神色骤然冷冽,姣好的双眸中透着浓浓的失望和愤怒,终是给唐忱解开了穴道。
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能打的。
竟然比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唐忱缓过劲后,惨白着脸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向一旁仍然苦苦支撑的黑衣少年。
他凭什么可以坚持这么久?就连他都是因为这几次血燃丹的折磨,才能硬生生地熬住这么长时间,这个少年凭什么,凭什么?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场中那个黑衣少年身上。
屏气凝神地看着他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
秦路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捂胸,右手撑地,极其勉强地抬起头,看向她,泛白的唇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是不是我赢了……”
陆溪月心中瞬间涌上一口憋闷的恶气,哪怕她不愿意承认,可看这情形,坚持到最后的人竟真的是这个秦路。
而其他人看向秦路的目光已经从一开始的轻视惊讶,变成了浓浓的佩服。
这人究竟是有多顽强的意志力,才能坚持到现在还没倒下。
陆溪月冷着脸走过去,在少年身边缓缓蹲了下去,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眸,不肯错过任何一丝微小的表情,“秦路,你可是傅善渊派来的人?”
声音柔和到近乎软语温存,可在她提到傅善渊三字时,少年眸光不可克制地闪了闪,虽然很快又一切如常,可那一瞬的躲闪慌张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你竟真的是傅善渊派来的人,真的是你,难怪,难怪……”若不是有所图,如何能坚持到这般地步。
少年苍白着脸,额头冷汗涔涔流下,却倔强地看向她,似是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不是。”
陆溪月却丝毫不信,“你若不是他派来的,那为何方才我提到傅善渊时,你神色有异?”
少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陆溪月豁然站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月映寒江,凌厉而又明艳,迎着莹莹日光美的惊心动魄。
那王公子趴在墙头心里再次痒了起来,这般美人,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当下对着随从耳语一二,随即一脸志在必得的看向院里红衣烈烈的妖冶女子。
唐忱见陆溪月目光一直盯着那秦路,以为陆溪月是真的属意于他,心中一急仓促地叫喊道:“阿逍,他作弊,他一定是作弊!”
否则凭什么就连他都坚持不住,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却能熬得住这般非人的痛苦?
其余人听到唐忱这番话不由也有些迟疑,这世间确实有移换穴道的功夫,难说这个少年不是用了这种功夫,否则为何他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陆溪月闻言唇角一点一点地扬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她看向苦苦忍耐的少年,“你看,他们都怀疑你在作弊,秦路,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口中这么问,心里却十分清楚,她亲自点的穴道,少年根本没有作弊,也没法作弊。
她这么问,就是在故意为难他。
少年痛苦地捂住胸口,低低喘息着,破碎的目光却一直凝在身上,沙哑着嗓音说道:“你说,我做……”
对上少年因为疼痛而蒙着层湿意的幽沉眼眸,陆溪月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竟然没有辩解,他为何没有辩解,是因为知道她是在故意为难他么。
可明明已经难受到了极点,为何依旧这般顺服。
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陆溪月认真审视着身下强自支撑的少年,虽然长的没有苏白好看,声音也没有苏白好听,却也是个可人的,可惜了,他是傅善渊的人。
“这样吧,只要你能再完成我提出的一个条件,不管旁人如何质疑,我都会让你成为我的夫婿,如何?”女子唇边噙着抹天真的笑意,本就明艳的脸庞瞬间生动了不少,让人明明知道是陷阱却仍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少年忍着疼,十分顺服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陆溪月竟从这简单的动作中觉出了些许宠溺,这种认知让她分外不悦。
她凛了凛眉,眸中闪烁起冰凉的光芒,不怀好意地说道:“让我把你吊在山门上,三天三夜不给你水喝,如何?”
陆溪月声音温和极了,却听的在场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明明身处夏日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九溪山的山门在山脚处,如今正值酷暑,吊上三天三夜没有水喝,就是铁打的身子只怕也会干死。
少年却看着她,幽沉的眸子如夤夜的青灯,颤着嗓音应道:“好。”
陆溪月心中那股怒气瞬间泄了下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众人听见这轻描淡写的一声“好”,甚至怀疑这少年是不是根本没有听清楚陆溪月说的什么,这是三天三夜,不是三个时辰,更不是三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