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手足无措:“但……”
她是想帮忙,但她怕碎刀!
三日月殿都那么虚弱了!
花子慌得眼眶都红了,把气定神闲的三日月宗近吓了一跳:“诶?别怕别怕,爷爷我很坚硬的。只要将灵力注入……”
他慢条斯理地引导着花子。
在磅礴的灵力下,修复刀剑并不难。三日月宗近感受着女孩的细致和郑重,睫毛微垂,掩盖了纷杂的思绪:嗯……比预设中的更容易哄。
有种当了坏蛋的新奇感。
“唔,已经足够了。”
他收回本体,免得花子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强撑着为他治疗:“姬君的到来,是命运的馈赠。如果你愿意住下来,我们会照顾你长大。”
“不过,本丸里也有一些不确定因素。”
他耐心地,一点一点地讲解。
花子才5岁。
听不太懂的地方,就尽量举例子。
幸好他为了形象生动地说明花子对这座本丸的意义,临时教导花子给他注入了一些灵力,不然他撑不住这么繁琐的问答。
花子……花子其实只理解了50%。
但她的重点是。
第一次,有人这么耐心地对待她。没有觉得她是累赘、是笨蛋,没有因她的年幼而高高在上地无视她的想法——三日月殿,特别认真地尊重着她。
花子:QAQ
她坐着,表情迷糊却坚定。
“花子!会努力的!”
“大家就交给花子吧!”
三日月宗近:……
#你要不要跟我讲讲你都理解了什么#
姬君那么好骗……也挺困扰的。!
第5章 晋江第5章
厨房里有人。
还是加州清光不想碰到的比较抗拒人类的刀剑之一:曾经最为主控,却亲自斩断了第二任审神者,且精神状态不妙的压切长谷部。
加州清光嗅了嗅自己。
沐浴露的香味、上药后的苦涩药味,把锅扣到三日月宗近的身上就好了。反正他经常去照顾这位“生活十级残废,还重伤的老爷爷”。
……灵力消散了。
他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
察觉到这份失落的加州清光非常不爽,开始谴责自己:那可是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人类!刀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消耗品……
迟早都会被抛弃的。
就算幼年时期,会好好爱护他。长大之后呢?了解过更精彩的世界之后,肯定也会渐渐意识到,刀剑是工具,会循环再生,是不值得珍惜的……
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甚至因此伤害自己——
这样的痛苦,他不愿意再经历了。
“加州?”
压切长谷部盯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少年不断变幻的神情,忍了半晌,才不解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是这次被卷入本丸的东西很难处理?需要我去——”
“不需要!”
压切长谷部:?
#神游途中遭到拷问也太容易出事了#
加州清光从混乱的思绪内脱离,一边悄悄哀嚎长谷部突然出声还直指核心,不讲武德,一边毫不犹豫地给前辈扣锅:“这次卷进来的是一只小狐狸,我扔出去了。我是在担心三日月殿的伤……”
他故意语焉不详地省略了下文。
果然,压切长谷部自觉脑补了一系列三日月宗近伤痕累累、倍受折磨的画面,阴沉着脸咬牙。
“早就该动手的。”
“直到牺牲了那么多同伴,才下定决心,是我的错。他只把我们当作玩具……即便是随意将我送给了连直臣都算不上的家伙,我的前主也比他好得多。”
压切长谷部渴望被信赖、被重用。
加州清光其实感慨过。
幸好上一位审神者,残忍傲慢到了极点,不仅不重用压切长谷部,还肆意践踏他的忠诚之心,以羞辱他、品尝他的崩溃为乐。不然,在本丸全是重伤患的情况下,一振完好的、忠诚的压切长谷部,足以扼杀他们的所有计划。
长谷部是甘愿承担肮脏的事物的。
前提是,审神者爱护他。
无形的沉闷扩散。主动挑起了阴影的加州清光出于内疚,踏入厨房,打破了死寂。
“嗯,我带一些粥……咦?”
加州清光诧异地望着桌子上的食物。恰巧是一碗玉米肉沫粥,炖得香软,十分适合饿了许久、不能大量进食的幼崽吃。
……被发现了?
他惊了几秒,才恍然。
“山姥切还是什么都不吃吗?”加州清光叹了口气,“每次都强行灌也不是办法啊。”
两个人都默契地忽略了一个概率很大的可能性:再这样下去,山姥切国广说不定会离开本丸,自我放逐或者碎刀。
“不过,我来解决吧。”
压切长谷部:?
本丸中的刀剑们,各有各的晦涩过往。独自舔舐伤口,就耗尽力气了。根本没法互相治愈——他们本身就是彼此伤疤的一部分。
压切长谷部懵了:“怎么解决?”
“……加倍硬灌!”
压切长谷部:???
但是,确实没别的办法了。反正山姥切国广的状态,完全没有下降空间了,不如任加州清光折腾,万一真的有效呢!
他勉强点头:“好吧。”
“那就辛苦你帮忙清空四周了。”
“……”
#你到底要对山姥切干什么啊#
负责管理整个本丸的压切长谷部挣扎了一会儿。想起山姥切国广半死不活的模样,终究是选择了配合神神秘秘的加州清光。
“可以。”
“我会调整其余人的活动区域。”
解决办法当然不是加倍硬灌。
而是……让花子出马。
山姥切国广的问题比较复杂,得追溯到第一任审神者的在职期间。
那位审神者,擅长精神PUA。
山姥切国广本就缺乏自信,在那位审神者的打压下,越发自闭。无论他做得多好,在战场上抢到了誉,也依旧会遭到批评。
“……仿刀啊。”
审神者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不止是山姥切国广。全部的刀剑,都被第一任审神者,以各种角度,挑出了毛病:“我不喜欢爱打扮的男孩子,清光改一改吧”“短刀好脆,真麻烦,修复资源很珍贵的”……
与之相对的,是一直强调的“感恩”论。
化作人形,是审神者的功劳;维护历史,是审神者的功绩;刀装、手入,是审神者的恩赐……
“就算为我去死,也偿还不起呢。”
语言如同一根根蛛丝,交错着结成网,束缚住了所有的刀剑。那段日子,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没有达到您的期待。」
他们活得战战兢兢的。
初步掌控他们后,审神者就变本加厉。锻不出稀有刀就拿水泼近侍,愤怒地指责近侍的工作,认为是近侍太废物,才锻不出满意的刀剑。
她总是「正确」的。
后来,他们接触到了万屋,接触到了别的本丸,才逐渐发觉审神者的行为不符合规矩。
他们不该被如此贬低。
刀剑们的轻微反抗,惹怒了审神者。
她把情绪发泄到了不擅长表达的刀剑上。五虎退有哥哥们安慰、鼓励,孤僻的山姥切国广,却独自承受了愈来愈汹涌的打压。
第一任审神者是自己离职的。
她将这座本丸的刀剑们评为残次品,连最基本的服从都做不到,表示特别失望。
她的离职,给予了山姥切国广重击。
“是我的错吗……?”
这份恐惧,逼迫着山姥切国广,向第二任审神者示好。然而,试探性地捅穿了他的肩膀后,第二任审神者轻轻“啧”了一声。
他惊惶抬头,被失望的表情刺伤。
“跟死人似的麻木。”
“真无趣啊。”
……
此刻的山姥切国广,拒绝了治疗,拒绝进食,黯淡得像是一块碎裂的碳,周围落下的是星星点点的、源自心脏的血。
尚且正常的刀剑们都束手无策。
之所以想让花子去试试,是因为加州清光感受过那份奇妙的、极具包容性的温柔。
如果以人类的词汇描述。
那是,随着阅历的增长、时光的磨损,能越来越明晰它的罕见和闪耀的事物——「会认真聆听每个生灵的哀嚎的同理心。」
加州清光觉得。
那个孩子。
一定会。
很小心、很仔细地。
捡起山姥切国广破碎的勇气。
一点一点地修补好它。!
第6章 晋江第6章
“……肉。”
花子瞳孔地震。
她瞅了瞅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粥,又瞅了瞅一脸冷淡的加州清光,以及姿态温雅的三日月宗近:“我真的能吃吗?会不会太奢侈了。”
这可是肉啊——!
花子:QAQ
卖掉她也吃不起吧。
虽然才5岁,但花子已经两年没见过肉了。自从父母去世,在各个亲戚家辗转,她的主食就变成了廉价的土豆、不知名的野菜。
某一次。
她没克制住,接受了亲戚的孩子投喂的鸡蛋,被大人语重心长地指责了,还拽着她的手,要求她看空空的米缸,站着看了一个通宵。
于是她再也不敢“贪吃”。
花子:大米,肉……
她的肚子叫得更响了。花子艰难地抵御住了诱惑,掩饰着落寞,不安地望向两位刀剑付丧神:“我、我啃叶子就好。”
三日月宗近:……
加州清光:……
#这种习以为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两把刀都沉默了。
实际上,本丸的食物也不充裕。如果有审神者提供灵力,田地、河流等自然资源的产出会非常稳定,毕竟天气是审神者调控的。
逃离时政后,诡异的气候影响了栽种。伤患多,劳力不够——种种因素下,本丸目前实施的是「按人头分配食物」的计划。
加州清光没有抢占山姥切的份额。
他端走了成品,把自己的一部分原料划给了山姥切国广。所以,花子吃的是他的口粮,穿的新衣服是用他的内番服改的。
他才不会告诉花子这些。
加州清光不需要人类的宠爱!
他倚着门框,硬邦邦地开口:“放心吃吧,本丸不缺食物,养你绰绰有余。而且,不是让你白吃的,你要拿灵力作交换。”
原来是靠劳动换取!
花子松了口气。
她试探着握住勺子,见没人反对或辱骂她,才慢吞吞地吃了一小口。花子没敢立刻咽下去,而是谨慎地瞥了下两个“大善人”。
三日月宗近笑盈盈地回视她。全程冷漠脸的加州清光则垂着脑袋,盯着地板。
……她真的要继续吃了噢!
吃一口,瞥一下。
花子忐忑地享受着美食。直到加州清光突然不盯地板了,走到她的前方,端走了她的粥,她才有了巨石落地般的安心感。
花子满脸写着“我明白的”。
花子还没有资格吃太多。
加州清光:###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应该少食多餐,一次性吃太多会肠胃不适……少年抿唇,放弃了解释。反正他不准备跟人类打好关系。
——冰冷的!交易!罢了!
“啊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注视着青年那洞察了一切后的爽朗表情,不由得羞恼。加州清光蓦地起身:“我先把粥放回厨房。”
……等这个人类饿了再热一热。
花子猜不到加州清光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她只知道,自己吃完了东西,该付出劳动了。
——去治疗一把刀剑。
加州清光侦查了一番,确认附近没有别的付丧神,才领着花子赶往山姥切国广的住所。本丸很大,他腿又长,走一步,堪比花子的五步。
加州清光挣扎了一会儿。
他暗沉的红眸倒映着跑得微微气喘的幼崽,俊秀的五官间全是冰冷。少年半蹲下身子,红围巾衬着苍白的肌肤:“上来。”
花子:“……加州殿。”
这种感动的口吻就免了吧。
加州清光仿佛被烫到,指尖弯了弯,眉毛也皱了起来。他一言不发地背着花子,健步如飞:这只是防止花子暴露的必要做法。
#绝不夹带任何私人情感!#
人类幼崽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长发抚过他的手指,触感如同沙砾。
……好瘦,都没多少肉。
花子很乖。
不乱动,紧紧贴着他。胳膊的摆放拘谨地考虑着他的感受,每个细节都透露着「是没人爱的孩子」。
他百感交集,眸光晦涩。
抵达目的地。
他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放下花子。
“到了。”
“里面的人,拜托你了。”
……糟糕,表现得过于友善了。不管是语调,还是用词,都没注意。加州清光的脸上划过一丝懊恼。幸好花子年幼,没察觉到异样。
花子点头:“嗯嗯。”
花子推开了房间门。
门内的家具积了些灰尘,床铺上没有人。反倒是木制地板的角落,蜷缩着一团白布。花子瞄到了,布的下方有一只脚。
不过,最明显的。
是这块白布的中央,在血液的反复浸染之下,化作了浓烈的、愈来愈深的红褐色。鼻翼嗅到了铁锈味,源自白布下的人。
花子放出了灵力。
灵力的收放、注入,都是最基本的操作。在三日月宗近的教导下,她掌握了七七八八,剩下的细微之处,就全靠熟练度了。
——“咚!”
白布下的人猛地撞到了墙壁上。
花子:……!
她踌躇片刻,往前踏了几步。因为她发现了新的,渗入白布中的血液。显然是这位付丧神的伤口崩裂了,她不能放着不管。
是她吓到了他。
明明退无可退了,山姥切国广却仍是不停地缩着,将白布向下扯,想要躲避陌生的来客。等花子站到他的身旁,他反而不再动弹,宛若一只僵死的蝉。
花子回忆着他的名字。
“山姥切先生。”
“……”
浑浑噩噩的付丧神一怔。意外稚嫩的嗓音,柔软的,虚弱的。令他联想到了一次远征途中碰见的,躺在雪地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