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到门口时,他扭头,“别动啊。”
周染宁觉得好笑,动动怎么了?
稍许,齐蕴端着铜盆走进来,小臂上搭着一块布巾,蹲在床边,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你快脱了。”
“……”
周染宁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别扭地脱掉靴袜,将双脚浸泡在盆里,她脚上的冻疮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脚面莹白,玲珑小巧,齐蕴心猿意马,赶紧闭上眼,心道不能冒冒失失,惹小宁儿生气。
他按摩的手法极好,周染宁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呻。吟一声,反应过来后,尴尬至极。
齐蕴善解人意道:“我没听见!”
“……”
沐足后,周染宁整个人慵懒无骨,倚在引枕上,看得齐蕴眼热。
小乖狗催促道:“快去洗漱,要睡觉了。”
周染宁不情不愿穿上鞋,洗漱后又倚在引枕上,随手拿起齐蕴看过的书,翻看起来。
被冷落的小乖狗恨上了那本书,“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别看了。”
周染宁点点头,合上书放在一边,坐起身准备去软塌上睡,被齐蕴拦住。
看他期待的样子,周染宁叹了一声,掀开棉被躺在里面,轻声道:“安。”
齐蕴嘴角上扬,躺在她身边,隔着被子拍她,“我熄灯了啊。”
“嗯。”周染宁背对他,掩饰羞赧。
齐蕴吹灭蜡烛,室内陷入黑暗,他继续拍她,打算哄她入睡,结果发现她根本不用哄,很快就睡着了。
齐蕴哭笑不得,悄悄起身,走出房门去换药。
他站在肖柯房间的铜镜前,脱掉上衣,撕掉绷带,敷药后,咬住绷带一端,单手缠绕伤口。
肖柯瞥了一眼他的身子骨,啧道:“看不出,挺精壮啊。”
齐蕴不理,觉得肖柯就是个大流氓。
他回到屋里,悄悄爬上床,才发现周染宁已经醒了,正单手撑头看着他。
“怎么醒了?”他嘀咕一句,继续拍她。
周染宁抓住他的手,“你哄小孩呢?”
“嗯。”
周染宁笑了笑,坐起身,三千青丝滑落肩头,“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刚换了药。”
“很疼吧?”周染宁握住他的手,“是我疏忽了,忘记提醒你换药。”
面对她的关心,齐蕴很受用,“又不是什么大伤,别瞎操心,快躺下。”
周染宁掀开被子,“你也进来。”
齐蕴摇头,“我不冷。”
“你不进来,我就不睡。”
在这件事上,齐蕴很好商量,马上躺进被窝,发出邀请:“快躺下。”
周染宁忍着羞,躺了下来,扯过被子蒙在两人头上,“睡吧。”
齐蕴睡觉从不蒙头,觉得蒙头不是个好习惯,于是抬手扯开。
没了遮挡,周染宁翻身背对他,头歪在床板上,深夜宁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齐蕴侧身枕着手臂,盯着她的后脑勺,“睡了吗?”
周染宁睁开眼,“没有。”
“我们说说话。”
“嗯。”
齐蕴扒拉她肩头,“那你转过来。”
周染宁僵着不动,齐蕴自顾自说道:“我好喜欢你啊,太子也会喜欢你的。唔,他要是不喜欢你,我就不让他出来。”
周染宁听得鼻头发酸,忽然转过身,窝进他怀里,“殿下别说了。”
齐蕴心里难受,抚摸她如瀑的长发,“我会一直陪着你。”
“别说了。”周染宁伸手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眼泪止也止不住。
齐蕴感到胸口湿濡,捧起她的脸,摸到一手的眼泪,慌忙用袖子替她擦拭,“好好,我不说了。”
周染宁搂住他脖颈,脸埋在他肩头,头一次说出心中所想,“殿下别走!”
齐蕴眸光微动,安慰道:“那个他也是我啊,我不会消失的,会一直陪着你,别哭好不好?”
周染宁知道自己矫情了,但难过是真的,舍不得也是真的,搁在平时,她不会这样失控,许是夜深人静,人容易脆弱,想寻求温暖。
语言苍白,不如一个拥抱来的踏实,齐蕴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心疼又自责,他告诉沉睡的那个自己,一定要替他爱她……
第23章
第 23 章
翌日一早,肖柯偷偷来找周染宁,想取她的处子血。
周染宁疑惑,“你怎知我……”
“爷是何许人。”肖柯拿出一个银碗和一把匕首,“怕疼吗?”
周染宁自是不怕疼的,拿过匕首,二话没说,划破左手手腕,任鲜血流入碗中,嫌不够快,还压了压血管。
肖柯都替她疼,“待会儿包扎后,记得冰敷。”
“嗯。”
“让齐蕴去给你买冰!”
周染宁睇他一眼,没明白他在气愤什么。
稍许,周染宁面色苍白地坐在铜镜前涂抹胭脂,手腕隐隐作痛。
完全不知情的齐蕴端着粥和小菜走进来,“小宁儿,用膳了。”
周染宁起身走到桌前,笑问:“殿下点的什么?”
“都是你爱吃的。”齐蕴放下托盘,拎起水壶倒热水,“过来净手。”
周染宁将右手浸入水盆,“殿下帮我洗吧。”
“唔。”齐蕴浸湿双手,打上香胰子,抓起她的右手来回搓揉,“伸左手。”
周染宁背着左手,眼中带笑,“吃饭用一只手就行了。”
齐蕴懵,看向她,“这可要不得,快伸手。”
周染宁不依,“我今日就想洗一只手。”
拿她没辙,齐蕴扯过布巾为她擦手,“我一会儿要去针灸。”
“嗯。”
“晌午咱们跟徐老一起出去走走?我刚打听过,繁城的腊梅林很有名,咱们去看看。”
周染宁眨下美眸,“好。”
两人靠在一起用膳,齐蕴拿起筷子夹鱼,放在碟子中挑鱼刺,极为细致,之后夹到周染宁的碗里。
周染宁食不知味,嘴上却说:“这鱼做的鲜美入味。”
“清蒸的,图的就是鲜。”齐蕴开始剥虾壳,将剥好的虾肉放在她碗里,“你太瘦了,我一只手臂就能环住。”
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可听起来怪亲昵的,周染宁弯弯嘴角,故意问道:“殿下不喜欢杨柳细腰?”
齐蕴手一顿,认真看向她的腰,真够细的,还软。
周染宁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
齐蕴拿开她的手,低头剥虾,耳尖红个通透。心想,她是妖精吗?怎么这么娇媚?
周染宁吃完几只虾,觉得饱了,放下筷箸,单手撑头,静静打量身边的男人。
齐蕴五官柔和,很适合白衣,会让人产生一种亲近感,想要跟他归于田园,执手桑田。
齐蕴边吃边翘嘴角。
周染宁将右手搭在他肩上,“针灸疼吗?”
齐蕴:“可疼了,疼得我不敢乱动。”
睁眼说瞎话。
周染宁信以为真,“那一会儿需要我陪你吗?”
“嗯!”齐蕴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你得一直陪着我。”
隔壁客房。
齐蕴喝完一碗浓浓的药汁,舔下唇,握着周染宁的手坐在软榻上。
肖柯炙烤完九针,对周染宁道:“你在这,他心跳太快,不利于施针。”
周染宁站起身,齐蕴立马挽住,不让她走,那粘糊劲儿,令肖柯泛起鸡皮疙瘩。
有人爱了不起啊!
周染宁揉揉齐蕴的头,扯开他手臂,“我在外面等着,不会走远。”
齐蕴不乐意,“我怕。”
没等周染宁开口,肖柯戳破了他的谎言,“你怕个屁,之前她不在你身边时,怎么没见你叫一下?”
齐蕴瞪他,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事?
大流氓!
肖柯不理齐蕴投来的视线,扯扯周染宁衣袖,“快出去,别信他,记好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喜欢你时,愿意粘着你,厌烦你时,避你如蛇蝎。”
周染宁:“……”
齐蕴眼巴巴看着周染宁离开,抬起长腿,踢了肖柯一脚,“要你多嘴。”
肖柯拿起毫针,比划两下,“当心我扎哭你。”
齐蕴威胁道:“等我恢复了记忆,我要把你送进宫当太监。”
肖柯捂住裆,“你敢?!”
“我是太子!”
“我给你治病,你还要阉割我,什么道理?”肖柯气得不轻,觉得齐蕴就是一朵白莲。
阿虎探进头,“肖大爷,你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你才不行!”肖柯还捂着□□,“老子特别行。”
“……”
肖柯合上门,深吸口气,慢慢走近齐蕴,“脱了。”
齐蕴双手环住自己。
肖柯翻白眼,“麻溜快点,我得给你施两副针。”
“……”
齐蕴脱下外衫,露出绑着绷带的手臂,肖柯边施针边问:“为了一个女人,宁可自己涉险,值得?”
“值得。”
“你是太子啊。”
齐蕴反问:“换做是你,你会茍活?”
肖柯扯扯嘴,“不知道。”
齐蕴笃定,“你会茍。”
“……”
肖柯发现,齐蕴不止白莲,还扮猪吃老虎,连周染宁那样的冰山美人都被他打动了,说明什么?
说明他心机重!
蓦地,肖柯意识到一点,眼前这个傻大个,是日后辗转于朝堂的帝王,哪里会是无害的啊。
晌午时分,齐蕴左牵周染宁,右牵徐福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徐福来老眼含笑,“殿下慢点,我跟不上了。”
齐蕴放慢脚步,“徐老,你可来过繁城看腊梅?”
徐福来回忆道:“二十年前,随皇后娘娘来过一次。”
他口中的皇后娘娘,即是齐蕴的生母,齐蕴出事后,皇后得了癔症,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关于这件事,徐福来怕雪上加霜,没有透露给齐蕴,只道皇后随先帝去了。
徐福来叹道:“皇后娘娘最喜欢腊梅。”
平时提起皇后,齐蕴虽难过,但不会有过激的反应,此刻脑子却恍惚一下,高大的身影微晃。
徐福来和周染宁扶住他,面露焦色,周染宁道:“殿下可是不舒服?”
齐蕴捏下眉骨,“我没事。”
周染宁:“我们还是先回去,让肖柯看下。”
“我想先去看腊梅。”齐蕴坚持,拉着他们继续穿梭人流。
梅花是岁寒三友之一,开在百花凋敝的寒冬,不似桃花娇艳,不似梨花清丽,却胜在飒爽,如巾帼女将,傲雪凌霜。
齐蕴从地上捡起一朵梅花,插在徐福来的发冠上,弯眸道:“簪花。”
徐福来摸摸小花,笑道:“殿下把老头子打扮年轻了。”
齐蕴又捡起一朵,别在周染宁耳边,“唔,你也给我别一朵。”
周染宁捡起一朵,别在他的衣襟上。
齐蕴瞥见林子里有画师在作画,拉着两人走过去,“咱们请他作一幅画吧。”
两人自然没有异议。
画师看向他们,“三位是家人?”
齐蕴点头,“是!”
“那三位站得近些。”画师为他们摆弄站姿,让齐蕴搂住左右两人的肩膀。
齐蕴照做。
画师看向徐福来,“老人家怎么哭了?”
齐蕴和周染宁这才注意到泪湿眼眶的徐福来,齐蕴急忙问道:“徐老怎么了?”
徐福来笑着摇头,“眼睛进沙子了。”
齐蕴撑开他眼皮,呼呼吹了几下,“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徐福来指指画师的方向,“咱们听师傅的安排。”
画师笑道:“我遇见过很多老人对着画板哭泣,一是触景潸然,二是感慨半生,三是珍惜身边人,这眼泪真实,不丢人。”
徐福来淡笑,目光如炬。
画师继续为三人调整姿势,让齐蕴以左右两人为支点,向前倾身,露出笑容,又让周染宁握住齐蕴环住她肩头的手,“姑娘别绷着脸,笑一个。”
周染宁不自然地扯扯嘴角。
画师不满意,齐蕴侧过身子,伸手食指,分别抵在她嘴角,向上一扯,还咧嘴教她笑。
周染宁莞尔,微微一笑,在齐蕴看来,她身后的腊梅林都黯然失色了。
“这就对了。”画师心里感叹,这对年轻男女可真是龙章凤姿啊。
轮到徐福来,没等画师指点,老人家就露出一抹慈爱的笑,眼纹极深,是岁月的赠礼。
画师满意,坐回画板前,拿起画笔,开始勾勒线条。
面前的一家人,以默林为景,天地做画框,相互依偎,笑如朝阳,极为温馨。
须臾,画师将作画拿给三人看。
齐蕴眼底亮晶晶的,指着画上的周染宁,“小宁儿真好看。”
“……”
画作上,周染宁笑容腼腆,乖乖窝在齐蕴臂弯,右手握着齐蕴手背,露出一截皓腕,为凸显女子的婉约,画师刻意在那截皓腕上画了一只玉镯。
齐蕴觉得那镯子特别适合周染宁,从腊梅林回来的路上,特意去了一趟首饰铺,精挑细选了一支老坑种翡翠镯子,套在周染宁的手腕上。
走出首饰铺,齐蕴抬起周染宁的右手臂,放在日光下细细打量,“真好看。”
周染宁也觉得这镯子好看。
齐蕴补充道:“这镯子戴在你手腕上才好看。”
周染宁收回手,“好了,知道殿下嘴甜。”
齐蕴凑近她,“我说的都是实话。”
“行,齐小乖。”
齐蕴一愣,弯腰笑道:“你还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周染宁戳了一下他的嘴角,“我想要殿下平安顺遂、健康喜乐。”
齐蕴凝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答应你。”
第24章
第 24 章
回到客栈,齐蕴又喝了一碗汤药,起初没什么反应,到了傍晚开始反胃,头重脚轻,陷入昏睡。
肖柯为他把脉,又施了一副针。
周染宁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生怕他出事。
齐蕴睡了一整天,次日傍晚才转醒,费力地动了动身子。
周染宁激灵一下,发觉他醒了,惊喜道:“殿下。”
齐蕴愣愣看着她。
周染宁眸色一深,心跳失常,不确定地唤道:“齐小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