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周染宁抬手抚上他的脸, “待殿下恢复了另一半的记忆,就不会再纠结这个问题,若非要分的那么清,我也可以清清楚楚告诉你,我喜欢殿下的靠近,更喜欢主动去靠近殿下,这还不算心动吗?”
齐蕴眉头稍稍舒展。
周染宁趴在他腿上,闭眼道: “殿下是站在云端的君王,很多时候是听不见下面的冷言冷语,一些人不敢当面忤逆你,却可以寻找其他途径间接攻击,若殿下招我入宫,定会遭到有心之人的诟病,损我名誉是小,毁殿下的根基是大。”
“所以,你宁愿委屈自己?”齐蕴拉起她, “还是,你就那么不信任我的能力?”
周染宁摇头。
齐蕴将她抱坐在腿上,紧紧环住, “宁儿,我从未求过任何人,但这次,算我求你,别走行吗?”
周染宁心中五味陈杂。
齐蕴用鼻尖蹭她的脸,声音沙哑, “若与我地久天长的人不是你,我宁愿一生不娶,宁儿,你是我的光,是我的神明,我不会让世俗亏待了你。请为我勇敢一次,努力站在我身边,与我一起面对荆棘,行吗?”
周染宁眼底湿了,她想离开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那份敢于面对流言蜚语的勇气。
而此刻,这个男人告诉她,她是他的神明。
齐蕴没再说下去,等着她的回答,若她爱他,不会无动于衷,若她不爱,再多的话语,也无济于事。
半饷,周染宁扯开他的手,站起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叫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齐蕴承认,自己慌了。
周染宁忽然弯下腰,像上次在雪山上亲吻齐小乖一样,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缓缓道: “我愿意为殿下,勇敢一次。”
齐蕴润眸微动, “真的?”
“但殿下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
“不问问什么条件,就答应?”
齐蕴握住她的手,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周染宁郑重道: “待查得陆绪的行踪,请殿下允我挂帅,斩杀佞臣。”
陆绪是她坠入深渊的开端,也是她涅盘为后的起始点,唯有亲手斩杀陆绪,才能堵住一些人的嘴,也唯有手刃仇人,才能替家人报仇,心无旁骛地陪在齐蕴身边,至于以后,事在人为。
*
距京城几百公里外的山坡上,陆绪单手拎着酒囊,目光涣散。
此刻,穷途末路这个词,很适合他。
距离上一次的穷途末路,已过了十个年头。
那年饥寒交迫,失去双亲的他,与年幼的弟弟窝在皇城一角,渴望被好心人收留,哪怕做个打杂的下人也好。
就在快要绝望之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冷面的男人,看起来有点凶,像人贩子,他护着弟弟陆酩向后退。
冷面男人看了兄弟俩一眼,弯腰放下一锭银子,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马车。
马车驱动时,一只小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如瓷娃娃般的小脸。
小姑娘觉得好奇,探身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他看到了——
善意。
也正是因为那一眼,才让兄弟俩鼓足勇气,起身追赶马车。
马车停在镇远大将军府门外,冷面男人下车后,抱起车厢内的小姑娘,走进大门。
大将军府太过威严气派,使他自惭形秽,没敢迈出求人的那一步,反倒是年幼无知的陆酩追了上去,跪在大门前连连磕头,求家主收留他们。
冷面男即是家主周贤,而他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是七岁的周染宁。
面对兄弟俩的乞求,周贤并未触动,来求他收留的人太多,他们兄弟只是芸芸中的两粒沙。
陆酩不停地磕头,磕红了额头,嘴里说着求人的话。
周贤让人又拿了几两银子打发他们,可陆酩说什么也不走。
一个时辰后,陆酩因体力不支倒下了。
“哥哥,我不想再漂泊,我想有个家,咱们再求求他们,他们会收留咱们的。”
如若不然,早将他们撵走了。
就因为弟弟想有个家,他放弃了自尊,跪在大门前,一跪就是一整夜。
而大门,依然紧紧闭合,直到破晓时分,才听见咯吱一声响动。
那个粉衣小姑娘揣着几个肉包子走了出来,先远远观察了会儿,才颠颠走上前,将肉包子塞进他怀里, “快吃。”
他看向小姑娘,沙哑道: “我不饿。”
小姑娘歪头看他, “吃饱了,才有力气坚持呀。”
他一愣,心里反复念着她的这句话。
是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坚持,饿倒了,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思至此,陆绪拿起一旁的干粮,咬了几口,食不知味,境遇重现,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粉衣小姑娘了。
是他,亲手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一切,也毁了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
若是没有遇见他,她的人生中不会有那么多挫折,算计和绝望,她会嫁给一个世家清白的谦谦君子,生许多宝宝,阖家欢乐。
想起她生前索要和离书的一幕,他的心撕裂般疼痛,喉咙传来不适感,湿咸苦涩,弓身干呕了下。
他望了一眼来时路,悔恨和不甘各半。
见他有恙,扈从急忙走过来,替他拍背, “主子,咱们的干粮不多了。”
陆绪又干呕了几声,拂开他,擦了擦嘴角, “距离东陲总兵府,还有多久的路程?”
扈从答道: “以咱们现在的速度,还要一个月。”
陆绪闭闭眼,一个月,足够齐蕴抓到他了。
扈从: “主子,不如我们弃了余氏,加快行进速度。”
陆绪看向囚车里奄奄一息的余舒凌,道: “她是我们跟齐蕴较量的筹码,弃不得。”
“可拉着囚车,实在是耽误行程。”
“你骑马载她”
扈从摇头, “她出身将门,骑马的话,恐有危险。”
“我们一群人,还能让她跑了不成?”陆绪眼底闪过一抹狠, “砍掉她右臂。”
“会不会失血而亡?”
“不会。”陆绪淡漠道, “动手。”
“…诺。”
扈从提刀走向囚车。
余舒凌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见扈从走过来,额头和手背暴起青筋。
扈从示意了下,其余人打开囚车,将她拖拽出来。
余舒凌跌在地上,吃了一口草,吐出来后,怒道: “尔等敢?!”
扈从无动于衷,举起刀,向下劈去。
手起刀落间,一泓血喷了出来。
余舒凌看着举刀的扈从倒在地上……
接近着,耳畔传来打斗的声音,像是有人来搭救她了。
她太疲惫,抬不起眼,呆滞地望着皇城方向。
*
余舒凌醒来时,身体处于摇晃状态,眼前模糊不清,有道人影在眼前晃动。
马车上吗?
“谁?!”
人影停了下来,声音低悦, “皇后娘娘受惊了,臣女景盈参见皇后娘娘。”
景盈……
余舒凌对这名字有些印象,好像是兵部尚书家的嫡长女。
她费力揉揉眼,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一张鹅蛋脸干净清秀,单眼皮,高鼻梁,不算貌美,胜在气质脱俗。
余舒凌头痛,抬手按按太阳穴, “你救了我?”
景盈答道: “臣女与护卫路过此地,恰遇见陆绪,可惜让陆绪跑了。”
陆绪并不是打不过景盈的护卫,而是不想再耗损人力,带人离去。
闻言,余舒凌心口的大石忽地落下,心中叹息,自己得救了。
景盈忿忿, “半年前,我爹在给我的来信中提起娘娘失踪的事,可我和外婆外公愁坏了。”
余舒凌叹口气, “陆绪趁我得了癔症,将我关押起来,利用我捞了不少好处。”
“他该被千刀万剐,娘娘先别去想烦心的,好好养伤。”景盈倒了一碗水,递到她嘴边, “润润口吧。”
余舒凌嘴皮泛白, “喝不下。”
景盈放下碗,用干净的帕子沾了些水,小心翼翼替她擦拭嘴唇, “娘娘可知,太子殿下已安然无恙返回宫里,而且稳住了朝廷?”
余舒凌点点头,心里庆幸,自己的儿子还在世间。
景盈笑笑, “太子殿下不愧是多智之人,竟未损一兵一卒,拿回大权。”
余舒凌欣慰, “丫头,你打哪儿来?”
“东陲外婆家。”
“可否送我回京?”
“臣女就是要回京探望爹娘的。”
“好…好。”余舒凌有些犯困, “回京后,我会让太子好好答谢你们景家。”
“娘娘哪里话,这是臣女应该做的。”
余舒凌感激地拍拍她手背,闭上了眼。
——阿蕴,为娘要回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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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28章以后的剧情稍微修了下,修成男女主不确定皇后余舒凌尚在人间,大家不必回去翻看哈。
手速够的话,深夜会二更,但不确定能不能写出来,大家勿等,明天再看
第36章
第 36 章
周染宁虽然答应留在齐蕴身边,但还是执意要出宫去住,毕竟两人未婚,留在宫里不合礼数。
齐蕴得了周染宁的准话,便没有执意难为人,但四下无人时,还是会贴在她耳边,要她随传随到。
周染宁脸色泛起红晕,不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他故意用那种语腔调讲话。
等她回到刘屿的私宅时,被元澜和穆咚咚堵在门口笑话了一番,三个姑娘闹了一会儿,直到周絮之回来,才停歇。
穆咚咚杵杵元澜手臂, “你们到底是谁不搭理谁啊?”
元澜睨她, “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干嘛,当心嫁不出去。”
穆咚咚掐腰, “恶毒。”
元澜不以为意,勾住周染宁肩膀, “跟我说说,太子殿下威不威风?”
周染宁纳闷,元澜是如何练就这般铜墙铁壁般的脸皮啊?
周絮之从三人身边经过,拉住周染宁, “姐,我有话跟你讲。”
“嗯。”周染宁拍开元澜的手,随弟弟进了客堂。
元澜盯着姐弟俩的背影,淡淡一笑,欠周絮之的,已经还清了,该“功成身退”了。
穆咚咚忽然挽住她手臂,以她的口吻,问道: “你和周公子在一起,谁更威风?”
“……”
元澜翻个白眼,风情万种, “你说的威风,跟姐姐说的威风不是一码事,不懂别问,万一问错了人,会吃亏的。”
穆咚咚似懂非懂道: “所以,到底谁更威风?”
“你最威风!”元澜推她脑袋, “傻啦吧唧的,当心被人欺负。”
穆咚咚傲娇道: “本姑娘聪明伶俐,只有本姑娘欺负别人的份儿!”
“嗯嗯嗯,你最聪明。”元澜失笑, “诶,你和穆前辈打算何时回北陲?”
齐蕴已将北陲的兵权交由穆方简,为防夜长梦多,穆家父女要尽快赶回去。
穆咚咚挠挠下巴, “等太子登基第二日就启程,你呢?”
元澜耸肩一笑, “我还哪有归属啊。”
穆咚咚忽然意识到,元澜已经失去了家,一种名曰同情的情愫在心底疯狂滋生,踮脚搂住她的肩,拍了拍, “没事,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爹就是你爹。”
元澜摇摇头, “我可是挑断你爹左脚脚筋的人。”
“可你也救了我爹。”穆咚咚双手搂住她,义气道: “我这人知恩图报,你以后就是我姐妹。”
“行吧,我先随你回北陲。”元澜揉揉她的脑袋, “以前怎么不觉得你顺眼呢!”
穆咚咚用脑袋拱她, “我以前也没觉得你顺眼,咱们扯平了。”
周染宁站在窗前,看着他们俩,笑着摇摇头,心想,有时候,姑娘家的感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
周絮之同样凝着那个方向,目光却有些空洞。
周染宁转过身, “絮之想说什么?”
周絮之认真道: “等登基大典后,我想去东陲总兵府接锦儿。”
周染宁: “殿下已经派人去了。”
周絮之怔然,随即笑开, “那是最好。”
看着弟弟真心的笑,周染宁倍感珍惜, “你该多笑笑。”
周絮之努力让自己笑的更灿烂些, “为了你和锦儿,我会学着开朗。”
“是为了你自己。”周染宁温柔道, “絮之是我们的棉袄,不仅要温暖我们,还要温暖自己。”
他名字里的“絮”字,正是此意。
*
万家灯火燃亮街巷,周染宁披着薄斗篷,漫步桃花间,偶见桃花花瓣里藏着的蜜蜂,停下来仔细打量。
“这么闲?”
一道声音传入耳畔,周染宁闻声回头,见桃花林外走来一人,白衣飘逸,步履稳健,腰间的黄玉玉佩随着步子摇曳,手中拿了一根发簪。
周染宁惊讶, “殿下怎么出宫了?”
齐蕴走过来,俯身看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你不进宫见我,我只能出宫见你。”
周染宁怕他又多想,解释道: “我本打算明日入宫的。”
齐蕴直起腰,将发簪插在她头上。
周染宁摸了摸, “殿下为何送我簪子?”
“我送自己女人东西,还要理由?”齐蕴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假山方向带, “看你在宫外也是无事,真不进宫陪我?”
“无名无份,让我当宫女不成?”
齐蕴展颜,眉眼间流淌久违的温润, “女子善变一点不假,今早还嘴硬说不想进宫,晚上就跟我抱怨上名分的事了。”
周染宁停在假山入口处, “殿下不给我名分,还带我来这个地方,是君子所为吗?”
齐蕴挑眉, “你知我要作何?”
周染宁脸热, “我不知。”
齐蕴带着人继续往假山里走, “名分给你,要妃还是后?”
“都行,看殿下。”
齐蕴轻笑一声,把她推到假山上,欺身压住, “那得看你表现。”
周染宁偏头, “我要是表现好了,是不是能享独宠?”
话落,男人静默了。
周染宁心里小小的失落了下,扭回头看他,弯下唇, “我……”
齐蕴点住她朱唇,长长的叹口气,道: “有你这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嗯?”
齐蕴没解释,吻了一下她额头, “这几天养养气色,登基大典那天,也好跟文武百官好好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