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蕴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景盈不敢直视龙颜,却被他周身散发的王者气息折服,不觉感慨,当年的白衣公子,已经脱变成如今的一国之君,能陪他一起披荆斩棘的人们,是有多么幸运啊。
齐蕴对兵部尚书道: “天色不早了,两位早些回府。”
兵部尚书拉着女儿让开路,恭敬道: “臣和小女恭送陛下。”
齐蕴稍稍颔首,大步走向午门。
景盈这才敢抬起头,看向他俊逸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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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太后归朝三日后,搬回慈宁宫,这日后半晌,几位诰命夫人携着家中未出阁的嫡女,来到慈宁宫,陪太后说话。
余舒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坐在软榻上,听诰命夫人们说着漂亮话,脸上挂着慈爱的笑,目光略过众人,落在后排的景盈身上,拍拍身侧位置, “盈儿过来坐。”
众人看向景盈,纷纷露出异色。
景盈有些受宠若惊,即便身为尚书府小姐,但因为相貌寻常,在贵女中,从来不是最起眼的那个。
余舒凌抬起手,伸向她, “过来。”
景盈低头走过去,坐在一旁。
兵部尚书夫人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 “盈儿这孩子,自小就喜欢猫,闺中养了几只,有一只,跟太后您怀里这只特别像。”
余舒凌挑眉, “哀家这只猫,就是昨儿在甬道上捡的,会不会是从你们府里跑出来的?”
怎么可能啊。
其他贵妇们撇嘴,但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有意让景盈入宫,怎么也得给个妃位,但贵妇们并不看好景盈,除了身世清白,她没有一点比得过周染宁。
论美貌,可能全皇城都找不到比周染宁更美的女子。
论经历,只有周染宁与皇帝陛下有过数月相处。
论见识,周染宁当年随军走南闯北,阅历极深,不是深闺女子能比较的。
即便景盈救了太后,也不见得会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毕竟,这会儿的皇帝陛下,对周染宁的痴迷程度是有目共睹的。
余舒凌当然比众人更明白这点,但她就是要让大伙知道,她中意的人是景盈,而非等待再醮的周染宁。
傍晚,齐蕴忙完手中事,带着刘屿来到慈宁宫请安,见景盈在,微微一哂。
余舒凌瞧见站在门口的儿子,放下猫, “陛下来了啊。”
齐蕴淡笑道: “既然母后有女客在,朕稍晚再过来。”
“什么女客?”余舒凌握住景盈的手走上前, “盈儿是兵部尚书府的嫡出小姐,哀家的救命恩人,陛下理应替哀家好好答谢人家。”
景盈赶忙摇头, “太后言重了。”
她稍稍抬眸,立马又垂下眼帘,福福身子, “臣女参见陛下。”
齐蕴颔首, “景小姐是太后的客人,不必拘礼。”
景盈莞尔,虽极力掩饰羞赧,但耳尖还是遮不住的红了。
齐蕴始终礼貌疏离,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也不会给予任何暗示和希望。
余舒凌看着他们的互动,弯唇道: “陛下不是喜欢作诗么,盈儿诗作的好,有机会,你们探讨一番。”
景盈的脸更红了。
齐蕴叹道: “朕已许久没有动过笔,早已生疏,就不班门弄斧了。”
景盈立马道: “陛下此言,折煞臣女了。”
齐蕴眼中无波,没说什么,寻个理由回了御书房。
刘屿跟在后面,笑道: “陛下觉得景府小姐如何?”
齐蕴瞥眸, “你觉得呢?”
刘屿笑意加深, “奴婢可不知。”
“那就闭嘴。”
刘屿没在意年轻帝王的愠色,但也没再调侃,转移话题道,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宋四郎?”
齐蕴淡目, “按律,斩于断头台。”
刘屿点点头, “陛下可要去送送他?”
“改日。”齐蕴挽了下袖口,不想让宋契坏了他明早的心情。
翌日一早,致辞诸侯。
一下早朝,齐蕴携朝臣们来到北城门外,以浩大的声势,与穆方简辞别。
齐蕴能顺利拿回大权,穆方简功劳不小。
两人携手走在最前面,穆方简停下脚步,转身跪地, “陛下事务缠身,就送到此吧。”
齐蕴扶起他,拍拍他手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望爱卿保重身子,为自己,为朕,为大雍,护好山河。”
穆方简叩首,铿锵道: “臣有幸,得陛下信任,定不负陛下之托,为大雍护好北镜,请陛下放心!”
齐蕴欣慰一笑,挥下衣袂, “就此启程吧。”
侍卫扶着穆方简踏上马车,穆方简站在车廊上,躬身行礼。
北陲军整齐划一, “末将等在此立誓,会誓死效命朝廷,保卫山河,不负圣恩,请陛下与诸位大人放心!”
众朝臣还礼, “愿边境无忧,愿将士安康。”
马车旁,穆咚咚晃着周染宁的手臂, “女侯姐姐,咱们说好了啊,你可一定要去北陲看我。”
周染宁掐她的脸, “都跟你保证不下十遍了,放心,赶紧上车吧。”
穆咚咚点点头,伸臂搂住她, “女侯姐姐要照顾好自己。”
周染宁拍拍她的后脑勺, “你也是。”
元澜抱臂靠在车厢外,有些心不在焉。
周絮之没来送…他们。
周染宁看向她,道: “保重。”
元澜点头, “你也是。”
周染宁犹豫了下,还是讲了心里话: “你和絮之的事,我不会阻挠,但感情不可勉强,以后的路,看你们自己。”
元澜无所谓地耸耸肩,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染宁笑着摇摇头, “好了,启程吧。”
一首琴曲再高亢激昂,余音绕梁,也有曲终的时候,但日子还长,或许在某个烟雨朦胧日,他/她们还会再见。
送别北陲军,齐蕴又携着众臣送别了其他诸侯,之后,带着周染宁进了宫。
因为元澜和周絮之的事,周染宁思绪有些飘,反应慢了一拍,以致于没及时应答齐蕴的问话,当发现男人生气时,已被压在了燕寝的大床上。
周染宁反应过来,慌乱推他, “这是寝宫!”
齐蕴抓住她手腕,压在两侧, “不喜欢在寝宫?”
周染宁哪是这个意思,好脾气地解释: “如今太后已经回到宫里,与陛下离得没多远,陛下还是收敛些,免得惹太后不快。”
齐蕴发现,她好像挺惧怕太后的,心里疼惜, “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周染宁还是抗拒在这里与他亲热。
齐蕴想她想的紧,不顾她反对,拨开了她的衣襟,雪粉色兜衣下包裹玲珑身姿,惹他眼热。
周染宁没想到他今日还有这个心情,而且对她越发肆无忌惮, “陛下不去批阅奏折吗?”
齐蕴将她翻个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 “想先罚你。”
“罚我?”周染宁扭头,没觉得哪里又惹到他了呀。
齐蕴抚上她的背,像在抚摸极品美玉, “叫我什么?”
周染宁浑身激灵,想叫停又怕他小气记仇,闷声道: “阿蕴。”
“嗯。”
齐蕴手上劲儿大,周染宁惊呼出声, “别……”
这时,寝宫外传来小太监的禀告: “陛下,太后来了。”
齐蕴顿住动作,周染宁忙坐起来整理衣襟,兜衣系带被扯断,有些难以启齿,不满地瞪了男人一眼。
“让太后稍等。”齐蕴交代完,不紧不慢为床上的小女人整理衣襟, “在这等我,不许乱跑。”
周染宁脸色不好,既羞涩又担忧。
齐蕴好笑,刮刮她鼻尖, “把你给怂的。”
周染宁气不过,推开他,趿上绣鞋,坐到铜镜前整理发鬓。
齐蕴自她身后抱住她,温和道: “说你怂,生气了?”
周染宁透过铜镜看他, “我怂很的,陛下快去应付太后,别让太后记了我的不是。”
听听,多像妖妃讲出的话。
齐蕴心情不错,大手沿着她腰身移到前面,再向上,揉了下。
周染宁闹个大红脸,却不敢出声,颇为哀怨地睨他一眼。
这一眼,当真风情万种。
齐蕴扳过她下巴, “给你一个在太后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要不要?”
周染宁不舒服,拍开他的手, “说说看。”
齐蕴略微收敛笑意,淡声道: “斩杀陆绪。”
周染宁心一提,西厂发现陆绪的行踪了?
齐蕴又问: “要吗?”
“何止是要,”周染宁站起身面对他, “斩杀他的,必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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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齐蕴安抚好周染宁,走出寝殿,见余舒凌坐在塌上饮茶,淡笑道: “这春茶是南陲总兵带过来的,母后要是喜欢,全拿回去吧。”
余舒凌瞥眸, “陛下金屋藏娇了?”
齐蕴也不瞒着,点点头,坐在她一旁, “宁儿在里面,母后想见她吗?”
余舒凌无奈道: “陛下需记得宫中规矩,大婚前怎可留女子在寝殿。”
“这么说,母后答应了?”
余舒凌嗔一眼, “陛下休要曲解哀家的意思。”
齐蕴拿起茶壶,为她添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臣子们对再醮女子的偏见太大,母后身为女子,也跟他们持有一样的看法?”
余舒凌从中听出了帝王的不满,解释道: “臣子们不是对再醮女子意见大,是对再醮还想要当皇后的女子意见大。”
“那母后呢?”
“同样。”
齐蕴笑笑,眸光淡了些, “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待宁儿带兵回朝,朕便为她举办封后大典。”
“陛下!”
“此事已定,母后不必再劝。”
齐蕴从未在余舒凌面前流露过霸道的一面,这令余舒凌感到怅然,她的儿子,胳膊肘朝外拐了。
但身为太后,是不会让自己像深宅妇人们那样胡搅蛮缠的。
“既然陛下已下决定,哀家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陛下的私事,都别来问哀家了。”她站起身,指了指还未启封的春茶, “这茶再好,也滋润不了心肺,还是留给陛下享用吧。”
齐蕴不紧不慢饮啜杯中茶, “母后不问问,宁儿要去做什么?”
余舒凌本不想问,但话说到这,不问会显得不大度, “她去做什么?”
“捉拿陆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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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染宁从燕寝出来时,走路极为小心,生怕衣襟里的兜衣松垮,虽然外表看不出端倪,但就是觉得羞耻。
快到午门时,一名老太监拦住了她,笑道: “太后请女侯去一趟慈宁宫。”
为周染宁引路的宫人皱了皱眉,看向一脸淡定的周染宁。
周染宁点点头, “劳烦公公带路。”
老太监没想到周染宁会立马答应,笑呵呵看向引路的宫人,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得斟酌好了。”
引路的宫人低下头,对方是服侍太后的内侍,他哪惹得起啊。
老太监带周染宁进了慈宁宫, “女侯先坐着,老奴去禀告太后。”
周染宁坐在玫瑰椅上,目不斜视,心里思量着应对太后的法子。
稍许,余舒凌珠光宝气地走出来,瞧了周染宁一眼。
周染宁起身行礼。
余舒凌摆摆手, “女侯坐吧,在哀家这里,不必拘束。”
周染宁落座,目光稍微不自在,盯着余舒凌身侧的猫咪。
余舒凌抱起猫,靠在软榻的围子上, “女侯今年贵庚?”
“年十七,再有三个月满十八。”
“年纪不小了。”余舒凌笑笑, “哀家像你这么大时,早已入宫了。”
周染宁低眸。
“女侯曾随周大将军走南闯北,性子应该不似深闺女子那般拘束,若是入宫,会收不住心吧。”
周染宁摇头, “随遇而安即可。”
“倒是看得开。”余舒凌叹气, “这深宫妃子不比深宅贵妇,身不由己不说,还容易陷入争宠,眼下没的说,陛下宠你,但等年头一长,女人姿色衰退,新鲜不再,男人是会变心的,到时候,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入宫,陛下这心啊,定会飞了。”
说了这么多,无疑是在劝周染宁主动放弃。
周染宁安静听完,柔声道: “微臣也曾惧怕入宫,惧怕面对太后说的种种情况,但更惧怕没有陛下的日子,微臣与陛下两情相悦,不会因为对日后的恐惧而退缩,陛下曾对微臣说,能否为他勇敢一次?微臣的答案是,想要为他勇敢一辈子。”
余舒凌冷声道: “陛下现在只有一半记忆,你敢确定,等他彻底恢复记忆,还会这么迷恋你?”
闻言,周染宁眼里带着点点星光, “等陛下彻底恢复记忆,我们会更相爱。”
周染宁离开后,余舒凌紧捏眉心,烦躁的不行。
老太监上前为她捶腿, “太后莫急,实在说不动,咱们采用些手段就是了。”
后宫女人们的手段五花八门,想对付周染宁易如反掌,可余舒凌还是放弃了, “你不了解陛下,若哀家真的在这个时候动他的心上人,我们母子也就彻底决裂了。”
“您是陛下的生母啊。”
余舒凌摇头, “我们早已生分。”
“因为女侯?”
“并非因为她。”余舒凌站起身,抱着猫走向门口,望着天上的云,叹道, “在他成长的那十年里,我没有关心过他的情绪,只在一味地督促他向前,他在我这里,没有感受到温暖,而周染宁,给了他夸姣般的悸动,那种年少的悸动,充盈了他整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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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元年,幕春,周染宁亲自挂帅,携三千兵力前往东陲,奉旨捉拿陆绪。而此时的陆绪,已经抵达东陲附近,只是没有打草惊蛇,选择了暗中观察。
陆绪此人,行事极为谨慎,先是派人去给东陲总兵送信,等人一回来,陆续让他将东陲总兵的一言一行原原本本还原于眼前,确认东陲总兵有拥兵自立的意图,才与其选好相见地点。
东陲总兵昨晚被人吹了枕边风,在见到陆绪时,态度不算友好, “怎地数月不见,承勤王竟这般落魄?”
陆绪是何许人,察言观色的本事非同一般,听他话里的嘲讽,就知自己投奔错了人,即便留下来辅佐他,也落不找尊重,于是开门见山道: “本王来找你,是想与你连手抵抗朝廷,而非归属于你,收起你的假惺惺和倨傲,要不要合作,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