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没说几句,叶长渡便拍了拍裴时安的肩膀,离开了。
裴时安也没久留,径直朝叶初雨的营帐走去。
而另一边,萧寒也看着这边。
看着少年走进营帐的身影,想到这两日营中传播的话,都说丹阳郡主深爱这位少年,若不然怎么肯以身相护。
倒是再也没有人提起他与叶初雨了。
萧寒从前从来没去理会过这些事,甚至盼着叶初雨能看上别人,放过他。
但回想今天早上,他跟着叶长渡去看叶初雨。
那会少年就坐在她的床边,沉默着喂她吃药,她一面喝着药,一面拧着眉说苦,但看到他们,亦或是说,看着叶长渡进来,她还是笑盈盈扬起了笑脸。
明明脸色还苍白着,没有一点血色,却从来不吝啬那点笑容。
萧寒忍不住想,如果是他遇到了危险,她也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朝他扑过来,来救他吗?
但很快,在萧寒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他神色微变,重重一拧眉,把视线收回来,便立刻肃着一张脸转身离去,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他想了什么。
第75章
叶初雨跟裴时安, 就这样,暂时先在香山这边住下来了。
随行的人,除了束秀和时桃, 这两个叶初雨的贴身婢女之外, 另有十来个随行的羽林卫,用来保护他们的安危,还有替叶初雨看病诊察的太医, 以及十多个伺候的内监、宫女。
符英也在其中。
沈皇后虽然自己没留下, 但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还是把自己的贴身女官留了下来, 也算是给足了叶初雨脸面。
这也是为了避免,日后晋华长公主, 想找人算账。
沈皇后是这样想的,如今夺嫡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就算不能拉动这位晋华长公主,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但也千万不能轻易开罪啊。
晋华长公主在大秦的地位, 可不低, 就连圣上,也十分信任自己这位长姐。
沈皇后可不想日后腹背受敌。
对此,叶初雨自是感到十分无奈,但她也知道, 自己人微言轻, 而且沈皇后打得什么主意, 她拨拨自己的脚指头都能想到。
就算反抗也没用。
这事既然定下来了,该如何就只能如何。
何况大哥, 估计也希望,能多个有话语权的人,在这边照顾她。
不过这个符英,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平日也很少往叶初雨这边跑。
顶多每日过来问下身体如何,可有什么不便,需要什么……这一类老生常谈的话题。
不用近距离相处,叶初雨倒也觉得自在了许多。
一眨眼的功夫,叶初雨已经在香山待了快十天了。
这十天的时间,她跟裴时安,除了睡觉之外,几乎每日、每时每刻都待在一处。
最初几天,叶初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服用了药物的缘故,总是昏昏沉沉的,一天里,睡的时间,比醒的时候要多得多了。
有时候和裴时安说着说着话,她就能昏睡过去。
过了头三天,这种情况就好多了。
醒着的时间长了。
裴时安有时候给她念话本,有时候跟她一起打扑克、下棋。
打发打发时间,倒也不觉得无聊。
叶长渡休沐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陪她说话,也带来了京城那边的消息。
秦琛被剥夺了学宫学子的身份,以蓄意谋害之罪,下狱了,秦家也彻底完了。
至于母亲那边,倒是还瞒着。
也是巧,正好萧温阑这阵子身体也不好,怕传染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她也就没召见过叶初雨。
要不然这事肯定一早就穿帮了。
叶星河倒是经常过来,隔一天就得来一趟,每次来的时候,他还会给叶初雨带点零嘴和好玩的,就连他之前最宝贝的大富翁,这阵子也被他拿过来,给叶初雨用来玩乐解闷了。
这次事件过去之后。
他的性子忽然变得沉稳了很多,话也少了很多。
每次看到叶初雨的时候,也没再像从前那样,只知道嘻哈打闹了,说话也没那股子欠欠的劲了。
每次大老远从城里过来,路上都得耗费两个时辰,但都没待多久,就又走了。
叶初雨其实挺无奈的。
这件事,她从未怪过任何人,无论是叶星河还是裴时安。
她都没有责怪过。
她真要怪,那也是怪在秦琛的身上。
但好像,无论是叶星河还是裴时安,都变了很多,一个变得沉默寡言,一个变得十分听话。
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裴时安这边倒是还算好,或许是因为看她身体一点点变好,他也没表现得像她刚受伤时那样了。
但叶星河还是那个老样子。
叶初雨其实还是挺希望,他能恢复成以前那样的,但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是会成长的。
游戏中的叶星河,后来不是也成长了吗?
只不过那个代价是叶长渡的死。
叶长渡死后,叶星河几乎是一下子就变得成熟起来,不再每天跟人嘻哈打闹,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而是肩负起了身为叶家人的责任。
说起来,游戏中,西戎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进犯的?
她只知道是年后。
但具体是什么时间,倒是有些记不清了。
毕竟游戏中,在没有主要事件的时候,时间都是一下子就过去的,不像如今,她每天都是掰着指头,一天天过的。
叶初雨拧着眉,冥思苦想,希望能记起具体时间,日后好给大哥提个醒。
她倒是更希望,自己能想起什么关键剧情,好阻止这场战役,但这个显然是痴人说梦了。
“在想什么?”
对面传来裴时安的声音,叶初雨听到之后才发现,已经轮到自己下棋了。
刚想说没,就又听裴时安皱着眉问道:“伤口又痒了?”
他不说还好。
他一说,叶初雨就顿时觉得那处伤口,痒得不行。
她的伤口在一点点复合痊愈,如今疼倒是不怎么疼了,就是痒。
这会被裴时安一问,她注意力全集中在那边,顿时觉得那里难受不已。
裴时安看她这副模样也皱了眉。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我去找束秀进来。”
说罢。
他就准备出去找束秀,想着喊她进来,给叶初雨挠挠痒。
她自己没轻没重的,有人帮忙,会好一些。
叶初雨见他说完就准备出去了,忙喊道:“不用,也……”她轻咳一声,小声道,“也没那么痒。”
她说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裴时安这个人,现在真的是一点臊,都不害了。
有时候她有个不便的时候,他就喊束秀她们进来,自己出去,但也不走远,就在外面站着。
好了就继续进来。
叶初雨只要一想到,束秀在这给她挠着痒,他在外面站着。
她这心里就有些怪怪的。
眼见裴时安止步,但看向她的目光,却始终透着一股子狐疑,叶初雨自知自己这话,没多少可信的成分,但还是抬着下巴说道:“李太医不是也说了吗,让我少碰那边,我不去想就是了。”
她说完就去看棋局,嘴里说着:“下棋下棋。”
她试图用下棋,来发散自己的注意力,也想让裴时安别一直关注她。
裴时安见她如此,沉默片刻,倒是也没再坚持出去,而是重新坐了回来。
下棋果然容易让人专注。
尤其他们如今下的,还是叶初雨最不擅长的围棋。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日的训练,叶初雨觉得自己的水平,比起最初的时候,还是有很大进步的!
以前她在裴时安的手中,即便被他让棋,都讨不到什么好。
现在居然有时候也能打个平手了。
很快,就被她找出其中的破绽了,叶初雨双眼一亮,立刻笑眯眯地把手里的棋子,往其中一处地方放。
原本快见死的棋局,立刻就跟春风再生一般,活过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很厉害?”叶初雨从来不吝啬对别人的夸赞,也不吝啬对自己的夸赞。
每次有什么进步之处,就会散发出一种“我怎么会这么厉害!”
在外人面前,或许她还会掩饰一番。
但在自己相熟、亲近人的面前,她就毫无掩饰了。
这会她就笑盈盈、毫无保留地看着裴时安,要夸奖:“你看着我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
倘若她真是一只猫,此刻她必定已经在摇尾巴了。
裴时安挑眉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你这是士别三日吗?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教小梨花,估计它举个爪子也能下棋了。”
叶初雨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裴时安,你居然拿我跟小梨花比!”
她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
然后就拿起一旁的糖葫芦,化气愤为食欲,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裴时安表面上似乎并未去看叶初雨,却用余光一直打量着,这会见她腮帮子鼓着,他的唇角,不由掠过一抹清浅的笑意。
就连目光都变得愈发柔和了。
他知道叶初雨,其实还是喜欢自然点相处,就跟以前那样。
她既喜欢,那他就保持以前的样子。
免得她觉得不自在。
裴时安重新垂眸,正打算继续下棋,薄唇微张,也打算说句话哄哄她。
是挺厉害的。
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个时间——
裴时安暗自蹙眉。
这还不到叶长渡休沐的时间,叶星河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过来,他放下手中的棋子,正巧看见对面,叶初雨也一脸好奇地在问:“这会,谁啊?”
裴时安:“不知道。”
他倒是不在意会是谁过来,反正与他也没什么关系。看叶初雨唇边又粘了糖片,他顺倒是提醒了一句:“嘴角。”
“嗯?”
叶初雨懵懂地看着他,显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裴时安面露无奈,倒也没说什么,只拿过一方帕子,本想亲自替人擦拭,又怕她觉得不自在。
动作一顿,最后还是把帕子递给她,嘴里跟着提醒道:“糖,粘上了。”
“啊。”
叶初雨这才反应过来,她接过帕子去擦嘴角。
原本还在为自己的糗样,而感到不好意思,忽然听到外面的动静大了一些,紧跟着传来束秀她们紧张仓惶的声音:“长公主?”
叶初雨睁大眼睛,还在为这个称呼震惊着,就见帐子忽然被人唰得一下,用力掀了起来,然后,一个熟悉的雍容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匆匆而来,走进帐中,便四处去看。
在看到叶初雨的时候,她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在叶初雨还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握着帕子,满脸震惊看着她,连出声都忘记了的时候,萧温阑已经伸手,像失而复得一般,一把抱住了叶初雨。
叶初雨这才后知后觉喊道:“娘?”
“诶。”
萧温阑应道。
想到什么,她又立刻松手,满面急切问道:“伤口有没有疼,娘亲刚刚有没有弄疼你?”
她满面懊悔。
但刚刚看到叶初雨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一路过来的担忧后怕,都在看到的时候,化作失而复得。
情绪平静之后,倒是想起她究竟受了什么伤。
她握着叶初雨的手,双眉紧蹙,一副要让人去喊太医的样子。
好在被叶初雨拉住:“您别担心,我没事。”
萧温阑见她小脸还算有些血色,人也不是一点精神气都没有,这才长吐出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完,余光一扫身侧自她进来之后,就起身低头向她请安的少年,原本面对叶初雨时,那副温和的面容,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
虽然迟到了十天。
但当日香山发生什么,雨儿又是为何受伤,她如今已经十分清楚了。
此刻看着这个少年,萧温阑心里的火气,几乎是立刻就涌了起来。
她冷着脸,想要训斥他。
没有保护好雨儿的本事也就算了,竟然还让雨儿为他受了伤!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雨儿的身边?
“裴时安——”
她第一次,对身边这个少年郎,直呼姓名。
只不过在她还想说话的时候,胳膊忽然就被人拉住了:“娘,您快坐,雨儿好久没见到您了,好想您啊!”
叶初雨边说,边伸手圈抱住了萧温阑的胳膊,身子也整个都靠了过去。
萧温阑怕她摔倒,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忙坐了过去,任由少女整个人都靠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