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衍自然也就不肯待在学宫,另寻了出路。
叶初雨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提前,不过既然是好的出路,她也就没说什么。
拿起手里的茶盏,起身,冲石衍敬道:“那我就祝你鹏程万里,前程似锦。”
她说完,径直端起茶碗喝了几口。
算是以茶代酒了。
石衍被她的激励感动到,也同样起身,回敬了一盅。
酒足饭饱之际,石衍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郡主,之前钧哥儿和我说起那夜的事,你为什么觉得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这件事,牧钧也曾问过叶初雨。
当时叶初雨说的是感觉。
此时,叶初雨看着石衍,想了想,如实道:“因为你是星河的朋友,虽然你们的性子,有时候真的不是很好,但你们从来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石衍被说得愣住了。
就连今日格外沉默的叶星河,此刻听闻这一番话,也不禁抬头看向叶初雨。
她此时曝露在阳光之下。
金灿灿的阳光把她包拢其中,她整个人都好似被渡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而她眉目温柔,唇边含笑。
叶星河看着看着,想说什么,最后却撇开脸,仰头喝了一杯酒。
他的眼睛瞧着有些红,嘴角却明显隐含着一抹笑。
这天。
他们快到上课的时候,才回去。
或许是因为知道,可能今日之后,他们再难这样齐聚,他们都十分舍不得这样的气氛,谁也没有提出先走。
就连裴时安也沉默着,喝了好几杯。
……
这天夜里。
裴时安回到府中,没有跟叶初雨回她那边,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交代了言明一件事。
让他细查叶韶琼。
言明对此自是感到十分奇怪。
他道:“之前不是查过吗?这叶五小姐,就是个普通大家闺秀,每日除了在家做女红抚琴,就是跟她娘出去参加宴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她的身上查不到,就去查她的身边人。”
面对言明的疑惑,裴时安握着腰间的兔子荷包,说道:“那天叶初雨会去找我,是因为叶韶琼提醒她,我在前面给她找兔子。”
“什么?”
言明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那天是哪天之后,他立刻变了脸,当即未再多言,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查!”
第80章
有方向可查, 这件事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言明让人跟着叶韶琼,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另让人去查她的身边人。
与叶韶琼关系最密切的, 莫过于她那个贴身婢女满琴。
而这满琴——
这阵子看着, 也的确有些不大对劲。
自打从香山回来之后,她就一直病恹恹的,为着这个缘故, 她已经许久没有贴身伺候叶韶琼起居了。
每日都待在自己的屋子, 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只知道她这阵子, 没少问药房拿安神药,似乎是一直很难入睡。
言明知晓这桩事情之后, 便让人想法子把这满琴喊出了府去。
这满琴的爹娘,以前也是明家的仆人,前些年各自告老回家了, 现如今,这对夫妻就住在西街那边的里水胡同里, 帮忙照看孙子, 也做些小买卖。
言明想了个法子, 让人跟满琴,说了她爹娘病了的消息,便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人诓骗出府了。
……
夜里。
言明得到玄明送来的消息, 立刻拿着字条, 往九昌阁走去。
彼时。
裴时安正在书桌前, 默写文章
听到动静,他没有抬头, 直到言明快走到跟前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见言明脸色难看,裴时安就知道这事,肯定与那叶韶琼脱不了干系。
他的脸色也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说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又拿帕子擦手。
言明点头。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边点头,边把手里的字条递给裴时安。
裴时安接过一看。
与他猜得没错,这事果然与那叶韶琼脱不了干系。
这叶韶琼自小就嫉妒叶初雨,又不愿嫁给石衍,当日在山坡上听到石衍和秦琛的对话之后,便故意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她打得一手好主意。
想着若是石衍真的这么做,日后被人发现,她也正好可以不用嫁给石衍了。
至于林间与叶初雨说的那番话——
这事,那婢女倒是并不知道,当日在林间,她并未跟在叶韶琼的身边,她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事对叶韶琼而言,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但听那婢女的意思,当日叶韶琼从林间,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看起来十分高兴。
她还特地询问过,问她是有什么喜事?
但叶韶琼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心情很好的哼着歌。
此外,那婢女还说了一桩事。
去年叶初雨落水,其实也是叶韶琼所为。
至于叶初雨,在这京城之中,名声这么差,此前就连一个好友都交不到的缘故,其实也跟这叶韶琼有几分关系。
叶韶琼私下里没少说叶初雨的坏话。
她很聪明,表面上出去的时候,跟叶初雨的关系很好,即便被叶初雨再怎么冷待,她也表现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其余人安慰她的时候,她还会帮叶初雨说话。因为这个缘故,就连萧温阑也十分高看她。
但私下里,她却花钱,故意让人在城中,到处散播叶初雨的狠辣、恶毒。
其实早些年,叶初雨的脾气,还没有后来那么暴戾,平日得闲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参加一些宴会。
但因为每次去参加宴会,都会被人私下议论,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被叶韶琼用她的温柔贤惠、深明大义,去对比她的狠辣、恶毒、不得体。
那叶初雨原本对别人的目光,就格外敏感,次数久了,她自然也就不再参与这些宴会了。
而在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和注视下,她的脾气也是变得越来越糟糕。
这些事,和叶韶琼都没有直接的关系,可如果不是因为叶韶琼的推波助澜,还有她故意散播那些消息,或许叶初雨以前也能交到朋友,或许她的脾气也不会变得像之前那样糟糕。
裴时安对于这些前尘往事,倒是并未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以前的叶初雨和现在的叶初雨,不是同一个人。
以前的叶初雨,受过什么样的磨难,吃过什么样的苦头,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只关心如今的叶初雨。
他想保护的,也就只有如今的叶初雨。
“早知这高门大户,阴私事不少,但这叶韶琼,今年也不过十八,做事竟然能这么歹毒,实在是可恨至极!”
言明素来看不惯这样的事。
何况他如今和叶初雨关系颇为要好,知晓她这次中箭,就是被这叶韶琼故意引过去的,他的脸色自是难看至极。
裴时安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握着那张字条,薄唇紧抿着,像是一条线,过了一会,他沉声问言明:“人还关着?”
言明知道他问的是谁,忙道:“关着呢,没有您的吩咐,不敢放。您放心,那婢女怕连累自己的爹娘,很是老实,她说了,只要能护住她和她家人的姓性命,她什么都愿意交待。”
“就算把她拉到叶家,让她当众说及此事,她也是不敢作伪的。”
裴时安没有立刻发话,而是说:“先把她看好。”
言明自是点头应是,过了一会,他又看着裴时安问道:“您是要亲自出面,还是把这个字条交给叶相?”
说罢。
不等裴时安开口,言明又是低声一句:“属下知道您紧张郡主,但这事,您还是先别掺和。”
“晋华长公主原本就已经对您起疑了,这时候,您若是主动把这事露之于白,以晋华长公主的为人,事后肯定会有所起疑。”
“她若是查到您这,就不好了。”
裴时安又岂会不知道?
如果不是担心萧温阑查到他这,他岂会这么麻烦?恐怕早在知道这事,跟叶韶琼有关的时候,他就要直接朝她开刀了。
裴时安皱着眉,一脸不喜,但也没有反驳,只沉声道:“我知道。”
不过他也不打算把这事交给叶远声,而是问言明:“叶长渡什么时候从西山大营回来?”
言明略想了一番,才回道:“应该得过几天。”
他想到之前从玄明那边听到的消息,一并和裴时安说了:“西戎那边好像又有动静了,玄明说戍边那边来了急报,就是不知道这次西戎人到底是真的要战,还是只是随便闹闹。”
裴时安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皱了眉。
西戎那群人就跟吃不饱的饿狼一样,每年这个时候,都得到大秦的边境闹一番,偏偏又从来不战,只是抢点东西就跑,一次次的,每次大秦森严以待、准备开战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是西戎人的几个烟雾弹。
次数多了。
戍边那边的将士也都逐渐麻木了。
不过裴时安,知道如今西戎当家的那个人,最是诡诈,以他的心机和手段,也许是故意麻痹大秦人的也不一定。
为得就是让大秦放松警惕,好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这次戍边来急报,恐怕是西戎人,真的动手了。
不过这毕竟是大秦自己的事,裴时安也懒得理会,他只想快点把叶韶琼的事情解决了。
这个女人心肠歹毒至极,虽然对叶初雨构成不了太大的危险,但这样一个惹人厌烦的存在,日日在耳边嗡嗡嗡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做出一些别的什么,也实在惹人厌烦。
“想法子把这个字条,送到叶长渡的书房,叶长渡那几个随侍看到之后,知道该怎么做。”
裴时安说完,便把手中的字条递给了言明。
言明伸手接过。
却依旧有所不解,他不由犹疑着问裴时安:“主子,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叶相?”
“他就在家里,这事交给他,不是更快吗?”
裴时安闻言,却扯起唇角冷笑了一下:“叶远声是刚正,但他也十分看重自己的家族。”
“他这个弟弟虽然不成器,但毕竟跟叶远声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那叶老二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我不希望这事就这么被搪塞过去。”
其实这事交给萧温阑,是最好的。
但就像言明先前考虑的,要是让萧温阑知晓,这其中有他的手笔,只怕又该起疑了。
他现在还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份。
这几日,他一直让玄明观察着长公主府,知道已经有人去姑苏那边了。
这个时候。
他自然不能让人知道,这事与他有关。
还是交给叶长渡吧。
以叶长渡对叶初雨的感情,这事,他绝不可能草草了事。
言明也终于弄明白这里面的关键了,他没再说话,拿过字条,便先退下了。
……
叶初雨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每天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日子过得倒是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唯一有所差别的,也不过是石衍已经走了,叶星河也准备离开了。
叶星河准备离开,也是这几天的事。
石衍不是读书的料,叶星河显然也不是。
只不过以前他自己的心没有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就无所谓究竟做什么。
但这次的事情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该担当起来了。
前阵子,他先后与叶长渡、叶远声,还有萧温阑说起了此事,打算也去历练一番。
叶长渡和叶远声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萧温阑虽然有些不愿意,但她也不是寻常女子,一味地只想让孩子陪在自己的身边。
既然儿子有想做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出面阻拦。
“叶星河,你什么时候去大营啊,是去哥哥那边吗?”回程路上,叶初雨靠在马车旁,问外面的叶星河。
这事,她是今日午间吃饭的时候,才知道的。
这阵子他们经常一群人一起吃饭,有时候出去吃,有时候去学宫的膳堂吃。
今日午间,叶星河忽然提起,明日他也不来学宫了。
她那时才知道叶星河的打算。
刚知道那会,她还挺不高兴的,倒也不是因为叶星河准备要走。
叶星河要走,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