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还真的拿她没办法。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裴时安说着，一脸无语地去拿碗筷，准备再去一趟厨房。
叶初雨笑盈盈跟了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她现在不哭了，也不难受了。
少年人的难过永远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还哭得不行，现在倒是又恢复如初了。
裴时安瞥她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任由叶初雨陪在自己身边。
两人往外走。
路上，裴时安忽然听到一句：“或许呢。”
“什么？”
裴时安没明白这话，低头看叶初雨。
叶初雨仰头看他，笑着回他：“或许你上辈子就是欠了我呢？”
她也就是玩笑一句，说完就径直跑开了。
一阵风吹来。
她的裙角被风卷起。
少女站在荒北沙漠的星辰之下，风扬起她的乌发和红裙，她回过头，看着他笑靥如花。
“裴时安，快点啊。”
裴时安听她一喊，刚刚还在想叶初雨那番话的他，又把心思压下了，看着少女笑容依旧，他也没再想这事，答应一声就过去了。
……
翌日。
萧寒一行人赶到，听说叶初雨和裴时安已经赶到了。
萧寒自是十分惊讶。
他还以为他们俩早在半路就停下，或是掉头离开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到了，甚至比他们先一日赶到了。
“殿下？”
叶长渡和萧寒说着话。
失神的萧寒，这才回过神，他看着叶长渡轻轻嗯了一声。
叶长渡也没问他在想什么，只与他说道：“我这身体还得在此修养几日，劳请殿下回去的时候把舍妹也带上。”
萧寒听他请求，沉默半息，开口：“她若不肯呢？”
以前的叶初雨，萧寒自然有把握能让她听他的话，但如今的叶初雨，萧寒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叶长渡沉默须臾，笑了：“放心，她会听的。”
见萧寒看过来，叶长渡却未多说，只笑看着萧寒。
萧寒也就未多加探寻。
“她若同意，我自然没有什么。”这便是答应了。
但萧寒私心觉得叶初雨是不会答应的，可出乎萧寒意料的是，叶初雨竟然真的答应了。
虽然在听到这桩事的时候，她沉默了很久，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同意了。
走的时候还客客气气地跟他道了谢，说了声“劳烦表哥了”。
萧寒看不懂叶初雨了。
可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看不懂自己这个表妹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叶初雨总有让他忍不住看向她的能力。
又过了一天。
萧寒带着叶初雨一行人离开了营帐。
离开那日，叶初雨去了叶长渡的营帐与他告别，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有些红。
萧寒看着她上了马车。
直到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萧寒回神看过去，发现是那位裴姓少年。
二人结怨已久。
萧寒与他对视半晌，也未说什么，收回了视线。
马车就这样离开了北地，去往京师。
去的时候，倒是要比来的时候轻松很多。
但叶初雨这一路心情都不怎么好，何况还有个萧寒在身边，跟他们一路，总归有些不自在。
她也就没提出去哪里玩。
只在每个地方落脚的时候休息一阵，免得在马车里面坐得腰酸背痛。
萧寒没娶妻。
跟游戏中一样，因为西戎的进犯，选妃一事暂停。
不过叶初雨记得这次之后没多久，他就彻底确定自己的心意，决定跟裴溪长相厮守了。
想着这个。
叶初雨忍不住朝萧寒那边看过去。
直到眼前被一道视线遮挡住。
叶初雨抬头，就看见裴时安恰好挡在她面前。
叶初雨不解，奇怪问道：“裴时安，你站我面前做什么？”
裴时安脸色难看，她还有脸问他做什么？虽然知道她对萧寒没兴趣，但见她一个劲地往萧寒那边看，裴时安就有些不爽。
而且虽然她对萧寒没兴趣。
但看萧寒这一路的表现，还有时不时看向叶初雨的目光，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裴时安也没说话，径直在叶初雨的面前坐下了。
叶初雨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但也没多想，见看不见萧寒了，她也就一脸无所谓的收回了视线。
一行人一路平安回到京师。
几乎是才回京师，叶初雨就被萧温阑派来的人带走了，他们来之前，叶长渡已经先给家里去了信。
叶初雨怕萧温阑责怪裴时安，便没让裴时安一道跟着，自己去了长公主府。
她这一待，却是待了两日才被萧温阑放回到了叶家。
这天，裴时安去上学了，裴溪倒是在家，叶初雨是在外面跟裴溪碰上的。
除了裴溪之外，她的身边还站着个人。
“裴姐姐！”
叶初雨远远看到她，就笑着喊道，她有阵子没见裴溪了，怪想她的。
裴溪听到声音也回过了头。
“这是？”
她身边那位穿蓝衣，拿折扇的青年也看了过来。
裴溪听到这话，目光微闪，但也只是一瞬，她就柔声回道：“是丹阳郡主。”
“哦。”
姜玉卿点点头，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原来就是她啊。”
“多谢姜公子特地跑这一趟，这块玉佩对我很重要，若是弄丢了就不好了。”裴溪跟姜玉卿说。
姜玉卿闻言把视线从叶初雨的身上收回来，轻笑道：“举手之劳的事罢了，若是裴小姐真的想谢我，不如请我吃饭。”
他是习惯说这样的话了。
说完不免觉得有些唐突，正要说开玩笑的，但裴溪已经笑着应了。
“好啊。”
语气之爽快，倒是让姜玉卿怔了怔。
但很快姜玉卿就高兴地笑了起来：“那裴小姐何时得空，请记得和我说。”
得了裴溪的保证之后，姜玉卿便先与她拱手离开了。
叶初雨眼睁睁看着一个青年坐上马车，虽然只是看了一张侧脸，但作为曾经攻略过的对象，叶初雨岂会认错？
这不是姜玉卿是谁？
但姜玉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竟然还跟裴溪认识了，他们不是在江南才碰到的吗？
叶初雨看呆了眼。
眼睁睁看着姜玉卿的马车，擦着她的马车离开，叶初雨还是未能回过神。
直到耳边传来裴溪的声音：“初雨，你在看什么？”
叶初雨这才回过神。
她轻轻啊了一声，回：“没什么。”却又忍不住问，“裴姐姐，那是？”
叶初雨未曾注意到裴溪眼中，那一瞬闪过的暗芒，只听她说：“一位刚认识的朋友。”
叶初雨听她这么说，虽然觉得古怪，但也没多想。
很快就又笑开了。
她从马车上下来，跟从前似的，挽住裴溪的胳膊：“裴姐姐，我们这么久没见，你想没想我呀？”
也的确很长时间没见了。
要算时日，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感觉到自己挽住裴溪胳膊时，她身体的僵硬。
叶初雨微怔，她看了眼裴溪，刚要询问之际，前边传来束秀和时桃的声音了：“郡主！”
两个人哭着朝她跑来。
看到这两张熟悉的脸，叶初雨一时也顾不上去想那一抹诧异，笑着先松开握着裴溪的手，安慰起早就哭成两个泪人的人了。
这里主仆三人说着话。
而另一边，裴溪站在一旁，看着主仆三人。
今日阳光不怎么样，裴溪站在阴影处，从前那张温柔和气的脸，此时处于阴影处，看着竟有些骇人。
时桃冷不丁看见，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
叶初雨注意到了，不由看着时桃问了一句。
时桃看着裴溪的方向，嗫嚅着嘴唇，想说话，但裴溪已经笑盈盈走过来了：“怎么了？”
时桃偷偷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裴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时桃忍不住想，难道是她看错了？
应该是吧……
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出现在裴小姐的身上呢？
肯定是她看错了！
时桃本就心大，此时也就没多想，与两人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又泪眼汪汪地跟叶初雨说：“郡主，您以后别再这样吓我们了。”
“好好好，我这次也是事出有因嘛。”
叶初雨笑着应道。
“再事出有因，您也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啊，还就带了宋舜。”束秀也跟着碎碎念起来。
叶初雨这几日被念叨烦了，此时只能告罪求饶。
主仆三人说着话走在前面。
两个丫鬟没一会就被叶初雨逗笑了。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裴溪留在了后面，用一种极度阴沉的目光看着叶初雨越走越远。
那样的眼神，从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裴溪的身上的。
此时的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第88章
裴溪的确变了个人。
说变了个人, 其实也不对。
人还是那个人，就连灵魂也没变过。
从始至终，裴溪还是裴溪。
但就是不一样了。
就像是属于身体里的另一部分, 到了时间, 终于觉醒了。
这一份不一样，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有出现端倪了，只是谁也没有发现, 就连裴溪的贴身丫鬟白芍也没有发现。
开始是裴溪能忍, 后来则是有意识地隐藏。
早在香山围猎场的时候，在裴时安满心满眼只知道照顾叶初雨, 而不小心忽视裴溪的时候，裴溪的心里, 其实就隐隐有些不自在，种下了之后觉醒的种子。
只是那时，裴溪只是自己心里不舒服, 甚至还常常因为自己的这一份不舒服，而产生羞愧之情。
到后来。
日日看着裴时安与叶初雨相处, 这一份不自在和不舒服就更加明显了。
直到一个多月前, 裴时安忽然追着叶初雨离开, 只让言明给她留下只言片语，自己却追着叶初雨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溪心里这一份不舒服，更是抵达了巅峰。
但彻底觉醒，其实还是在两日前。
两日前, 裴时安终于回来了, 裴溪高悬的那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这一个月, 她提心吊胆，没一日歇息好的。
那夜他们姐弟, 久违的，单独吃了一餐饭，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吃饭的时候，虽然不似其他人有说有笑，但裴溪心里还是很高兴，不住地给裴时安夹菜，就跟以前他们姐弟俩私下相处时一样。
直到裴时安与她说起那番话——
“阿姐，我可能真的喜欢上叶初雨了。”
裴溪至今还能记得少年说起这番话时，那张俊美的脸上闪过的不好意思。
大约是不想承认，却又无处不彰显他对叶初雨的那一份不同。他红着耳尖，犹豫着和她说道：“我想以后带她去别的地方逛逛，阿姐要跟我们一起吗？”
裴溪脸上的笑，全都僵停在那一刻。
她不是没想过和少年分开，但这一日的到来，还是让裴溪愣住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显然也察觉到了，忙又与她说道：“不是现在就走，至少再过段时日，我只是想跟阿姐先说下，到时候阿姐想跟我们一起，我们就一道离开京城。”
“阿姐若是不想离开，我们就等阿姐安顿好之后再走。”
少年言里言外，都有替裴溪考虑的意思。但裴溪听着他把自己和叶初雨唤作我们，倒让她成为外人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心中狠狠地一抽。
那时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涌动得厉害，就好像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那只猛兽，终于要按捺不住出来了。
她不愿在少年面前显露出来，便托辞不舒服，先去歇息了。
那天夜里，她辗转难眠，直到天灰蒙蒙亮时才勉强睡下，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又再次惊醒过来——
而惊醒过来的裴溪，又或者该称作李希。
属于裴溪的，那被人特意隐藏压抑的部分，也终于全部展现出来了。
此刻看着叶初雨渐行渐远的身影，看着她欢声笑语被人簇拥着的样子，就像是从前在学校里的每一个时刻一样。
好像无论在什么地方，叶初雨都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她的身边从来不缺人的陪伴。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喜欢叶初雨。
她的身上好像天生就有吸引人的能力，让所有人都渴望着靠近她。
就连裴时安——
那个向来冷酷，又沉默寡言的少年，也同样喜欢着叶初雨。
那个对谁都沉默寡言、不屑一顾，甚至称得上毒舌的少年，但只要碰到叶初雨，就会变得不同。
想到曾经目睹他们的每一个时刻，裴溪的目光便越来越沉，也越来越阴暗。
叶初雨也总算察觉到身边的不对了。
身边始终没有裴溪的身影，叶初雨起初和两个丫鬟聊着天，倒也没有发觉，余光一瞥，没瞧见人，便觉出不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