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并未有什么变化,袖子底下却死死捏紧了拳头。
“陆大哥。”
裴溪语气如常喊陆知斐。
“嗯。”
陆知斐收回视线落在裴溪的身上。
“那我们就先这样说定了,等陆大哥休息的时候,我亲自做菜请陆大哥来家里吃。”裴溪说着说着还垂下眼帘,露出羞赧的笑容,“我来京城这么久,一直得陆大哥照顾,还没好好感激过你。”
“之前在叶家不方便,现在倒是可以请陆大哥来家里吃饭了。”
陆知斐低头看着裴溪,眉眼温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裴溪还有课,陆知斐便让她先回去了。
裴溪笑着应好,与陆知斐告辞。
陆知斐目送裴溪离开的身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他也没多想,看着裴溪走远,自己也先离开了这边。
……
叶初雨知晓裴时安发生什么之后,便不似最开始那样坐立难安了。
不过她心里也着急。
要不是答应了裴溪,和她一起回去,恐怕她早就要从学宫离开,去找裴时安了。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
叶初雨跟施菀说了一声,就急匆匆去找裴溪了。
裴溪似乎早就在等她了,看着叶初雨过来,就笑盈盈迎了过去:“走吧,我们回家。”
叶初雨松了口气,然后就跟着裴溪坐上了马车。
两人乘坐的是裴溪的马车。
叶初雨因心中的着急和担忧,未曾注意到裴溪偶尔望向她的眼神,直到到了一处巷子,见马车停下,叶初雨透过车帘往外看,见外面挂着裴府的门匾。
“就是这了。”
裴溪和叶初雨说道:“走吧。”
裴溪说完便自顾自先下了马车。
叶初雨也连忙跟着走了下去。
京城寸土寸金,姐弟俩买的房子并不算大,但也足够他们两个人住了。
门前的家丁是裴溪这几日买的。
叶初雨跟着裴溪进去。
“阿弟就在前院,我让人带你过去。”裴溪说着就喊来那个家丁,让人带叶初雨去找裴时安。
“你跟他去吧,我去厨房吩咐一声,你今天留在家里吃饭。”
叶初雨急着去见裴时安,也顾不上跟裴溪客气,与她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个家丁过去了。
裴溪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讥嘲的笑容,直到前边传来白芍的声音,她才又恢复神色,柔声应了一声。
“刚才那是郡主吗?”白芍看着叶初雨离开的身影。
裴溪笑着说了句是,又跟人说:“正好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她们做一些初雨喜欢吃的菜。”
白芍笑盈盈应好。
看着白芍离开,裴溪的眼中一片暗色。
她讨厌叶初雨。
这个女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轻易地让别人喜欢上她。
即使处于这个游戏世界,既是她这个人物原本臭名昭著、恶名昭彰……她还是能引得一群人喜欢她,裴时安是这样,白芍是这样,叶星河是这样,现在就连陆知斐和萧寒也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不过没事,很快就会不一样了。
那些原本被叶初雨抢走的人和眼神,都会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既然是乙女游戏,那理应所有人都喜欢她这个女主才是。
裴溪怀着这样的心情,噙着一抹愉悦的笑容,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她等着看叶初雨看到她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裴时安!”
远远看见一间屋子,叶初雨就等不及跟在家丁身后,着急忙慌地跑进去了。
言明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叶初雨,面露惊讶。
“郡主?”
惊讶过后,他便立刻过来了。
给叶初雨行完礼之后,他问:“您怎么来了?”
“我听裴姐姐说裴时安病了,就想来看看他,他没事吧?”叶初雨说着往里面看了一眼。
“主子没事。”言明回道。
看叶初雨长舒了口气,言明却面露犹豫。
主子的身体是没事,但是……
想到这两日,他每次提到郡主时,主子不耐的眼神,言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两人究竟闹了什么别扭啊?
他都已经好久没看到主子这样了,尤其这种态度还是对郡主的,就好像回到了最开始主子面对郡主时的样子……
透着不喜和不耐。
言明刚要询问叶初雨,但叶初雨已经等不及了,她跟言明说:“我进去看看他。”
然后也不等言明有什么反应,她就跟从前似的,拔腿进去了。
“郡主……”
言明想阻拦,但又觉得或许这两人见到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也就没说什么,眼见叶初雨已经进去了,他索性先到隔壁去给人准备茶点。
“裴时安!”
叶初雨并不知道言明心中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裴时安,早就不是之前那个裴时安了。
她匆匆进去。
待看到裴时安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握着本书翻看着,就跟从前一样,她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是彻底落下了。
“你身体好了?”
说着,她又没忍住抱怨了一句:“你吓死我了!”
叶初雨说着就想朝人走去,想跟他抱怨这两天她的心情,还有他的不守时,但走到一半,她就感觉出不对了。
——裴时安看着她的眼神不对。
那种漠然的、不耐的眼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裴时安的眼中看到过了。
这种异样,让叶初雨就像是回到了最初,她刚刚遇见裴时安的时候一样。
“你……”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裴时安:“你、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有些卡顿,心脏却止不住狂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这样的裴时安,她……有些害怕。
“谁让你进来的?”叶初雨的耳边,传来冷漠至极也不耐至极的声音,还未等她变了脸色说什么,裴时安又往外喊道:“言明!你给我进来!”
言明正好端着茶过来,听到声音,立刻急匆匆进来了。
“主子,怎么了?”他说着看了眼屋内,见二人神色都有异,不由头疼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刚想劝说二人,但他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就听到他家主子已经沉声说道:“谁让你放她进来的?”
言明愣了愣。
他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身边的郡主,见她姣美的面容又变得苍白起来,言明心中也觉得主子今日过分了。
“主子,您就算和郡主吵架,也不能这样啊。”
“有什么事,你们好好说,不行吗?”
“你疯了?”裴时安皱眉看着言明:“你在说什么浑话?我为什么要和她好好说?”
这下,言明的那双浓眉皱得更加厉害了:“主子,您到底怎么了?”
裴时安看他这样,心里顿时不满起来。
他觉得言明是疯了,竟然开始替叶初雨说好话,忤逆起他的意思来了。
难道现在就连他也开始惧怕叶家,惧怕这个叶初雨了吗?
他刚要发作,忽然听到一道几乎颤抖着的女声:“……裴时安,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裴时安本不想理会这个女人。
但看着她此刻迥异与从前的模样,又忍不住皱眉。
这个女人何时变得这么小心翼翼起来了?
她在怕什么?
而他……
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竟然会这么不舒服。
就好像被巨大的石头压着一般,让他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裴时安紧紧蹙着眉,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不舒服,还是因为她的存在,他沉默地看着她,在她一眨不眨的注视之下,终于还是开口了:“我能答应过你什么?”
他语气依旧淡漠,也仍旧不耐烦。
“主子……”
言明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往身边看,果然瞧见丹阳郡主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不管主子是怎么了,但言明觉得两人不能再这样聊下去了,再这样聊下去,肯定得出事!
可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犹豫着在想是让主子先住嘴,还是让郡主先去找裴小姐……
对,裴小姐!
言明眼睛一亮。
现在这种时候,只能找裴小姐过来看看了。
他悄然往外退去,打算去找裴溪过来。
而叶初雨呆呆地看着裴时安,迟迟不曾说话。
她心中好似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只能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裴时安被她看得忽然又烦躁起来了。
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还有她此时的表现,都让裴时安十分不舒服。
他不想看见这个女人。
又或者说,他不想看到她在他的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模样。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试图去谈及,但心里的烦闷情绪,让他刚想深入探究就头疼难耐。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走了。”裴时安说着,就一副懒得和她多言的样子,背过身,面朝窗外了。
叶初雨看他这副模样,就像是回到了她刚来游戏那会。
她有许多话想说。
但在这一刻,她什么都说不出。
大脑一片空白。
她近乎呆滞地看着裴时安。
她没说话,却也不想离开,她就这么看着裴时安。
“你——”
裴时安被看得更加不耐了,刚要说话,却见言明带着姐姐进来了。
“阿姐?”
裴时安面露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说着急匆匆扔下手里的书,朝裴溪走去,他毫不犹豫地与叶初雨擦肩而过,还狠狠地瞪了言明一眼。
显然是在责怪他的自作主张。
言明被他看得瑟缩了下脖子,不敢发一言。
裴溪则皱着眉看他:“言明说,你和初雨吵架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朝叶初雨看去。
“初雨,你没事吧?”裴溪说着朝叶初雨走去。
叶初雨朝裴溪摇了摇头,但她小脸苍白,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她仍旧沉默地朝裴时安看去。
“时安,是不是你惹初雨不高兴了!”裴溪在一旁不满道。
裴时安抿着唇不说话。
尤其听阿姐让他道歉,他本就不满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但他还是咬着牙给叶初雨道了歉。
“对不住!”
“你——”
裴溪看他这样,刚要说话,却听身侧叶初雨说道:“裴姐姐,没事,我……没事。”
她沙哑着嗓音说道。
“我还有些事,我、我先回去了。”叶初雨心中慌乱,她不知所措地说完,也不等裴溪说什么,便匆匆往外走去。
只是在走到裴时安的身边时。
她还是满怀希冀地朝裴时安看去,可她还是失望了。
少年没看她,脸色也就淡漠,那双从前装满了她的眼睛,此时除了漆黑和不耐就再没有别的了。
现在的裴时安,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裴时安了。
那个会摸着她的头,会给她煮面条,会跟她说别怕,甚至不远千里送她去北地的人……不见了。
叶初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是程序被扭转,还是这个破游戏给她附加的困难……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裴时安,不见了。
这一个认知让叶初雨难受得想哭。
她也真的哭了。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叶初雨很少这样哭。
无论是在现代世界,还是在这个游戏世界。
裴时安像是愣住了。
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还会哭,他近乎呆滞地看着叶初雨。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重重敲击着他的心脏,像是想要唤醒什么,他不知道,但这让裴时安近来本就不轻松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你……”
他看着叶初雨似乎想说些什么。
身后却传来阿姐的声音:“时安,你看看你做得好事!”
裴溪很生气。
裴时安很少见阿姐这样发火,但见阿姐这样,他也只当阿姐是怕叶家家大势大,怕这位所谓的丹阳郡主不高兴。
这种看人脸色的心情,让裴时安面上那一瞬的凝滞,又再次变得凛然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扭开了脸。
叶初雨看他这样,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跟着消灭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