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
她们一脸疑惑地看着叶星河,却见他沉着脸,忽然直接越过她们大步往内走去。
两个丫鬟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忙又阻拦。
“少爷,郡主她还在睡觉,您……”
但话还没说出,叶星河就沉着脸,扭过头瞪了她们一眼:“滚开!”
两个丫鬟被吓得倒退两步。
待回过神,时桃还欲追,束秀却忽然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也是该有个人去喊醒郡主了,总这样也不是回事。
叶星河大步推开门,又一步未停走到内阁。
天色渐暗,屋内却还没有点灯,昏昏暗暗的,依稀能瞧见帷幔也垂落着,看不到床上是何场景。
叶星河一时不清楚叶初雨究竟是睡着还是什么。
但想到牧钧刚才面上未曾掩饰的担心,他还是咬牙喊了一声:“叶初雨?”
无人回答。
叶星河皱着眉走过去,边走边说:“我掀帘子了啊。”
还是没人回答。
不管了!
叶星河咬牙,大不了被叶初雨骂一顿。
他咬着牙,手握住帘子,刚要掀起,里面传来叶初雨沙哑的声音:“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叶星河吓了一跳。
“你——”
他心惊肉跳的,有些没好气:“你醒着,怎么不吱声?”
不过既然叶初雨醒着,他也就不纠结了,直接掀开了帘子,就站在床边与她说道:“什么时候了,还睡?牧钧说你这几天没去学宫,你做什么,又逃学?”
“裴时安不在府里,你就放纵了是吧?”
“不对啊,你这么多天没去学宫,裴时安居然没管你?我听牧钧说,他也没去,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他小嘴不停,说了半天,也没见叶初雨回头。
反而像是畏光似的,把自己更加往里面缩了点,还把被子盖在了头上,遮住了自己的脸。
“喂,叶初雨,我跟你说话呢!”
叶星河不高兴了。
没听到叶初雨的回答,倒是小梨花从床里面钻了出来。
它似乎也看出自己的主人不对了,咬着被子往下,想让主人可以透口气。
“小梨花,别闹。”叶初雨的声音很哑。
她说着又想把被子盖到自己脸上,被察觉出不对的叶星河拦住。
叶星河手握住被角,半俯身看着叶初雨。
“你——”
在看清叶初雨此刻的样子时,叶星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才不过数日不见,可叶初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下巴尖尖的,脸上的肉是一点都没有了。
比起当初她刚从北地回来时,还要憔悴。
但最要紧的还是她这双眼睛。
这双从前黑亮,总带着笑意、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时就像是被人夺走了所有的光彩一般。
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没有一点光彩。
钧哥说的没错。
叶初雨真的出事了。
“叶初雨,你……”叶星河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哑然起来,这样的叶初雨让他陌生也让他害怕。
“……你别吓我。”
他沙哑着嗓音说道。
叶初雨没说话,既然已经被叶星河发现,她也就没再掩藏什么,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看着头顶的床幔。
“我没事。”
她哑着嗓子说。
她太累了,不想看人,也不想说话,所以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声了。
除了手还在摸着小梨花的头,试图安抚小梨花,其余的,她什么都不想做了。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想面对任何人。
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谁都不见,什么都不管。
“你这算是什么没事!”
叶星河没忍住控制自己的音量。
这要是搁以前,叶初雨早就要跳起来打他的头了,但今日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叶星河看她这样,不由更加慌张起来。
他知道从她这边要不到答案了。
但也没必要了。
能让叶初雨变成这副模样的,这世上根本没多少人。
“是不是裴时安?”
叶初雨皱了皱眉,听出叶星河语气不对,她费力往叶星河这边看了一眼,说道:“不是。”
可叶星河怎么会信她的话?
他什么都没说,放下手中的被子和床幔,就转身往外走去。
叶初雨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跳忽然变得有些快。
“叶星河!”
她张口喊人,因为太久没有和人说话,声音竟然很轻。
见叶星河头也不回,叶初雨终于慌了:“叶星河,你给我站住!”
“束秀,时桃,把他给我拦下!”
叶初雨说着,自己也从床上下来了,但她实在太疲惫了。
这几日,她其实根本没怎么睡着,像是睡了,但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在做什么,就好像用自己的灵魂看着自己的躯壳一样。
这样的休息,怎么可能会好呢?
何况她已经很久没有从床上起来了,这一起来,叶初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了回去。
“叶星河……”
叶星河岂会被两个丫鬟拦住?
他看也没看,就沉着脸要拂开她们出去,直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还有两个丫鬟着急喊道:“郡主!”
叶星河心下一惊,也连忙回头。
待看到叶初雨趔趄着退坐到床上,脸色难看,他忙掉头回去:“你没事吧?”
这一看,却更是让她震惊。
叶初雨不仅脸小了一圈,就连身上的肉都快掉没了。
从前那个还有些圆润的明媚少女,此时衣裳都变得空荡荡起来。
他咬牙切齿,对裴时安的恨意,更是在这一刻抵达到了巅峰。
“裴时安!”
他死咬着牙,喊着这个名字。
叶初雨反握住他的胳膊,微喘着气说道:“跟他无关。”
“跟他无关?跟他无关,你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叶星河丝毫不信她的话。
他目光阴沉,恨不得对裴时安碎尸万段。
“叶星河,真的跟他没有关系,他……”叶初雨艰难道,“他只是把我忘了,这不是他的初心,跟他没关系。”
“什么意思?”
叶星河怔住了,他看着叶初雨,面露不解:“什么叫做把你忘了?”
叶初雨抿唇不语。
最后还是束秀把这事与叶星河说了。
“荒谬!哪有人忘记东西,只会忘记一个人?”叶星河根本不信。
但看叶初雨那张脸,也知道她不可能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
还有裴时安……
之前他管叶初雨管得跟什么似的,为了叶初雨,北地都敢去,这样的情分,要说他对叶初雨无情,他也不信。
先前的暴躁和愤怒逐渐褪去之后,他冥思苦想,也只想到一种可能。
“他难道中蛊了?”
虽然他不相信这些东西,但裴时安这么奇怪,也只可能是这个了。
“我不知道,但你别去找他的麻烦了。”叶初雨很累,她见叶星河没像之前那么暴躁,便又松开了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叶星河问她。
可叶初雨只是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很累,头也很疼,不想再想这些事了。
叶星河也看出她的疲惫了,沉默片刻,还是咬牙先把脾气按捺了下来:“你先好好歇息,我去裴家看看。”
“你别跟他闹。”
叶初雨倒是还记得这个,嘱咐叶星河。
叶星河看她都这样了,还满心满眼都是裴时安,又气又心疼。
“知道了。”
他瓮声瓮气应道。
“你好好休息吧,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等母亲和大哥回来,看到你这幅样子,你看你怎么解释!”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叶星河还是让束秀她们陪着,伺候着,不敢再在这边惹她心烦了。
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在这能做什么。
他得去看看裴时安是个什么情况。
他往外走,先去中厅找牧钧。
牧钧看他回来,立刻起身问道:“如何?”
叶星河没有立刻说话,直到牧钧皱眉,再次询问:“到底怎么回事?郡主和时安怎么了?”
叶星河才把自己知晓的那件事与人说了。
“忘了郡主?”
牧钧愣住了,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桩事。
“我怀疑他是中蛊了,要不然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叶星河烦得搓了把自己的脸。
“我先去裴家看看。”
叶星河说着就直接沉着脸站了起来。
牧钧见他动身,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见叶星河疑惑看过来,牧钧只拍着叶星河的肩膀说:“郡主和时安也是我的朋友。”
叶星河听他这样说,也没多想。
“走。”
叶星河虽然没去过裴家,但家里下人知道,问了门房之后,两人就骑着马过去了。
待到裴家。
叶星河报了名号。
今日裴溪还没回来,言明亲自出来迎接得他们。
看到叶星河在外面,又见他脸色难看,叶星河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但还是忙先走过来迎了:“叶公子,牧公子。”
猜测这位叶小少爷是知道什么情况了,特地过来问罪的。
言明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倒也不是怕跟这位叶小少爷打起来。
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但这事,说到底还是他们主子不好……
无缘无故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他这几日听玄裳来回报丹阳郡主的消息,听说她状态极差,整个人都瘦脱形了,将心比心,要是他的姐妹被别人这么对待,恐怕他杀了对方的心都有。
偏偏主子每次只要多想一些自己跟郡主的事,又会头疼,他们也不敢逼着他。
裴小姐也不知道去哪了。
要是她在的话,还能管着这位叶小少爷一些。
言明心里急得不行,面上还得先保持着恭敬。
“裴时安呢?”
叶星河虽然按捺着情绪,但声音压得还是很低,脸色也不好看。
这会天色已然黑了。
府外灯火照出来的灯,打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他阴沉的脸。
言明也不敢隐瞒,与人说:“主子这几日身体不太好,这会还在屋里歇息。”
眼见叶星河与牧钧翻身下马,往内走来。
言明也不敢阻拦,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替他们主子说上一句:“两位少爷,我家主子这阵子是真的身体不好,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是有心惹郡主伤心的。”
叶星河看了言明一眼:“他要是故意的,我就不是现在这个脾气了。”
说完也不等言明再说什么:“领路。”
言明心里哀叹一声,却也不敢多言,先领着二人往里走了。
走到裴时安的院子。
裴时安刚起来喝茶。
他这些时日,的确不怎么好。
昨日他表哥也偷偷来过了,也说起了叶初雨,还说他曾经主动带叶初雨去过元真寺,还允诺之后要带叶初雨去见外祖父。
他心中不是不震惊。
元真寺是什么地方,那是百里家在大秦筹谋的场所,他能带叶初雨去那样的地方,不管有没有和叶初雨说什么,都代表他把她看得很重。
更不用说他曾经还允诺表哥,要带叶初雨去见外祖父。
他自然不信。
甚至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偏偏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他最亲近之人。
言明、玄裳、表哥……
这一个个,他们不可能骗他。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为惊讶,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裴时安沉默着,手里握着茶却没喝,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想起什么,却并无成效。
想再深入去想,便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裴时安心脏狂跳,呼吸也再次变得急促起来,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重重敲击着,他刚想伸手捂住剧痛的胸口,就听到外面传来言明的声音:“就是这了。”
往回看。
裴时安看到言明领着叶星河与牧钧过来,下意识的,他出声问道:“你们怎么来饿了?”
但察觉出语气之熟稔,他又开始皱眉。
为什么他会觉得与他们十分熟悉?就好像他们曾经相处过许多回?
裴时安冥思苦想,竟真的瞧见他们许多次相处的画面,可为什么他会和他们关系好?
裴时安没有头绪,想再细究的时候,那股子锥心的疼痛又开始在大脑里蔓延开来了。
手里的茶盏,一时握不稳,落在了地上。
瓷砖碎裂。
裴时安抱着头,趔趄着坐在了椅子上。
“主子!”
言明看他这样,立刻变了脸。
叶星河与牧钧对视一眼,也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看来裴时安的情况比他们想得还要糟糕。
裴时安这样,他们自然问不出什么。
等言明扶着他回去躺下,叶星河看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的裴时安,沉默片刻,没过去,而是跟言明说道:“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