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裴溪来了,叶初雨倒是终于有反应了,一整日都没有过什么动静的她,此刻忙说:“快让裴姐姐进来。”
束秀见她这样,也算是松了口气。
她一面让人去请裴溪进来,一面走过去服侍叶初雨起床。
叶初雨随便穿戴好,就立刻出去了,看到被迎过来的裴溪,叶初雨迫不及待喊道:“裴姐姐!”
她张口想问裴时安怎么样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无数不好的猜测,但她心里始终还存着一个“万一呢?”
也许有万一呢?
但看着裴溪疲惫的脸,还有望向她时复杂的眼神,叶初雨那一颗激动踊跃的心,忽然又降落了下来。
脸上的喜意重新凝住,叶初雨仍哑着嗓子问:“裴时安他……”
裴溪看着她叹了口气:“先进去再说。”
束秀和时桃不解发生了什么,彼此对视一眼后,跟着两人进去。
待走到里面,听裴溪说完那番话。
叶初雨还没说什么,两人先震惊道:“什么?忘了郡主?”
“是这样,时安其余地方都正常,唯独不记得和初雨的事,我们说多了,他就头疼。”
裴溪说着说着又长叹了口气:“所以我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初雨,你们回来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叶初雨没说话。
她坐在椅子上,阳光下的小脸依旧苍白,眸光也涣散着,像是在失神。
直到裴溪又喊了她一声。
她才抬起眼眸,看着裴溪的方向,沙哑着嗓子,气息虚弱地答了一句:“……没有。”
她双手紧握着。
从前最怕疼的她,此时却顾不上那皮肉处传来的疼痛了。
“这就奇怪了。”
裴溪蹙眉:“那这好端端的,时安到底是怎么了?”
裴溪说完,又看了一眼叶初雨,见她小脸苍白的模样,忙又安慰道:“别担心,等查明原因,时安肯定会记起你的。”
叶初雨却并没有被安慰到。
别人不清楚,她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病,也不是蛊,什么都没发生,唯一有可能的只可能是裴时安的程序设定被重新扭转了。
是啊。
这是个乙女游戏。
这些角色喜欢的只有裴溪。
不管是游戏本身,还是这个破系统折腾出来的事……都是一样的。
裴时安只能喜欢裴溪,他也只可能喜欢裴溪。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难看了,身边又传来了裴溪的声音:“或是你去找时安看看,与他说说你们之间的事,或许时安很快就会记起来了。”
叶初雨听到这番话,下意识抬起了头。
她在这一刻,脸上闪过一道亮光,就连双眼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光景,那眼中的亮光就又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
“算了,他不是看到我就头疼吗?”
她不想眼睁睁看着裴时安头疼。
裴溪面露犹豫,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那就先这样,我回去再看看时安,等他情况好转,我就立刻来跟你说。”
叶初雨勉强朝她扬起一个笑:“多谢裴姐姐。”
裴溪自是摇头。
她还急着回去,也就没有久留,很快就跟叶初雨告辞离开了。
束秀送她出去。
时桃此时呆站在屋子里,看着失神不语的郡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忘记另一个人呢?若是失忆,应该把其余事也该忘了才对啊。
为什么唯独忘记了她们郡主呢?
直到束秀进来,看着静悄悄的屋子,这才走上前跟叶初雨说道:“要不要请太医去给裴公子看看?”
时桃听到这一句,也忙道:“对啊对啊,宫里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不管裴公子是病了还是被人下蛊了,都会好起来的!”
可叶初雨却没有这个心情。
“不用了。”她说着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还没好,还是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叶初雨起来之后,又跌坐了回去。
两个丫鬟全都变了脸。
“郡主!
她们立刻跑了过来。
叶初雨却只是喃喃说道:“不用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她也想过,像以前一样。
既然她能让裴时安有过变化,那再来一次又有何惧?不就是多花点时间吗?而且这次肯定比以前要容易,她现在已经知道裴时安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
她也知道裴时安的软肋在哪里。
可她忽然怕了,她怕就算裴时安会再次产生改变,但最终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人怎么可能比得过程序的初始设定呢?
裴时安的初始设定就是喜欢裴溪啊……
这才是他的目标,才是他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根本。
叶初雨忽然又掉起了眼泪,无意识的,也无止境的。
即便最开始知道自己要以叶初雨的身份,攻略裴时安,她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即使被叶长渡看穿,她都没有那么痛苦。
可如今——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种绝望,不仅来源于她可能真的出不去了,得不到100%好感的她,怎么离开这个游戏?
更来源于,裴时安的改变。
那个曾经会摸着她的头,承诺她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少年,彻底消失了。
叶初雨嚎啕大哭。
她第一次哭得那么厉害,跟停不下来似的。
束秀和时桃急坏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力地劝说她。
……
另一边,裴时安从言明口中知道了一切。
他知道自己这半年的改变,知道自己和叶初雨经历过的一切,但这一切对他而言,就像是一本空白的天书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他确定言明不可能骗他,还有玄裳的存在……
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一切。
但即便如今知道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明白如果在他们眼中,喜欢上叶初雨的他,为什么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且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他喜欢的明明是阿姐才对。
夜里。
裴溪探望完裴时安,离开。
言明则去外面,跟玄裳说话:“郡主怎么样?”
玄裳沉默摇头:“不好,我出来的时候,郡主一直在哭,哭累了才睡过去。”
“唉,这都什么事啊。”
言明无奈:“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你刚才给主子把脉,怎么样?”
玄裳师承商大夫,刚才给裴时安把过脉。
玄裳说:“没有异样。”
“至少我诊不出来。”
言明一听这话,更加头疼:“算了,你先去守着郡主吧。不管主子现在怎么了,但……我不希望他清醒之后,后悔。”
玄裳点了点头,心里也是这个想法。
走之前,她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然后就离开了。
言明等他走后,又守着主子过了一会,才去隔壁睡觉。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走后,昏睡的裴时安忽然在床上挣扎起来,就像是两股力量在搏斗,不过没一会,那个动静就消失了。
第92章
这天之后。
叶初雨就没去过学宫。
她也没出过门, 每日把自己困在屋子里。
束秀和时桃因为她的吩咐,也不敢去找叶远声和萧温阑说什么。
叶远声本就公务繁忙,父女俩又走得不算近, 平时就算叶初雨不主动避着, 父女俩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面,更不用说这次叶初雨还是主动避着他了。
叶远声虽然觉得冷清了些,但也不会特地过来找叶初雨说什么。
他心里还记着之前替叶韶琼说话的事。
虽然是为了家宅安宁, 但毕竟有愧自己这个女儿。
萧温阑这阵子也有别的事。
老太后前阵子又生了一场病, 身体不好,萧温阑这阵子在宫里侍疾, 也不知道叶初雨的事。
至于稷下学宫,也早就习惯她不去上学了。
虽说有些惊讶她没出现, 但也无人说什么。
最后还是叶星河先发觉了不对,又或者说牧钧。
叶星河一日休沐回家,习惯性地过来找叶初雨吃饭, 却被束秀和时桃拦在外面。
两人受了叶初雨的吩咐。
这会便把叶星河阻拦在门外,低着头与他说道:“少爷, 郡主昨日没睡好, 这会还在里面睡觉呢。”
“都什么时辰了, 还在睡?”叶星河皱眉。
但看了眼门窗紧闭的屋子,还有没有一点动静的屋子,他也只好作罢。
“那她晚饭吃不吃了?”
这都已经是傍晚了,现在家里没别人, 叶星河本来是打算和叶初雨一起吃饭的。
“这……”
束秀面露犹豫。
她往身后看了一眼, 最后还是咬牙说道:“郡主刚刚说不吃, 看她什么时候醒吧,醒了, 奴婢们再吩咐厨房送过来。”
叶星河一听这话就想翻白眼,忍不住吐槽道:“我看她现在是没有裴时安管着,越来越放纵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两个丫鬟在听到“裴时安”三个字时,忽然变得苍白的脸色。
他转了转自己的肩膀。
“行吧,那我明天再来找她。”正好他忙了这阵子也累了,打算回去找宝丰好好给他按按。
叶星河说完就转着自己的肩膀,先行离开了。
两个丫鬟目送他离开,却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惆怅了。
自打那日裴小姐走后,郡主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既不出去,也不准她们进去,要不是每日送过去的三餐还有动过的痕迹,她们都得担心姑娘出事了。
“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时桃在一旁急道。
束秀也着急。
她平日最有办法,此时却毫无法子,这会也只能看着紧闭门窗的屋子,叹气道:“郡主现在这个情况,要是郡王在就好了。”
“郡王法子多,郡主又最听他的话。”
可惜叶长渡还在边关养身体。
两人一脸愁云。
而离开这边的叶星河,却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在半路碰到一个下人,听他说牧钧来了。
自从去羽林卫当值之后,叶星河就已经有很长一阵子,没跟自己这些兄弟们见面了。
此时听说牧钧来了,叶星河自是高兴不已。
他原本也想找时间约他们聚聚,今日倒是赶巧了。
“人在哪?”
他笑着问道。
待从下人的口中知晓牧钧在外厅的时候,他便大步朝外厅走去,待至那处,远远看见牧钧背对着他站在中厅,叶星河更是眉开眼笑,老远就笑着喊人了:“钧哥儿!”
叶星河说着就笑着朝人跑去。
本想跟从前似的,朝人肩膀擂一拳,就见牧钧脸色难看地转过身。
“怎么了?”
叶星河吓了一跳,停下动作,问牧钧。
“你回来见过郡主没?”
牧钧问他。
“啊?”
叶星河愣了愣:“我刚从她那边回来啊,不过她丫鬟说她在睡觉。”说完,他一脸奇怪地看着牧钧,“钧哥,你这无缘无故的,忽然问起叶初雨做什么?”
牧钧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其实他也不确定,只是猜测,但迟疑片刻,他还是看着叶星河说道:“我怀疑丹阳郡主出事了。”
“什么?”
叶星河惊道。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摇头道:“不可能,我刚从她那边过来,她两个丫鬟都没说什么。”
“她要是出事,她的丫鬟怎么可能不跟我说?”
“丹阳郡主已经有近七日没来过学宫了,还有裴时安,他近日也没来,上回我看到郡主来学宫,就见她神色不对劲,而那天之后,她就没再来过学宫了。”牧钧跟叶星河说道。
叶星河的神情因为牧钧的话,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最后他紧抿双唇,开始思索起来。
这一思索,倒让他回忆起,先前看到束秀和时桃时的样子。
刚才那两个丫鬟的样子,的确和从前不太一样,如果叶初雨真的只是在睡觉,她们没必要说话的时候那么迟疑。
“钧哥儿,你等我下。”
叶星河沉声说完,忽然大步往外走去。
牧钧跟着他往外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停下步子,留在原地目送叶星河离开。
叶星河去而复返,让束秀和时桃自是十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