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却在为自己这两日的变化而暗暗心惊。
他这两日的变化好像真的太大了……
如果不是阿姐主动提起,他甚至都未曾察觉到这些事,就连刚刚那一刻阿姐提起她变化大的时候,他还想着主动替她解释什么……
不过裴溪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
听到这话,她还挺高兴的。
阿弟能跟郡主好好的,她自是为他们高兴。
他们原本就是未婚夫妻,日后总要在一起过日子的。
可她的心中却又有一抹失落……
她与阿弟从小一起长大,若阿弟日后真有了倾心喜欢、相守一生的人,恐怕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对她了。
他们恐怕也不能像如今这般,走得这般近了。
想到这。
裴溪置于膝盖上的手便不自觉握紧了一些。
直到手心吃痛,她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立刻变了脸。
她在想什么?
她怎能如此想?
“阿姐,你怎么了?”裴时安察觉出裴溪的异样,不由皱眉。
裴溪听到他的声音,更是心惊,忙说“没事”。
见阿弟依然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连忙收敛自己的情绪,强撑着与他露了个笑后说道:“……可能太累了。”
裴时安知道她有多渴望进稷下学宫。
猜想她应该是记挂了一整日,此刻便也未再多想,只同人说:“既是累了,阿姐便快些回去歇息。”
说罢。
他吩咐白芍:“你扶阿姐回去,睡前给阿姐点一支安神香,好让阿姐入睡。”
白芍忙应了是。
裴溪也未说什么,和裴时安起身告辞。
裴时安和从前一样起身送她。
裴溪怕外头风大。
怕他在外头站久了,本就还没有好全的身体又得难受,忙喊他进去。
可裴时安素来执拗,闻言也只是说道:“我看着阿姐走。”
裴溪无奈。
知晓劝不动他,只能嘱咐他好生歇息,而后便带着白芍走了。直到走出院子,她余光瞥见还站在廊下望着她的那道少年身影,回想先前心中所想,实觉自己不该。
不敢让旁人知晓。
她连忙收回视线,领着白芍离开了。
而九昌阁中。
裴时安见裴溪走远,便也回屋歇息了。
夜深了。
他今日一直不曾好生歇息过,倒也的确有些累了。
他去一旁洗漱。
言明则过去收拾东西。
看到那只荷包,想到主子先前说的话,不由问道:“主子,这荷包真要送回去吗?”
裴时安一听这话,神色一顿,擦脸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没说话。
回想这两日自己的异样,尤其是今日,想到先前叶初雨没回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想派言明去打探一番。
可叶初雨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是真的叶初雨,还是什么精魂鬼怪附体,就算被人查出来要跟她算账,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刚才他竟然还主动让人添热水。
他何时这般好心过?
就因为叶初雨这两日的变化?
可她到底是因为何种原因变成这样,他尚且不得知,她有什么盘算,他也不知道。
这样一个拥有这么多疑窦的人,对他好一些,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想了?
他何时变得这么昏聩无知了。
裴时安越想,那一双长眉就拧得越厉害。
“主子?”
未听到裴时安的声音,言明又问了一声。
“送回去。”
裴时安皱着眉,说出来的话倒是没有犹豫,甚至还透着些烦躁。
言明答是。
裴时安不语。
继续先前未完的动作。
脸上的热帕已然重新落于水盆之中,裴时安看着脸盆中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也不知怎得,竟看到那张熟悉的、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庞在他眼前,一晃一晃。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一脸灿烂的模样。
可看着这样的叶初雨,裴时安却忽然又想到,那日她失魂落魄来到他这,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拉着他的袖子蜷缩在他身侧,仿佛被所有人抛弃的凄惨模样。
裴时安咬牙闭目,不愿去想。
可闭上眼睛,想得反而越来越多了,她娇俏的样子,笑容满面的样子,还有扬起眉梢一副讨夸奖的样子……
手掌作拳,忽然重重拍进面前的水盆。
水花四溅。
言明连忙回头,便瞧见裴时安那一身被水溅湿的衣裳。
“您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
裴时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知道有关叶初雨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烦得很。
“没事,手滑了。”
他淡淡一言,接过言明手中的干净帕子随意揩拭起来。
余光瞥见远处圆桌上,那只孤零零的淡蓝色荷包,犹豫片刻,他终是说道:“那只荷包……先留下吧。”
即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言明看过来的视线。
裴时安语气松常解释一句:“省得她回头又要过来闹。”
言明显然也想到那位丹阳郡主的磨人劲。
虽说这些日子她变化是大,但谁晓得能安稳几时?还是消停点,过几日安生日子吧。
他没再多想,点头应了好,没听到身边少年轻轻松了口气。
第28章
叶初雨并不知道, 那只荷包所引出来的一系列事情。
对于她而言,她就是单纯觉得那些蜜饯好吃,下意识就想带给身边亲近的人去吃。
不仅裴时安有。
就连时桃, 她也让束秀给人拿了一份过来。
这就跟她以前在现实世界, 吃到好吃的东西,想带给家人、朋友吃是一个道理。
至于裴时安会怎么处置,她完全没考虑那么多。
就算真的被他扔了, 她估计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并不会想太多。
毕竟现在她就是一个“总欺负裴家姐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性的可疑人员”, 裴时安无论怎么对她,她都觉得十分合理, 没什么好多想的。
所以这件事,等叶初雨回到她自己的屋子之后,就被她抛之脑后, 没再管了。
这一夜。
叶初雨睡得很是安稳,甚至被人吵醒的时候, 她都还在做着美梦。
——她梦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正在朝她招手。
第一次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时, 叶初雨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没等听清,她很快就又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了。
躺在暖烘烘的被窝之中,叶初雨翘着嘴角, 想继续好好欣赏下她的录取通知书。
可等在外面的叶星河, 显然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都什么时辰了, 叶初雨怎么还不起床?你们怎么做人丫鬟的,就这么任由她这样睡着?还去不去学宫了?”叶星河绷着一张俊脸, 同面前两个低着头的丫鬟厉声说道。
他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
原本是昨儿夜里就想来的,他已经知道叶初雨拿来引荐信的事了。
没想到叶初雨真的能拿到。
他有些意外。
但昨晚上知晓这件事的时候,着实是已经有些晚了,他想了想,觉得这么晚过来也不好,便特地在今日起了个大早过来。
最开始——
叶星河等得还算是安稳。
毕竟那会也的确有些早,叶初雨没起来也正常。
所以在叶初雨那两个丫鬟表示,叶初雨还在睡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而是先慢悠悠地吃起了她们准备的早膳。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初雨竟然这么能睡!
他都已经吃过早膳,顺带喝完一大碗茶了,她居然还在睡还在睡,甚至一点起来的动静都没有!
叶星河本就不是什么能等人的好性子。
先前也不过是看在叶初雨这两日表现得不错,他又有些理亏昨天那样离开,不想跟人吵架,所以才这么乖乖等了半个时辰。
可等了这么久。
叶星河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了!
他冷着脸沉声吩咐:“还不进去喊人!”
时桃一听这话,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可不敢。
她家郡主向来都是睡到自然醒,这会进去不小心把人吵醒,谁晓得会惹出什么事?
郡主可好不容易才好脾气几天,她可不想当这个被人出气的出头鸟。
时桃埋着头,龟缩在一旁不敢吭声,心里门儿清,被七少爷训斥,总好过惹郡主不开心好。
毕竟七少爷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真的拿她如何,顶多就是口头上训斥她几句而已。
可若是惹到郡主——
一想到从前那些惹郡主不开心的人的下场,时桃小脸白着,这头也不禁埋得更加低了。
叶星河看她那怂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抬手就想重重拍在桌子上,最后还是咬牙,先忍耐了一下。
他今天毕竟不是来闹事的。
叶星河绷着一张脸,没说话,眼睛却往束秀那边看过去。
束秀被他看着,也有些犹豫。
但这个时辰也的确是有些晚了,昨儿夜里,郡主也没说今日不去学宫的事,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道:“奴婢进去看看,您且再等会。”
叶星河听她这么说,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总算还有个能做事的。
虽然还是绷着一张脸,但叶星河还是重新坐回去喝茶了。
束秀同人告礼离开。
不过也就片刻功夫,她便又出来了。
叶星河没想到她出来得这么快,看了眼她的身后,依旧没有叶初雨的踪影,不由皱眉:“叶初雨人呢?”
细听也没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动静。
束秀低着头,面露为难,答道:“郡主说还要睡。”
“什么?!”
这一句话气得叶星河当场就站了起来。
他瞪了眼:“你没跟她说我来了?”
束秀一听这话,头不禁埋得更低了,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奴婢说了,但郡主说……今天不想去学宫。”
叶星河气得要死。
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拂开她们,大步往前走去。
叶星河动作极快,两个丫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气得“噔噔噔”,跑到隔绝里外的锦帘面前了,只要伸手,他就能一把掀起眼前的布帘了。
“七少爷——”
束秀和时桃纷纷变了脸过来阻拦,声音却依旧不敢提得太响,生怕吵着里面那位主。
叶星河冷着脸回看她们。
他今年虽然只有十五,但身上气势已经有些骇人了,这样冷着一张脸看人的时候,岂是她们两个丫鬟能承受住的?
束秀和时桃纷纷白着小脸看他,一时竟都有些不敢上前。
眼见把她们骇得全都驻步,不敢过来,叶星河稍才满意了一些。
重新转过头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压又骤然变得很低。
少年眼眸沉沉的,盯着眼前的这块锦帘,似乎想化作凌厉的刀子划破眼前这块布帘,但他看了半晌,到底没伸手,而是沉着一张脸,转身拂袖离开了。
他就不该来找叶初雨!
亏他还自觉昨日理亏,想着以后和她一起上学,没想到这人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以后他再一大早来找她,他就是猪!
叶星河揣着满肚子的怒气,大步往外走去,还故意把动静弄得极大。
像是在撒气一般。
可叶初雨还沉浸于自己的美梦之中呢,哪里会听到?何况门窗紧闭的屋子隔音很好,她甚至还十分酣眠地翻了个身。
梦里。
她已经在跟爸妈他们,庆祝自己拿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了,还邀请了好多亲戚朋友过来吃饭。
宴会上。
所有人都在恭喜她。
“吓死我了,我以为七少爷刚刚真的要进去。”外面时桃一脸心有余悸的,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
束秀也悄悄松了口气,她刚刚也是这么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