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安生了。
就连最开始练武,裴时安都没觉得那么累过,后背好似都浸出了一身热汗。
不知为何——
这一刻,他竟然还挺怀念以前的叶初雨,虽然惹人厌恶反感,但至少不会总让他打一个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出来对付他的新招数。
裴时安沉默地盯了好一会她的发旋,在她察觉以前才收回视线。
之后吃饭倒是安安生生的,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可裴时安的心里却依然是乱糟糟的。
等吃完午膳。
束秀便喊人进来收拾了,又给两人泡了茶。
刚放下。
裴时安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热茶,还没准备喝,就听到对面叶初雨又喊道:“裴时安——”
眼皮狠狠地跳了一跳。
裴时安几乎是立刻抬头看了过去,生怕她又要当着别人的面,乱七八糟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叶初雨看着他看过来的眼神,像是透着警告和威胁。
她愣了一愣。
等反应过来,立刻又绽开眉眼笑了起来。
没想到裴时安竟然还有怕的东西。
她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呢。
不过这样看来,他也不是真的那么无动于衷啊。
烈女怕缠郎。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那她是不是再多缠一会,他就会真的喜欢她了?
“我就是想说,我能不能在你这玩一会。”她双手堆放在干净的桌子上,身子往人那边凑过去一些,笑盈盈地和人说道。
裴时安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再一看叶初雨眼中那,藏也藏不住的揶揄笑意,他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变得僵硬了起来。
也因此,本该脱口而出的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竟变成一句:“随便。”
搞得他好像很在意似的。
说完他便自行先起来了,连茶都没喝。
他这副近乎落荒而逃的模样,束秀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小声问了一句:“裴公子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不好意思了。”叶初雨看着裴时安的背影小声道。
“什么?”
束秀没听清,疑惑地看着叶初雨。
叶初雨却没再答,只笑眯眯地跟束秀说了一句:“我还要在裴时安这边玩一会,你先回去吧。”
束秀自是不可能自己回去的,便说:“奴婢在外头等您。”
叶初雨没意见,点了头。
等束秀重新退到外头,她便自行查看起裴时安的屋子。
裴时安已经回到书桌那边了。
还背对着她。
看不到裴时安此刻的面貌,但回想先前他的模样,叶初雨还是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她不怕困难也不怕挑战。
反正都已经到这个鬼游戏里面了,怕也没用。
但她是真的希望裴时安也能试着喜欢她一点,一点也好,一点,她就又有了攻略他的勇气。
他的回应至少能让她没那么讨厌自己。
……不然她是真的没有勇气继续攻略他。
又看了一会裴时安的背影。
叶初雨便收回视线,继续打量起裴时安的屋子。
裴时安的屋子并不算大,可或许是因为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不多,瞧着竟还有些空旷。
她这一眼望去竟都能望得到头。
也没什么好看的,空荡荡的,也就是一应的起居物件。
最后叶初雨还是回到了那张软榻上。
棋盘上的棋子依旧跟吃饭前一样,叶初雨人菜瘾大,有点手痒,虽然不会,但她可以学啊!
而且她也想跟裴时安说说话。
“裴时安,我们来下棋吧。”她兴冲冲地跟裴时安说道。
裴时安头也不回道:“没兴趣。”
笑话。
他现在躲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跟她下棋?
他依旧背对着叶初雨,手里握着一本书,却根本没翻一页,只不过是不想面对叶初雨而已。
本以为叶初雨肯定会闹着要他陪。
没想到她只是轻轻噢了一声,说了句“好吧”就没别的动静了。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裴时安握着书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
想回头,又坚持着不肯回头,只能竖起耳朵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
但也只是过了片刻功夫——
他便又听到她问:“那我能玩下你的棋吗?”
这若不答应,倒显得他有多无情。
不知道为什么,在察觉到叶初雨如常的语气时,他竟悄然松了口气,偏他不会好好说话,只仍旧冷着嗓子说道:“这东西本就是你们叶府的,你想玩,自玩去就是。”
叶初雨习惯他说话的方式了,也不生气,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便自行研究去了。
以前老爸跟叶斯然下棋的时候,她旁观过几回,觉得应该、也许、可能也不是那么难,便试着研究起裴时安的棋路,想着能不能延续他的棋局继续下。
可这东西向来是看着容易,真下起来却很难。
叶初雨托着下巴,看了棋盘好一会,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想找裴时安指点下。
但看他背对着她看书的样子,叶初雨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只能继续托着下巴,皱着眉头研究。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束秀进来都给她重新沏了一碗茶了,她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正想打退堂鼓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所以你看了半天,在看什么?”
叶初雨正在搓揉看得酸胀的眼睛。
冷不丁听到这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
果然看到裴时安的身影,叶初雨立刻笑了起来:“裴时安!”
今日放晴。
外面天空虽然还是一片灰蒙蒙的阴霾。
但正午时分,已是一天之中光线最好的时候了。
轩窗外,连绵几日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露出院中本来的面目。
苍竹青翠,梅树幽香。
而面前穿着嫩黄色袄裙的少女笑靥如花。
也不知是窗外光线晃人眼,还是她的笑容实在扎眼,这一刻,裴时安竟不自觉地晃了神。
等反应过来,他暗自皱眉,为自己的反应而不喜。
嘴里倒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看着叶初雨。
在今日之前——
裴时安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能在别人的口中,出现这么多次。
很少有人这样直接喊他的名字。
亲近的人这边,阿姐习惯喊他时安或是阿弟,言明等人则是喊他主子或是少主。
至于外人对他。
五花八门的称呼也有不少,什么裴公子、杂种、下贱胚子……哦,拜叶初雨所赐,他如今又多了个郡马爷的称呼。
只有叶初雨总是“裴时安”、“裴时安”这样的喊他,每次喊他的语调还总有不同。
情绪低落的时候。
她喊他的时候,声音也是低低的。
高兴的时候,声音也跟被春风拂起的柳枝一样,高高扬着,明媚而又充满活力。
他其实并不明白,一个人的情绪怎么可以这么多,喊人的时候,又是怎么能做到这么欢朗的。
如果这真的是叶初雨在做戏,那她这本事还的确是挺厉害的。
“你怎么过来了?”
耳边再次传来叶初雨的声音。
裴时安适时收回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收回,嘴里则是淡淡一句:“随便走走。”
其实是见她一个人闷着头,在这坐了半天,想看看她这棋到底下得怎么样了,没想到走过来一看,还是之前那副模样。
“你不看书了吗?”身侧少女还在询问。
裴时安依然淡言:“看累了。”
“噢……”
叶初雨并未怀疑。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会棋?”叶初雨想到什么,忽然笑盈盈仰着头问他。
这次裴时安终于回过头看她了。
“你确定你要我跟你一起下棋?”他挑着眉梢问她。
说话的时候,目光故意在那还未被动过的棋盘上,落了一眼。
他这明目张胆的一眼,表达着什么意味,自是十分明显。
叶初雨刚刚还笑盈盈,一脸期待地望着他,这会却被人看得面红耳臊,甚至下意识想伸手,去挡住面前那张棋盘。
可这棋局本就是他下的,遮了也没用。
只能垂下头轻轻噢了一声。
大直男……
不下就不下!
有必要这么笑话她吗?
叶初雨在心里不住腹诽,甚至想给裴时安画个圈圈。
嘴里却说:“那……”
本来想说那她先回去了。
可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就见身侧少年忽然在她对面落座了。
目光在瞥到那抹白的时候,叶初雨愣了一下。
不明白裴时安是要做什么,她抬头看去,便听裴时安淡淡问她:“白子还是黑子?”
叶初雨轻轻啊了一声,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立刻笑了起来:“白的!”
裴时安瞥她一眼。
在心里腹诽一句,有必要笑得这么灿烂吗?嘴上却依然一言不发,只垂眸,动手收起了黑棋。
叶初雨也跟着收起了白子。
因为高兴,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去。
白子先下。
叶初雨收完之后先落子。
她下棋哪有那么多讲究?
随便找了个看似还安全的地方,下了之后就眼巴巴看着裴时安,等着他落子了。
裴时安也没理她,跟着她落子。
你来我往的厮杀了好几回,叶初雨突然觉得,好似也许可能也没那么难。
她一时信心十足,每次落完子就去看裴时安,等着他下。
裴时安倒是始终保持着原先的模样,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没发生过变化。
午后天光正好。
少年少女对坐在软榻上下着棋。
束秀偶尔进去给两人添些茶水和水果,也都是悄悄然的,并不敢打扰两位主子的雅致。
言明则在外面看得直皱眉。
主子怎么还跟这位丹阳郡主下起棋来了?而且还下了这么久,就丹阳郡主那一手棋,主子闭着眼睛都能杀了她。
想不通。
他兀自站在外头,看了一会窗子里的情景。
束秀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位言护卫皱着眉,望着里面的情景。
能瞧出这位言护卫并不喜欢他们郡主。
不过就郡主以前做出来的那些事,也的确是很难让人喜欢。
但那也是以前了。
“郡主和裴公子瞧着挺般配的。”束秀温声与言明说道,见言明看过来,她笑着问道:“言护卫不觉得吗?”
言明自然不会这么觉得。
就算丹阳郡主现在变得再多,他都不会忘记那日主子,在雪地里被人逼着罚跪的样子。
他正欲撇开脸便听身侧女子又言:“之前郡主对裴公子有些误会,方才做出一些不当的举措,她如今已经在改了。”
“昨日在长公主府,郡主还与长公主说了许多裴公子的好话,我见郡主是真的喜欢裴公子。”
“何况言护卫不觉得,裴公子如今对郡主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吗?”
听到最后一句。
言明的神情终于再次有了变化。
他往屋中看。
主子单腿屈着,另一条腿则随意搁置在地上,并未如从前那般往前伸着,手里握着一枚棋子,随意把玩着,坐姿慵懒而闲适。
虽然脸上的表情和从前相比,依然没有什么差别。
但言明还是能感觉出,此刻主子的心情是闲适自如的,并不似从前面对那位丹阳郡主时厌恶。
“既然无法改变,那不如向前看。”
“或许前路风景也不错呢。”
束秀于廊下站着。
风扬起她耳畔的碎发,她看着屋中那一室情景,笑着把碎发绕于耳后,与回过头看她的言明轻声笑道:“你说是吧,言护卫?”
言明未语。
他脑子乱糟糟的,一会觉得这样不好,谁知道这位丹阳郡主会不会又跟以前那样发疯?一会又觉得如果这位丹阳郡主真的改变,主子与她在一起,其实也并不是全然不好。
至少这位丹阳郡主身份摆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