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她这会又恢复如初的明媚模样。
裴时安薄唇微动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说，随她去了。
罢了。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笨蛋了。
那些思绪还未彻底理清，他暂时也懒得再去理会了。
至于她所担心的那些事——
反正无论结果如何，也有他为她兜底，就算叶家人以后真的不要她了，他也能带她走。
有他在，没人能伤得了她。
裴时安十分自信地想着。
他起初并未觉得自己想得有什么不对的，直到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裴时安忽然变了脸。
他在想什么？！
这个女人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第58章
裴时安震惊于自己此刻的内心想法。
他这些日子, 的确对眼前这个女人改观了不少。
有时候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也下意识会想着替她做些什么，但他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 他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在这世上没多少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对他而言，重要的人不多, 能被他放在心里的人那就更少了。
在此之前, 除了外祖父以外，对他而言, 最重要的，便只有阿姐。
是什么时候开始, 她对他而言，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
裴时安怔怔看着对面的少女。
他不知道。
他反应这么大，叶初雨岂会没有察觉？不知道他这突然是怎么了, 她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地看向对面的少年：“裴时安, 你怎么了？”
叶初雨语气担忧, 那双漂亮的眼睛也闪烁着关心和紧张的光芒。
裴时安被她问的, 终于回过神来。
“……没事。”
他掩饰般收回视线，自是不肯让叶初雨猜到他刚在想什么。
可叶初雨却依旧十分担心地望着他：“真没事？”
她总觉得裴时安看着怪怪的。
“你要有事记得跟我说。”叶初雨不放心，又跟了这么一句。
裴时安没说话。
只是沉默地用余光看着对面的少女。
她脸上的担忧和关切，依旧还在, 未曾消退。
明明烦心的是她, 此刻却又关心起别人, 也怪不得她会去找叶长渡，也就只有她这样的笨蛋, 才总会做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两头为难，自己痛苦。
他就没见过比她还笨的笨蛋了。
算了——
裴时安看着叶初雨，忽然这样想道。
虽然他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她变成叶初雨究竟要做什么，但看在这段时日的相处，还有她曾经为他、还有阿姐做的那些事，他愿意分出一点点地方给她。
只要她乖乖的。
他自然能护得她无恙。
这样想着，裴时安发现自己刚刚还慌张不已的内心，竟然逐渐变得沉静下来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了。
“好了，真没事。”
在她担忧的注视下，裴时安又说了这么一句。
他这会神情又恢复如常了，叶初雨看了一会，也总算是安了心。
“吓死我了，你刚才脸色好难看的。”她说着，长舒了口气。
裴时安听她这么说，脸色不由又跟着变了一些，他别扭似的撇开脸不想看她，生怕她知道他刚才的内心想法。
嘴里也跟着说道：“大惊小怪。”
说完。
不等叶初雨再说什么，他便又重新拿起旁边的那本书，装模作样般翻看起来。
心中仍有许多疑惑。
想问。
却又怕问出口，会惹叶初雨起疑。
就她这丁点大的胆子，恐怕真的揭穿她的身份，她又得胡思乱想，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不知为何，裴时安并不想看到这一天的到来，甚至只是想到，他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于是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佯装出一副在认真看书的模样。
叶初雨不知他的异样。
她也早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了。
眼见裴时安没事，她便又重新捧着一碗茶慢慢喝了起来，喝了几口，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忙跟裴时安说道：“对了，晚上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今天要去公主府。”
裴时安早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她今夜要去公主府吃饭的消息了。
对于萧温阑，他倒是没那么担心。
整个府里，除了叶长渡，恐怕对以前的叶初雨都没那么熟悉。
何况叶初雨如今能变成这样，那些人求之不得，纵使心中有所怀疑，他们也不敢多想，害怕多想。
人心向来如此。
谁不希望有个乖巧懂事、不惹事的家人呢？
“嗯。”
他仍看着手里的书，没有半点多余的反应。
“你放心，我会早点回来陪你一起看烟花的，我听他们说，今晚的烟花可好看了！”叶初雨笑眯眯地跟他说道。
裴时安抬眸看她一眼，谁要她陪他看烟花了？
“不必。”
他说着收回目光，并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叶初雨看他这样，鼓着腮帮子，看着他重重哼道：“我不管，我就要回来和你一起看烟花！”
“反正你晚上不许出去，待在这边，等我回来！”
裴时安又看了她一眼，这次连话都不想说了，继续翻看起手里的书。
直到袖子被人牵住——
耳边传来少女熟悉的娇声软语：“行不行，行不行啊？”
他抽了抽嘴角。
这人究竟有没有半点规矩？也不知道她以前都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半点男女大防都不知道。
裴时安在心里腹诽不止，没有察觉自己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嘴上似妥协一般松口道：“知道了，松手。”
语气还是淡淡的。
但叶初雨见他答应，自是眉开眼笑，哪里还会管他语气如何？
她松开手，重新握起茶碗慢慢喝着，眼睛看着对面的裴时安，依旧笑眼弯弯。
她高兴的时候，永远是藏不住的。
刚才还蔫耷耷、死气沉沉的，进来就躺在那边躺尸、放空。
这会却又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窗外，时不时说一些没营养的废话，什么小梨花今天如何，她屋内的丫鬟昨儿得了赏钱，高兴得不行，还要送她礼物……
不过她已经拒绝了。
全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要是以前，裴时安恐怕早就不耐听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没营养的废话经由她的口，绘声绘色说出来，竟是并不让人觉得聒噪。
他就这样翻着书，听着叶初雨说话，偶尔应和一声。
窗外阳光正好。
冬日冰雪消融，屋内少年少女相对而坐。
……
午膳是在九昌阁用的。
叶初雨这会心情好了，午膳自是吃了不少，吃完还跟裴时安下了一盘棋，等到束秀来催她，说要去公主府了。
她这才起身离开。
走前。
叶初雨还特地叮嘱裴时安：“裴时安，你晚上记得等我喔，我有礼物给你。”
这倒是句新鲜话。
裴时安视线瞥过去，看着叶初雨，挑了挑眉。
“什么礼物？”
“你晚上就知道了！”叶初雨笑眯眯的，才不肯这会就跟人说了。
她被外面的阳光照着，已是没有一点阴霾的明媚模样了，丝毫瞧不出早上还蔫耷耷的，垂头丧气，没点精神气。
说完她也不等裴时安再问，便朝人挥了挥手，往外跑去了。
裴时安皱着眉，想起昨日某人摔倒的场景。
“慢点。”
他在身后提醒道。
“知道了！”
叶初雨头也不回，脚下步子也丝毫未曾减慢，只有风带来她轻快愉悦的声音。
裴时安看着，不由又低低暗骂了一声：“笨蛋。”
但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裴时安的唇角，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出了九昌阁的院子，叶初雨本想先去昭华阁，却瞧见叶长渡就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人。
和裴时安聊过这一通之后。
叶初雨这会心情放松了许多，看到叶长渡，她也不似早间那般焦虑紧张了，远远就喊起人：“哥！”
叶长渡循声看了过来。
眼见不远处有个明艳的少女，正笑着往他这边跑过来，这样明媚的笑容，实在太感染人。
叶长渡也忍不住扬起一个笑脸。
“慢点跑。”
他说着朝叶初雨张开手，免得她回头不小心摔倒。
“哥，你怎么在这？”叶初雨刹停了步子之后，笑盈盈问人。
“等你啊。”叶长渡笑着说道。
见她额头都跑得汗津津的了。
“怎么跑这么快？”他有些无奈，手里却握着一方帕子，动作自然得去擦拭她的额头。
仍是一方伴随着清茶香气的帕子。
叶初雨很喜欢。
她也乖乖的，仰着头，任由叶长渡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
“跟时安说过了？”
他刚才就听说小六去时安那边了，就连午膳也是在时安那边用的。
“嗯！”叶初雨点头道，“我还跟他说，晚上回来陪他看烟花呢。”
叶长渡见她笑得这般开心，却有些酸了，他故意道：“我还想着吃完年夜饭，带小七，去找你和母亲看烟花呢，没想到小六这就要抛弃我们了。”
他说着还故意看着叶初雨，长叹了口气。
“啊。”
这却是叶初雨没想到的。
看着身边一脸失望的青年，她杏眼登时瞪得溜圆，一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那、那怎么办啊？”
她完全没想到这个。
叶长渡看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小六。”
叶长渡说着摸了摸她的头，眼睛也跟着笑弯起来：“既是你跟时安约好了，便看去，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看妹妹和日后的夫君处得要好，他虽然心里的确有些酸溜溜的，但也乐见其成，真心盼着他们能更好一些。
有感情基础，两人以后在一起，也能好上许多。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以后嫁了人，反而过得没有现在高兴呢。
叶初雨见他这般，就知道刚刚叶长渡是故意在逗她。
“哥！”
她撅着嘴，跺了跺脚。
叶长渡见她生气，忙又笑着哄起人：“好了好了，哥哥错了，走吧，哥哥送你去母亲那边。”
他说完，便十分自然地牵着叶初雨的手，往外走去。
叶初雨也任由他牵着。
虽然小六变了许多，有时候都让他有些恍惚，身边这个妹妹，究竟是不是他的妹妹。
但叶长渡看她这样，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
他的小六本就该这样明媚。
如果没有以前那些事，如果爹娘没有闹成这样，她的小六从出生起就该是这样明媚的孩子。
好在如今，也不算晚。
兄妹俩说着话往外走去，路上叶初雨问起叶星河去哪了，知晓他出去了，倒也没再说什么。
“怎么了？”叶长渡问她。
叶初雨想了想，也没隐瞒，跟叶长渡吐槽起来：“哥，你不知道，叶星河这人小气得很，他要是知道我们俩背着他做事，肯定又得耍少爷脾气了。”
这倒的确是小七的性子。
叶长渡忍不住笑了，正要说话，余光忽然扫见不远处走来的男人。
“父亲。”
他敛了脸上的笑，与人恭敬问好。
叶初雨听到这一声，也看了过去。
在瞧见叶远声的时候，叶初雨稍稍还是有那么一些不自在，但很快，她就跟着叶长渡给人问了好：“父亲。”
“嗯。”
叶远声淡淡应了一声。
他今日不知为何，看着情绪有些不太好，目光落于兄妹俩身上，沉默少顷，才开口：“准备出门了？”
先前叶长渡已然跟叶远声禀报过此事了，他自是清楚他们这会要去哪里。
“是。”
叶长渡应道。
叶远声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嗫嚅了两下，终是什么都没说，他点了点头，嘱咐一声“路上小心”，便继续往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