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车不紧不慢跟着。
他手臂放在搁下的空车窗上,“…还记得你跟有一个alpha闹翻的事吗?出了名次次体能课、拳击课都满分的那个。他跟你发狠话,再见到你要你好看。”
我停住,“不去。”
这种alpha勉强有点印象,但也没什么交情了。
“不是他要请你吃饭。你们不是闹掰了吗?他事后怎么求你和好,你都懒得理他。不出一年就彻底跟你绝交了。甚至被你气哭了。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那个alpha一毕业就地调到A城了。这几年都不愿意回来呢。”
啊,那家伙是alpha啊。
说实话我还能想起来那个alpha去学生会申请拳击教室,坐在椅子上脚底沾泥的长靴往办公桌一搁,嚣张点烟的模样。
总之名字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姓谈。
他打重量级业余联赛的拳击,一身腱子肉,总是浑身汗渍,衣服穿得垮垮的,露出若隐若现的结实、紧窄的腰臀。说话跟烟头一样烫人。一个脾气比我还坏、相当不好相处的alpha。
早八百年不联系了。
“不是他请我吃饭?”我瞥了一眼奶茶店门口熙熙攘攘的长队。
“…那提他干什么?”
温照绵的车跟在后面,我走几步,他挪几步。他搁在车窗口的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被阳光折射地耀眼夺目。
我眯了下眼睛,往阴影处看。
他看我一眼,单手把手表解下,瞟了眼不远处的垃圾桶,攥着浅金色的表带随手丢垃圾似的一抛。温照绵停车走出来,问我,“还晃眼吗?”
“你真不记得那时候是怎么跟谈灼闹翻的了?”他无奈地问,“那个被谈灼欺负的beta可是一直都记着你呢……”
温照绵想——说来也简单,也不是什么敏感的霸凌事件。
alpha受追捧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追捧者不论第二性别,一样病态。过去学校的几次alpha球赛上,都有湿透的脏汗衫被趁乱拿走的事情。温照绵手指摩挲了一下,有点想抽烟了。他看眼前的人还是想不起来,喉咙里轻轻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
受追捧的alpha很少有像她这样不恶劣,不把追求者当猴子看的。
一般来说beta喜欢alpha,那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尤其是有钱高傲的alpha,恰巧碰上那么一个拮据窘迫的beta追求者,一场普通吃饭玩乐的开销beta都付不起,alpha的目的也不在于钱财,只不过漫不经心地传递出一个信息:beta配不上alpha。
他提醒了几句,“你给那个beta付了饭钱的。之后你让他别来烦你。”
……
付饭钱?有这回事吗?
刚买到手的奶茶一个失神就洒在地上,我皱眉。话说小羊怎么还不来接我?说好了在这附近接我一起回家的。
从口袋里抽了几张纸蹲下去清理。
……
温照绵又提示了我几句。好像很希望我记起一点过去的事情。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
……
应该是大学第三年。
一场重量级业余联赛结束,alpha脸上挂彩,流着血和汗,手里拽着金腰带要请我吃饭。他叫谈…谈灼吧?
结果一去,一群alpha。
还有一个长得挺高、站在包厢边缘犹豫了半天,才走过来搭话的beta。
alpha笑嘻嘻的,眉毛飞扬,手指点在菜单上毫不客气地叫了好几个价格三位数、四位数起步的菜。追求他的beta小心翼翼地给他倒酒,有点手足无措。我有点不舒服,去洗手间冲了冲手腕。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个beta在一个隐蔽的拐弯处数钱。数完后松了一口气。
我和面露尴尬的beta擦肩而过。
没忍住脾气刺了一句,“…没钱为什么答应别人请客。”
看见这个beta校外兼职好几次了,家庭条件也一般,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的样子。我只是闪过一丝想法:
辛苦赚来的钱,流水一样这么没有意义地花出去,真的好吗?
回到包厢就听见谈灼兴致勃勃、无不掺杂着轻蔑的恶意提议道——“这里没意思,换个地方接着玩怎么样?”这个alpha绝对是故意的。
他家里并不缺钱,说实话,这也是他出来玩的寻常开销。但是他明明知道这个beta经济情况一般。
他是故意捉弄人寻开心的。
我觉得这种做法有点怪。
毕竟那时候和这个alpha关系也只是一般。还算聊的上天的交情立刻冷下来。
刚刚去大厅签了账单,贵到令人发指。这家伙稍微心里有点数,别这么无聊,行吗?
“你自己一个人去。我没空。我又不是他的谁,没资格花他的钱。”
听我的话,他立刻面色铁青,蹭的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江蓝,你不是故意的吧?那个家伙就是来吊凯子的,撒网钓鱼的,教训教训怎么了!一开始盯上你,没得逞,又想借我做跳板……”
“就为了这么一个拜金的beta,你要跟我吵?!”
那个beta就在门口眼圈发红地看我,我摔门走了,顺便把这没脑子的beta也拽走了。
之后吵来吵去没完没了了。
随手拉黑了那个alpha的所有联系方式,难得稍微有点交往的友情就断了。那家伙发疯好久,把比赛上含过的护齿、打破的好几个沙袋寄到宿舍楼下,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换了好几个号码给我发短信打电话,态度恶狠狠地让我快点跟他和好,否则就没有机会了云云。有段时间又跟喝醉了一样,满含憋屈地放软话讨饶,绞尽脑汁、断断续续地说自己的不是。
这个alpha纯粹有病。
还好那个beta清醒地早。
据说之后就没有再请客吃饭的事情了。我把吸满了奶茶的纸丢进垃圾桶,“…他还想请我吃饭?”
不是跟那个beta说过不用了。
就那么一件破事,谈灼还气哭了?那顿饭是花掉了我将近一半的奖学金来着。
我没哭就不错了。
“我说不用了。叫他不必记住我了。”严格来说我也不算做了什么好事。纯粹觉得谈灼那个alpha有病,借题发挥跟他断交罢了。
过去这么久了还要请我吃饭,怪尴尬的。
温照绵说:“这么绝情的话,我怕不好说。转述过去让人难堪。”
他一副不想趟浑水的样子,深邃的眼窝下,眼睛又在我身上绕。似乎要看透身上有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他笑着解释说人家beta现在娱乐圈混的好,托关系找上他。又四两拨千斤,“…不如你亲自拒绝?”
“吃一顿饭又怎么样呢?过去的事情你再想忘掉,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没想到现在的beta也不得了了,很有一些值得买进的潜力股。你见一见也不吃亏的……”
温照绵倚靠在车门边,轻轻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仿佛意有所指,“外表光鲜靓丽,很有想法和门路,也不是一摔就碎的脆弱花瓶……不比在家整天洗衣做饭、沉闷无趣的omega好多了?”
……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我别过眼,望向停过来的车,“没有别的余地。”
不喜欢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作者有话说:
要压一下字数,明天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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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失格10
◎“为什么,偏要自讨苦吃呢?”◎
温照绵站直了身子,“…也就是说任何人请你,你也不会去了?”
…试探清楚了。
不知怎么的他面上微微一寒。好像被当面羞辱了一样。
被太阳光照地眼神一晃,温照绵那张清隽的面皮洇出一点汗珠,深陷的眼窝无端添了几分执拗的恨意。温照绵忽然快步走过来,他虽然是omega也长得极高,逼视时有种难言的压迫感——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你既然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把他当陌生人,为什么要拉他一把?”
“你说的太轻巧了,叫别人不要记你,你以为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他牙齿微微咬紧,浓黑的眼眸含着一股锐意的怨愤,“啊,也难怪。”
“…你自己就是个不会记住别人的人。”
扑到我脸上的鼻息发烫,我一愣,面前的人呼吸与心绪的不稳显而易见。
……?
这种对峙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我一头雾水,险些把“你这么生气干嘛”这句话脱口而出。
他这个样子,好像我很对不起他似的……啊,环顾四周,已经有人在边拍照边小声说,“omega发迹之后回来找玩弄了自己的渣女alpha,又爱又恨……”
我:“……”风评被害。
风评大大被害。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去的。”心里也有点生气的我冷冷掷下话。
说完就要跟温照绵擦身而过,忽地,又被紧紧攥住手腕。
…超过了。实在有点超过了。他的眼神执拗扭曲地让人有点恶心。
说实话到这种程度我反而平静下来,嘴抿成一条泛白直线,身体不动,眼睛平视过去:“你…放手。”
已经有点厌烦了。
声音也冷得没有感觉了。
温照绵喘着气,手臂上青筋浮现。他被我刺地打了个冷颤,脸上露出一丝痛意。
温照绵迎上我的目光,对视一会儿。一瞬间,他猛然清醒过来似的,满脸充斥了狂乱的、失控的愧疚和悔意,衬得那张英俊立体的脸有些难言的邪气,他强迫自己重复这几句话——“…对不起,江蓝,我疯了…我不该那么说的……”
他眼里有一些混乱复杂的感情。
他极尽克制地松开了手。他动了动嘴皮,似乎想跟我说些道歉的话。
……
温照绵冷静下来跟我说了些话。
“说完了?别再跟着我了。”话一说完,我摔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
背后总有种窥视感。
好像有人在跟着我。视线粘的很紧,尤其游离在信息素集中的后颈。
我手上买给小羊的奶茶打翻了,再去排队时,店员问我跟刚才一样的吗?
嗯。我点点头。
猛地往身后看了看。没人。
我皱着眉很困扰的样子被店员察觉,加上不时警惕地往外看的样子,像是被人跟踪了,她小心地问我:“…怎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最后买了一个双旋的牛奶味的冰淇淋,一手拿着甜筒,一手给小羊打电话。不确定地想,以前没给小羊买过这种原味的,他应该会喜欢的吧?只要是我买的……他就会喜欢的。
刚才打发走温照绵,敷衍地接下来一张他执意递给我的名片,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口袋里。最后跟他说:“别跟着我了。”
语气故意冷冰冰的。应该把人吓走了吧?
难道还跟在身后?
我最讨厌被一步步紧跟着。做出跟踪这种事情的只有苍蝇。那种恬不知耻的小虫子。我咬了一口冰淇淋,懒得回头看。往前面约定的地方走的时候,忽然衣角被拽了一下,肩上被手指轻轻碰到——
我手肘往后一甩。
他还没走??
转身一刹那,我大为光火地冷下声音:“谁让你跟着我了……”
拽着我衣服边缘的人吓了一跳,瘪了瘪嘴就要哭出来,一张小脸委屈道,“江蓝姐姐…”小男孩一双圆溜溜的猫瞳,长相很秀气,眉眼跟小羊很有几分相像。
我的火气一下就没了。
啊,是小澄…
这个小男孩叫江澄,是小羊那边的弟弟。虽然不是亲的,但在婚礼上做过拎花篮的花童。之前见过几次,是一个性格聪明伶俐,却也格外调皮捣蛋的孩子。
小澄还没到十八岁的分化期,却很想分化成alpha。
所以有些粘我。他肯定是被人带过来的,那……
我一抬头,果然。
肩膀上停住动作、也被我的态度吓懵的人不是江小羊是谁?我还以为是……
他是来接我的。
手上一凉,我发现冰淇淋都化了一半,立刻郁闷地舔了舔:“你怎么才来?”
害我在这里等他十几分钟,被迫跟温照绵说了好久好久的、无聊的话!
“小澄临时过来了,”小羊看了眼牵住他手的江澄,忽然捂住嘴咳了两声,揉了揉额角才跟我解释,“今天是学校休假日,他不知道怎么找到家里地址的,一个人过来找我们的,没办法只能也把他带过来。路上又跟他父母打了通电话解释,叫他们不要着急。明天就把他送回去。”
“刚才远远地看到你,小澄说要悄悄过来从背后吓你一跳,非要恶作剧…”
“你怎么又来了?”我揪了下江澄的鼻子。
这小孩被我轻轻捏住小鼻子也不急,带着鼻音,理直气壮地说:“我想江蓝姐姐了呀!”
小澄一下子又挣脱我的手,抱住我的腰小声撒娇,“我也想吃冰淇淋……”
没办法。“知道了,去给你买。”
正准备走,忽然——我鼻尖嗅到一点微腥的、甜腻的气味。
这是…?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凑到小羊衣领边轻轻嗅了嗅,瞬间反应过来,“是信息素的味道,你…”我把手里的东西丢掉,急急地解开他的袖口,把衣服往上一捋。
小臂上透着淡青色的血管一鼓一鼓的,膨胀着,几个细微针孔鲜明可见!
“你打了抑制剂?!”
这才发现小羊赶过来的脸色格外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漆黑的睫羽垂下时眼皮底下更显出淡淡的青色。
他看我着急起来,“你别急。”
“你先去买,我们把小澄带回去,”小羊捧住我的脸亲了亲,“回去再跟你说。”
他眼神格外郑重。
好像…有事要跟我坦白似的。
我不自觉咬住下唇,定定地往他淡色的眼瞳里看,“…那你要好好解释。”
……
……
这是在科普界面看到过的筑巢期,还是发.情期?小羊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已经知道我无法完全标记他,所以才不跟我说的吗?不对。结婚一年以来我没意识到ABO分类的时候,每隔一两个月,小羊似乎也会有这样虚弱的样子——浑身虚汗,后颈某个部位疼痛难忍。
那时候我急得要把他送医院,小羊却强撑着理智,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