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安俞只是这么简单一句话,许席一已经明白了,这位白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属下遵命,之后一定会谨言慎行。”
许席一鞠躬领命之后,神色有些迟疑地说:“小世子对这位白姑娘真的很上心。”
“把你们与她相遇,以及这几天相处的过程都说给听。”
扶安俞的手指摩挲着琴盒说:“你记住的细节都告诉我。”
“是。”
许席一应声。
扶安俞想自己去问她,她估计什么也不会说。
马上要在大皇子与二皇女之间选择下一任帝王了。
她是想要看安王府的态度吗?
******
“主子,你怎么可以把眼睛上的药物取下来啊。”
弦隐语气担忧地碎碎念着,“今天晚上一定要戴着睡觉,也不能再看星星了。”
弦隐不敢直接说不让泊瓷占星,只能用不可以看星星来提醒泊瓷。
“弦隐。”
泊瓷低声说:“话太多了。”
弦隐撅了撅嘴,就不再说话了。
他原本想给泊瓷的眼睛重新上药,但是被泊瓷阻止了。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弦隐应声,然后合上了自己医药箱说:“主子要是不想外敷,那就内服几副药……行吗?”
弦隐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小心到不能再小心地征询。
主子最大,他必须要商量着来。
泊瓷点了点头说:“好,饭前还是饭后?”
弦隐听到泊瓷这样说,心情一下子就雀跃起来说:“饭后,我先去给你准备药膳,正好煎药。”
泊瓷轻轻点头,弦隐连忙背起医药箱准备离开泊瓷的房间。
式尘看了弦隐一眼,想要跟在他的身边去帮忙。
“弦隐,把式尘的饭也准备出来,他跟我一起用餐。”
“收到。”
弦隐双眼弯起看向式尘说:“那式尘大人就在这里陪伴我家主子吧。”
弦隐开心地离开了泊瓷的房间。
式尘的视线盯着关闭的房门,眼中透着一丝惋惜。
他想为她做些什么。
弦隐为她做药膳,熬药,他很想去帮忙。
“弦隐那些活不是你可以做的。”
泊瓷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过来。”
式尘走过去坐下,低声问:“那我能做什么,看书与练字吗?”
泊瓷问:“你会下围棋吗?”
“母亲在小时候教过我。”
式尘如实回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棋,只记得一些基础规则。”
“房间的茶室有棋桌,我教你围棋。”
泊瓷说完就走向房间内的茶室。
“小姐教我下棋吗?”
式尘跟在泊瓷的身后,“小姐教我知识,让练习书法,甚至连棋艺都教我,我能为小姐做什么呢?”
泊瓷步伐一顿,转身看向式尘。
他还戴着面具,那双透亮的眼眸透着一丝迷茫。
泊瓷走到他的身前,伸手解开他的面具。
他美丽却不失男子英气的脸庞还有着难掩的不安。
泊瓷问:“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们是平等的,弦隐是我的下属,他做的事,不是你应该做的。”
“小姐,你还记得,我只要回答你那三个问题,你就同意我留在你的身边。”
“对,三个问题要同时回答。”
泊瓷凝视着式尘问:“已经都有答案了吗?”
“我有一个问题是很难找到答案的。”
式尘垂眸说:“我对小姐来说,到底有什么独一无二的价值。”
泊瓷歪了歪头,笑着问:“我的身份,你已经有答案了吗?”
“很尊贵的人。”
式尘神色柔和下来,“那位大世子注视着小姐的目光中充满着仰慕。”
在扶安俞喊住泊瓷那一刻,他身后的扶安睿与许席一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在泊瓷身边的弦隐与式尘却可以。
弦隐知道内情,也知道那位大世子对泊瓷的感情。
式尘虽然一无所知,但是他很擅长观察。
那位大世子在第一次称呼泊瓷为白姑娘的时候,他的声音有停顿,很明显他知道那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扶安睿见过泊瓷的脸,但是依然不认识她,而大世子没有见过她的脸却认识她。
她的身份是小世子都不可以随便见的人。
她的手轻轻抬起式尘低下去的头。
式尘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然后与她四目相对。
这一刻,式尘忍不住想,自己又在用什么样的眼神在注视着这么尊贵的人呢。
第29章 (二十九)
◎——◎
在泊瓷的记忆中, 她懂事之后就很少有人敢直视她的眼睛。
可是,她很喜欢看别人的眼睛。
从眼睛中能够窥得人类掩藏不住的情绪与心思。
式尘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明亮。
透澈。
让泊瓷想起来在年幼时,她放在匣子的宝石。
她很喜欢将宝石丢入水盆之中。
沉浸在清水之中的宝石, 无论本身是什么颜色都会有一种明亮的剔透感。
式尘看向她的眼睛就带着那种剔透感, 每当对上视线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都想要闪躲, 可最终还是会看向她。
她低声问:“式尘, 你在想什么?”
式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小姐, 我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你,有没有让你觉得无礼……”
泊瓷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式尘的眼角。
他的睫毛颤了颤,好像受到惊吓却无处可躲的小兽。
“你的眼神像一只想要归处的流浪狗。”
泊瓷觉得式尘看起来很像被她捡到身边的流浪狗。
没有家人。
没有同伴。
独自挣扎了好久, 所以很想要一个归处。
式尘露出了笑容说:“被小姐发现了。”
他也觉得自己很像流浪狗。
而小姐是他选中的主人。
只要小姐给他留下的机会, 他就会拼命地努力。
“式尘, 为了不让你随意地定位自己,所以我才赐予你……”
泊瓷将自己的手从他的脸颊上收了回来。
“平等。”
式尘语气郑重地说:“我明白的, 小姐,所以我不会轻易地对任何人弯下背脊。”
泊瓷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式尘的觉悟。
在见到皇上时,他也必须要挺直背脊,没有一丝怯色。
皇帝的时日不多了。
他没有时间慢慢地去培养失散多年的儿子, 必须要让他一眼就看到亲生儿子有成为下一任帝王的资质。
泊瓷转身走到棋桌前坐下。
她对式尘招了一下手。
“来,我教你下棋。”
式尘立刻走到泊瓷对面的位置坐下。
棋桌上放着两盒白色与黑色的棋子。
泊瓷将白色的棋子推向式尘,然后自己从黑色棋盒中拿出一枚棋子说:“下棋时,你不需要考虑用了多少棋子, 只有赢下来, 你在这场棋局之中, 每一个棋子才都是有用的。”
“执棋者不用考虑棋,只要考虑结果。”
式尘平静地说:“我知道这个道理。”
身陷在剑玄山庄之中,式尘深切地感受到,剑玄山庄的人不把剑奴当成人。
剑奴跟那些蛊虫没有什么区别。
被关在一起,厮杀着同类,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
泊瓷拿起一枚黑棋对式尘微笑说:“我们开始吧。”
黑子落入棋盘。
她开始教他下棋,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执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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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隐将药膳做好之后,他给了厨房里为他帮忙的大娘一些赏钱。
因为今天做了两人份的餐食,所以他准备叫店小二帮忙送到主子的房间。
虽然厨房的大娘很想帮他送餐,不过店里有规矩,后厨的人不能随便去前厅。
弦隐笑眯眯地说:“大娘,那你帮看一下火,我叫一下店小二,马上回来。”
“行。”
大娘立刻就答应了。
不止是因为弦隐给了赏钱,也是因为弦隐容貌秀致,格外的讨喜。
在弦隐带着药材进入厨房说,要亲自给自己主子做药膳,大娘就愿意帮他,那时候,弦隐还没有说会给她赏钱。
如今有大娘在,弦隐才放心去前厅找店小二。
弦隐一走出厨房的大门,就看到一身青衣的扶安俞。
他的轮椅就在厨房大门的不远处,周围也没有一个护卫。
不过,弦隐知道护卫应该就在附近。
如同山城一样,虽然人不在自家主子的身旁,但是随叫随到。
如今扶安俞会在这里,思来想去,弦隐只能想到对方是在等自己。
他步伐没有任何停顿,只准备行个礼,然后迅速的离开。
只是弦隐还没有开口,扶安俞已经对他露出微笑,语气温和地说:“弦隐公子。”
看着对方的笑容,弦隐忍不住赞叹,这位大世子真是优雅又从容。
世人以‘白月’喻他真的很贴切。
他的身上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反而让人感受到一种沉稳又柔软的松弛感。
“大世子。”
弦隐立刻对扶安俞行礼,大脑飞快的运转,只想着该怎么脱身。
不过,扶安俞会在等着弦隐,显然不会就跟他打一个招呼就让他走了。
扶安俞不给弦隐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说:“可以帮我给你的主子传一句话吗?”
“大世子说笑了,我哪资格传话,我们在主子身边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弦隐说,“我就是一个大夫,现在外加临时的厨师,传话是山城的工作。”
扶安俞神色未变,知道弦隐是委婉地拒绝了他。
他根本就接触到山城。
山城将马车安置好就不见了人影。
扶安俞很清楚自己的下属根本就不能找到山城。
“我接触不到山城。”
扶安俞不准备跟弦隐绕弯,“我会配合她,不会给她添麻烦,只是我想知道,她为什么接触我弟弟。”
弦隐刚刚想好说辞,就看到扶安俞对他摆手说:“弦隐公子不必敷衍我,我与她自幼相识,若我弟弟真的是无用之人,就算是偶遇,她也不会让安睿同行。”
呃……
弦隐准备好地说辞都被扶安俞堵在了嘴边。
“我不觉得弦隐公子没有传话的资格。”
扶安俞目光深邃地看向弦隐说:“真正没有资格的随从,无法侍奉在侧。”
弦隐觉得自己可能说不过扶安俞,而且他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毕竟主子还要用餐。
没办法了。
弦隐决定以进为退。
“大世子真是了解我,我对这些夸奖的话,最没有办法了。”
弦隐笑眯眯地说:“可是,我真的没有传话的资格,所以我先回去跟主子说一声,如果主子愿意听您说什么,一定会派山城去见您。”
“我很感谢弦隐公子,我不想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扶安俞从宽大的袖口之中拿一个信封,嗓音温润地说:“山城平时要守护她的安危,所以就别麻烦他来我这边一趟了,若是她愿意,麻烦弦隐公子将信交给她就行。”
看着扶安俞手里的信,弦隐努力地控制着表情才没有让自己眼角抽动。
根本就没有退路。
这个大世子不愧是每次都有办法见到主子的人。
弦隐心中轻轻叹气。
他虽然是泊瓷身边的受到重视的心腹,得宠的左膀右臂,但也不过是下属。
这位大世子从开始对他的语气就很客气,这已经就很给颜面了。
当然,弦隐很清楚,大世子不是在给他的颜面,而是因为他的主子有地位。
弦隐伸手接过信说:“如果主子不同意,我会将信给大世子送回去。”
扶安俞弯起唇角,眉眼显得越加温柔:“好,麻烦你了,弦隐公子。”
弦隐看着扶安俞的表情,总觉得对方似乎认为自己不会被拒绝。
弦隐行礼说:“入夜了,天凉,大世子快回去休息吧。”
扶安俞微微颔首。
弦隐立刻就离开了,步伐比刚刚更快,就怕耽误自己主子用餐。
扶安俞注视着弦隐离开的方向,只觉得对方不愧是能够侍奉在泊瓷身边的下属。
若是弦隐不赶时间,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就松口帮他递信。
扶安俞转动轮椅,准备去叫在远处待命的下属。
如果弦隐回来再见到他,难免会觉得尴尬。
为了不让对方尴尬,他还是快些离开回房间吧。
******
弦隐敲了敲泊瓷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山城。
山城接过了店小二手里的托盘,没有让对方进入房间。
弦隐进入了房间之后,山城就关上了房间的门。
弦隐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环视着房间问:“主子呢?”
“在内屋跟式尘大人下棋。”
山城看了一眼弦隐端来的饭菜:“检查过了吗?”
虽然是弦隐亲手做的,但是中途他离开去找店小二,山城觉得需要检查一下饭菜。
“你放心,毕竟是我亲手做的,要是动过手脚,菜都会变色。”
弦隐看了一眼内屋的方向说,“你摆菜吧,我去找主子,有点事情要汇报。”
山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弦隐敲了一下内屋的门,听到泊瓷的声音:“进。”
弦隐动作小心地推开门,看到式尘在收拾棋子。
“式尘大人,饭菜准备好了,你先过去吧,棋盘我来收拾。”
弦隐快步走过去,然后偷瞄了一眼泊瓷说:“我顺便跟主子汇报一件事。”
式尘知道弦隐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有事想要单独对泊瓷说。
“那么我先出去了。”
式尘起身走出房间,顺便还关上了门。
“主子……”
弦隐刚刚开口,泊瓷抬手说:“给我吧。”
弦隐愣了一下,泊瓷看向他说:“怎么了,难道不是扶安俞给了你信吗?”
“对。”
弦隐拿出信放在了泊瓷的手里,忍不住说:“主子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