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情况对泊瓷很不利,她的护卫都在宫外,进宫也没有防身的武器。
武器……
式尘心脏微动,突然觉得有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臂。
他对上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睛,皇帝的头顶插着太医扎的银针。
“父皇,太医说你是气急攻心,药马上就来了。”
式尘语气恭敬地说:“用药之后,休息一下就好了。”
皇帝声音嘶哑地问:“你想去找国师?”
式尘的武艺闯入兴羽宫很简单,皇宫的护卫拦不住他。
“父皇……”
“阿辰,你真的把朕当父亲了吗?”
皇帝双眼悲戚地看向式尘,“若是把朕当父亲,怎么会对将我们一家三口害到如此地步的泊氏家主卑躬屈膝!!”
最后四个字,皇帝已经咬牙切齿:“若是没有泊氏作梗,你本就是皇子,不必对她摇尾乞怜。”
式尘冷静地看着怒火染红双眼的皇帝,开口问:“我怎么做你才不会觉得失望?”
“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朕想把一切都给你,朕想补偿你的母亲,只是这样而已啊,阿辰……”
皇帝颤颤巍巍支撑起身体。
房间中散发着一种浓郁的药物味道,在皇帝醒来那一刻,所有人都退出房间。
此刻只有式尘与皇帝。
浓厚的药味似乎要令人的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了。
式尘眉头皱起,他想要起身,顿时感到身体失去力气。
他立刻屏住呼吸,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退后却双腿无力的摔倒在地。
皇上在床上冷冷地看着式尘倒在地上。
“她培养你这一身武艺,是怕你无法自保吗?”
皇帝支撑着身体,从床上起身,这气味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式尘缓缓抬头,看到皇上脑袋上的银针,瞬间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式尘声音沙哑地问:“父皇,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没有按照你的心意行事吗?”
“朕很高兴你能顺利出生,阿辰,你是朕想尽办法延续的血脉。”
皇帝拔出放在枕下的匕首,双眼被冷戾覆盖。
“只是你的母亲太蠢了,她带走了你,将你变得如此不堪重用。”
式尘想要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发痛,用力的咳嗽起来。
“这座宫中只有朕与保护朕的人可以使用刀刃。”
皇帝嘴角噙着笑意,举起匕首,刀刃泛着锋利而冰冷的光,足以轻易刺入人的身体。
“朕是天子,一切都要在朕的掌控之中。”
式尘眼眸沉沉地看向皇帝:“也许,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因为我被泊氏选中了。”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让扶若给你清除障碍,你安心成为皇帝,朕的臣子会辅佐你,如今泊氏宣布了你是下一任君主,她死了也没有关系了。”
式尘问:“你还愿意将皇位给我?”
“不然给玄王之子吗?”
显然皇帝从未将扶若与扶凝当做自己的孩子。
式尘缓了一口气,视线看向皇帝手中的匕首:“我以为你准备带着我去见母亲。”
皇帝靠近式尘,柔和的语气仿佛一位仁慈的父亲:“阿辰,扶若是一个狡诈的人,如果你不拿出一些代价,很难差使他,你的武艺没有也是可以的,以后会有很多护卫保护你。”
式尘动了动眼睛,眼皮已经很重得要抬不起来了:“若是国师没有在早朝说惹怒你的话,你要怎么针对她?”
“朕在那天夜里召见她,让她占星时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装病这么久。”
装病。
式尘咬牙,不是装病,她的身体承受了很大的负担。
“父亲,那一天,你问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让他的小姐承受如此病痛。
皇帝勾起唇角,笑容诡异地说:“朕问的是,朕的天命何时尽?”
何时?
式尘想要继续询问,开始觉得眼前发黑,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刀尖逼近自己。
他用尽全力挪动了一下身体,刀刃划过他的腿侧,立刻划出了伤口。
皇帝惊讶地看着刀刃上的血迹,不禁感慨习武之人确实有毅力。
按照他的安排,他的下属很快就会来打开房间的门,拖走脚筋断掉的二皇子。
刀刃再一次对准式尘。
皇帝的眼中只有冷意,仿佛在处理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第74章 (七十四)
◎——◎
扶若站在门口, 看着泊瓷一步一步走进兴羽宫。
这样的画面,曾经不止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凝视着她的眼眸,只有自己知道此刻心间有着什么样的情绪。
他至今为止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选择的。
无论结果如何, 他都愿意接受。
扶若反复的呼吸了一下, 然后大步走向了泊瓷。
泊瓷脚步一顿, 转身看到扶若走过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冷冷地看着扶若一眼, 若是平时扶若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可能是她到了他的地盘, 让他莫名地拥有了底气。
泊瓷眉头轻皱,她什么也没说, 想要看一看扶若准备做什么。
扶若的手也没有用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手指别发颤。
扶若将泊瓷带去了他的佛阁。
佛阁的顶层, 那是扶若准备供奉神像的地方。
他亲手雕刻出来的神像, 都有着她的面孔。
那时候, 他将神像摆在这里,只觉得可笑,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放在这里供奉地并不是雕刻出来的神像。
此刻泊瓷站在空旷的佛阁三层,扶若松开了她的手臂,退后了几步,出神地看着她。
当佛阁建好一刻,他总是会来这里幻想着, 有一天他渴望的‘神明’会被他困在这里。
“你将我领到这里,就是想要这样盯着我吗?”
泊瓷动了动唇角,美丽的脸庞真的就如同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神明。
“怎么了,扶若, 你觉得自己赢了?”
“国师大人要怎么脱离这个困局?”
扶若手指微微缩紧, 脸上露出了从容不迫的笑意, “你明知道皇上是故意发难你,你还主动挑衅他,你准备让你的护卫硬闯皇宫救你吗?”
一位权臣让护卫闯入皇宫,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可以被扣上‘反臣’的罪名。
扶若弯起眼眸继续问:“你难道在等扶凝,可是扶凝的下属都去帮你拦截出行的秦家母女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用了不少人手。”
拜访国师府的那一天,泊瓷单独留下了扶凝,就是让扶凝帮她将要被秦家送走的秦月心带入泊氏。
一旦进入泊氏,那么秦月心必须要舍弃现在的一切,所以泊瓷会安排秦氏长女与其母出行被‘恶贼’袭击,秦氏长女坠崖而亡。
这样秦月心就会彻底脱离秦家,然后泊瓷会安排秦月心成为泊氏旁支的族人,正式地进入泊氏。
只是这事,泊瓷想要更加的隐蔽,就不能安排泊氏的人行动。
她选择了让扶凝替她完成这件事。
扶凝一听泊瓷要将秦月心接入泊氏,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扶凝一直都很讨厌跟泊瓷有血缘关系的秦月心,现在让秦月心留在泊瓷的身边,她真的是非常的不情愿。
泊瓷了解扶凝,所以她告诉扶凝,秦月心会占星术,扶凝立刻就愿意行动了。
这代表秦月心能够为泊瓷分担占星术带来的负担。
尤其是最近泊瓷的身体状况不算好,所以扶凝立刻为她行动起来了。
扶凝为了这件事用了不少心思,也安排了不少的下属,想要万无一失地将秦月心送入泊氏。
如今扶凝带下属闯入兴羽宫,可能救不出来泊瓷,还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情况。
扶若看来是掌控了扶凝的情况,所以知道扶凝想要闯入这里帮泊瓷脱困是很难的。
他盯着泊瓷面无表情的脸,继续分析:“扶安睿看起来可能会为泊少主出头,他不会权衡太多利弊。”
不过这个前提是安王会告诉自己的儿子,今天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安王一定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们提起这件事。
如今局势莫测,安王刚刚入宫,不可能什么都不考虑就卷入皇权之争。
扶若知道他不必多说什么,泊瓷也明白扶安睿不能作为她的‘棋子’行动,因为扶安睿根本就无法知道她的情况。
也许扶安俞能从安王的神色之中察觉到早朝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惜,他在皇宫中没有任何势力,本身也是一个残疾。
扶若走向泊瓷。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真的很短的距离。
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了能够这样站在泊瓷的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用了多少年月,又用了多少心思。
泊瓷冷淡地问:“扶若,你就这么想要皇位?”
“我想和你在一起。”
扶若抬手,他的手触碰上她的脸颊,“就像此刻这样,你就只看着我,泊少主,为此,我会想尽办法拥有更多权势,走到最高的位置。”
泊瓷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手拽离了自己的脸。
从力气来说,扶若必然是要胜过泊瓷的。
只是能够让扶若感到满足地并不是可以肆意的触碰她,而是她要承认他是特别的。
“那你不需要皇位了,我可以将你收入泊氏。”
扶若微微瞪大眼睛,随即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反复掉在钉板上,疼痛是漫长而无止尽的。
他反抓住泊瓷的手:“进入泊氏之后呢,无权无势的我要被一你一直掌控吗?”
“那么,你觉得自己有权有势就可以掌控我了吗?”
泊瓷笑了起来,极致的冷漠仿佛冰锥直接扎入了扶若的要害。
“扶若,你想要权势,想要至尊之位,是为了自己,填补自己的欲望,野心,希望自己所求皆所得。”
扶若不会将同样心悦于泊瓷的扶安俞放在眼中。
因为他觉得在扶安俞选择接受被泊瓷射伤那一刻,扶安俞就彻底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他也不觉得泊瓷带回来拥有皇帝血脉的男人可以真的改变现在争权的局势。
“那你呢,泊瓷,你的欲望呢,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扶若不甘心地质问,他真的很不甘心。
她没有正视过他的感情,直接就否认了他的感情。
“你觉得泊氏的权利还不够大,所以你想要军权,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什么想要让那位二皇子去接触边防军。”
扶若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嫉妒在胸腔弥漫开,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感情。
【喜悦】
因为她被他关入了他的佛阁,他甚至无法控制想象自己珍藏已久的银链缠绕在她的四肢上会有多么的美丽。
【悲伤】
她一点也不理解他的感情,否决他。
【嫉妒】
她只会关注特别的‘棋子’,而那位二皇子什么也不用付出,就成为了特别的存在。
【爱】
他此刻拥有的所有感情,都是因为爱她而产生的。
泊瓷平静地说:“扶若,你不必猜测我的计划,因为你联手的对象是失败者,所以你也是失败者,你渴望地都得不到,无论是权还是爱。”
她真的很平静,仿佛深冬已经完全冻结的冰面。
他的爱不能成为融化她的温度,他的权也没有办法击碎她的冰冷。
她看着他狼狈地挣扎,依然不为所动。
“爱?”
扶若笑起来,一直到眼角泛红,甚至有泪水隐隐浮出。
“泊少主,你竟然会用‘爱’这个字,你懂得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什么样的感受吗?”
泊瓷说:“我懂不懂都不重要,我对你拥有的爱,没有兴趣,扶若。”
扶若笑着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发红的双眼隐隐透着一丝血意:“那你对谁的爱有兴趣,应该不是扶安俞,你这么多年也没有关注过他,你捡来的那条‘野狗’吗?”
泊瓷的眉头皱起来。
她这个表情足以让扶若心中嫉妒变成更阴暗又黏稠的情绪。
如同漆黑的影子蔓延,覆盖着他全部的思考。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这么说他,因为他是你找到帝王星?”
扶若望了一眼窗口的方向,目光阴冷地说:“可惜了,如果是夜晚,你就能看到你的帝王星是如何陨落的。”
“扶若,你太过于轻视他了。”
泊瓷指向佛阁三楼的入口,平静地说:“你跟扶曲都是失败者,两个失败者联手也没有办法翻局,当然你的失败还有你太过于傲慢。”
扶若呼吸一滞,他听到脚步声,纷杂,慌乱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泊瓷,下一刻,窗户传来剧烈的声响。
四分五裂的窗门落在地上,式尘的身影出现在窗口,他的手抓着窗沿,肃冷的秋风吹起墨发,他周身的冷意让秋风染上更深的寒凉。
只是一瞬间,他的身影就到了泊瓷的身前。
扶若早有戒备,但是交手数招之后,仍然不敌式尘,被他一脚踹向门口。
扶若的下属推门而入,立刻扶起扶若。
扶若眼中的猩红更甚,他没有想到式尘竟然能从皇帝那里脱困。
那个皇帝真的是太没用了。
扶若觉得自己真的高看皇帝了,毕竟皇帝曾经与泊氏制衡了这么久,他以为皇帝很有手段。
扶若咬牙,怪不得泊瓷敢让扶凝在这个时候分人手给秦家,也没有考虑利用安王的世子们。
因为她知道自己有一条好用的‘狗’。
扶若弯起唇角,语气低柔对式尘说:“你实在是一条难对付的狗。”
式尘知道扶若在嘲讽他。
但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转头看向泊瓷那一刻,他周身的冷意,眼中的杀意,全部都瓦解了。
“小姐……”
他的视线反复确认着她是否受到伤害,语气自责地说:“对不起,那个药的麻痹效果很猛烈,让小姐久等了。”
扶若冷声说:“国师大人只手遮天,连宫中的药物都在你的控制之中吗?”
“怎么会,如果我对皇宫内部干涉到这地步,扶曲早就跟我翻脸了。”
泊瓷弯起唇角,她的笑容总是不会达到眼睛,冷漠又敷衍。
“我能掌控只有式尘而已,所以让弦隐根据皇宫里太医会使用的药物,一直在提升他的抗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