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加上立麦拢共也只有三个话筒，实在不够用，李沛榆唱了一段就把话筒转给更有需要的人了，从包里掏了掏，问他们：“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带了牌。”
“好啊好啊，我玩！”初绪第一个响应。
毕业的同学聚会，似乎没有比这个游戏更适合的了。几个人把桌面上的果盘清空，腾出个正中间的位置放空酒瓶，一边指挥大家在沙发上围成一圈，确定每个人都有被转到的角度后，初绪按住酒瓶，开始旋转。
第一个被转到的恰好是刚才问题目的女生。
“抽一张。”李沛榆把牌递到她面前。
“大冒险：把相册截图发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那个女生想了想，把手机拿出来。里面全是他们今天晚上的自拍合影，还加了花花绿绿的滤镜，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就这样一连转到了好几个，有人抽到大冒险，得用厕所的卷纸把头缠起来，看的所有人爆笑，轮流上去跟他合影。初绪笑归笑，一边暗暗着急。
这大概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人的普遍心理，既不想被转到，又暗暗期待成为人群注意力的中心。如果在场还有暗恋或者喜欢的人的话，这种期待值还会进一步上升。
除了贺远舟，他是被初绪强行拉来的，一声不吭地靠在沙发背上，离茶几远远的，借面前两个人的后背挡住自己，极力压缩自己可能被转到的概率。
然而不想要什么偏来什么，大理石面板上的酒瓶幽幽停下，穿过两个人中间的缝隙，直直地指向他。
“是谁是谁？贺远舟！”初绪的兴奋之情未免太过明显，殷勤地端起桌上的牌献过去。
贺远舟无奈地瞥她一眼，坐直从她手里抽牌。
偏偏他的手气还臭，前几个人最多是搞笑，没什么恶趣味，他这个相比之下简直重量级：“真心话：看过x片吗？看的频率是多少？”
初绪看他盯着牌看了半天，愣是不吭声，疑心是不是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主动从他手里接过去，念出声来：“看过x片吗？看的、呃……呃……”
她一开始脑袋没拐过弯，念的还是英文字母的发音[eks]，直到看完一整句话，脑袋轰地一下，僵硬地偷偷转头瞄他。
谁知道这一瞄还刚好撞到他的视线，初绪“刷”地扭过头，把牌放到桌上。
第36章 Insomnia
她正常说出来也就算了, 支支吾吾的，搞得大家更好奇。众人都纷纷凑上去细看，看完之后, 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毕竟他是贺远舟, 谁敢真逼着他说这个。
初绪默默抱紧自己怀里的酒瓶子，想着这问题确实太超过了, 要不给他一个台阶喝点酒算了。
谁知道下一秒, 某人平静开口：“……看过，频率说不上来。”
他平静地给在场的所有人丢了一个炸弹, 一边端起可乐, 仰头喝了两口。连聊这种话题都没什么波动，反而让人觉得他这话的真实性存疑。
初绪听到这个答案, 也不能表现出炸开锅的反应，咬着吸管猛吸rio。
比起红酒, 这种调制酒的味道好多了，她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半瓶。
贺远舟会看x片？？他不是好学生么, 学校又不让带手机, 他在哪儿看的？他……
喝得越多, 脸上就越热, 初绪强迫自己停下胡思乱想，开口催促众人：“快快快, 转下一个了。”
贺远舟看她咕嘟咕嘟喝个没完，刚想开口制止，就听周围一阵起哄声。
好死不死的, 酒瓶又转到了他。
他轻轻皱起眉, 又不好耍赖，勉强俯身抽了第二张牌, 看完一眼后，随手把牌递给初绪。
初绪愣了愣，帮忙念里面的内容：
“真心话：结婚时你会选择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
这个问题貌似有点微妙，贺远舟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而喜欢他的人，在座的不就只有她了么？
贺远舟的回答也很干脆：“爱我的人。”
“哦……懂了懂了……”初绪追他追了三年，天天写信，周末跟他一块儿吃饭，今天还把他带到这儿来，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们那档子事儿，忍不住出声起哄。
初绪也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快，眼睛都睁大了，眨了眨眼，努力思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远舟偏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没回过神，也不多说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就这样又玩了几轮，初绪也是个烂手，一直没被转到，等得她打起哈欠来。贺远舟早就无聊透了，看她蔫蔫靠在沙发上，靠近她的耳朵问：“我想走了，可以吗？”
“啊？去哪儿？”
“回家。”
“你不再玩玩吗？不唱歌吗？”初绪问他，话音有点含糊。
“不了。”贺远舟实在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今天是他第一次进KTV，之前从来没进去过。
“好吧……”初绪只好点点头。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贺远舟想了想，多问了句。
“……现在就走吗？”初绪犹豫了一下，但想想自己好像是有点困了，点头道，“那好吧……我问问李沛榆要不要一起。”
“我到外面等你。”贺远舟一刻也不想在音乐声里久留，起身离开。
初绪放下酒，在沙发上撑了两下才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脚软绵绵的，蹭到点歌台那边问李沛榆：“我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走？”
“啥？我歌还没唱呢，现在才几点？八点半，走什么走。”李沛榆摇头。
“可是贺远舟要走了，我也困了。”初绪打了个哈欠。
“你不会是喝醉了吧？”李沛榆凑近闻了闻，发现她身上还真有点酒味，摆手道，“那你让他送你回去吧，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信息。”
“……好。”初绪点点头，扶着墙晃了一圈，找到自己的包，推开门出去。
外边人少，空调风吹着凉凉的，贺远舟正在等他。初绪挎上包，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凑近问：“贺远舟，你不会是在暗示我吧？”
“什么？”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不是选了爱你的人么……是不是在暗示我……要对你更好一点。”初绪抬起头来，外面的灯光明亮，把她绯红的脸颊映了个正着，“我要是对你更好一点，你会喜欢我吗？”
贺远舟看着她，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眼底浮现出笑意：“说不定呢？”
“那你是不是就会答应……做我男朋友了？”初绪问得很认真。
“嗯。”贺远舟应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上提了提，带她出门去。
初绪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身上一阵热，长长呼了口气，想起来提醒他最重要的事：“贺远舟……我家在绿城花园，你知道吗？你能把我安全送到家吗？”
绿城花园这个小区他知道，跟他家就隔了个十字路口，贺远舟有些意外，之前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个人的家会离得这么近。
一边轻应了声“知道了”，一路带着她走到路口，招手让出租车停下。
“贺远舟，我今天第一次喝酒……好像是有点喝多了……可是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吗？我应该也不算喝醉吧……就是头晕有点……”初绪走得不太稳，话倒是肉眼可见地多起来，还伸手抓着他胸前的T恤乱晃，“你可不能趁我不备……对我做什么哦。”
“你想多了。”贺远舟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弯腰把她塞进出租车。
等他从另一侧坐上车，初绪正扒着副驾驶座，跟司机师傅指路：“就是那个绿城花园……你就先掉头，再左转，再一直开一直开……过了桥下那个隧洞，再左转，体育馆对面就到了……”
她叽里咕噜了一串，估计没几个人能听懂，更何况去绿城花园不用掉头，她从一开始就指错了路。贺远舟打开手机导航，对司机道：“师傅，跟导航走就行。”
另一只手把初绪拉回来，让她靠在靠背上，温声示意她：“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初绪的脑袋好不容易找到支点，慢腾腾挪了两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眼皮就一点也睁不开了。
贺远舟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她，因为半仰着头的姿势，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五官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看不太清，只有精巧的一点轮廓，像珍珠发出的微光。
几个月过去，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已经超过她的肩头，看起来软软的。
他的手指动了动，勾起她耳边的碎发，发现和他想象中一样，细而软，带着微微的凉意，蚕丝似的。
贺远舟的呼吸一滞，小心地替她把头发拨到耳后，过程中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廓，在属于她的体温掠上来之前，便匆匆收回了手。
他之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连跟女生坐着么近都少有，难免心虚。
密闭的车厢让他难以把注意力从初绪身上移开，连她身上淡淡的酒味都并不难闻，是甜的。
想到这儿，他重新看向她，伸手试了试她脸上的温度。
比他的手指要热很多，脸颊很软，他让指尖陷进去，轻戳了两下。
初绪察觉到脸上的异样，不高兴地皱起鼻子，把头扭过去。
贺远舟这才放下手，抬手遮住脸上的笑，想着之后不能让她随便喝酒，她的酒量估计也就一瓶啤酒的程度，喝完之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实在不安全。
非要喝的话，也必须是有他在的场合，或者有几个酒量好点的朋友看着她。
他的思绪拉得有些远，像她一样靠上后座，偏头看着她。
初绪睡着之后很安分，胸口一起一伏，看得人的睡意不知不觉漫上来。
贺远舟轻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她。
他之后也会一睁眼就看到她吗？譬如清晨。
他的喉结动了动，总算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远，转头换了个方向，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滑走的灯光。
……
初绪被贺远舟的声音喊醒时，以为自己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迷迷糊糊地牵住他递过来的手下了车，才走了两步，差点被台阶绊摔倒。
好在贺远舟及时拎住了她，初绪的手臂动了动，无师自通地抱住他的腰。
她的手整个圈住了他，力道还不小，贺远舟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就僵住了，也不知道是他太敏感还是怎么，突然就忘了该怎么走路。
“你……咳，你家在几单元？”他低声问她，一边尝试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六栋二单元1502。”初绪对自家的门牌号还是熟的，想也不想就报。
贺远舟手忙脚乱了一阵，总算把她的手解开。好不容易带着她找到正确的单元楼，后背已经冒了汗，在她包里翻了半天，找到被她改造成星之魔法阵的门禁卡，晃着上面叮叮当当的粉色铃铛给她开了门。
初绪听到熟悉的铃铛声，睁大眼睛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从他手里抢回来，一边晃一边念念有词：“恢复你原来的样子，库洛牌！”
“……”贺远舟不看少女漫，压根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按下电梯键。
要不是怕她喝醉了连家门都找不到，他是不会一直送到这儿的。
等电梯门打开，初绪听他的话弯下腰来脱鞋，挎包没扣上，从里面掉出来一本东西。
贺远舟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她的拍立得相册。
第一页就是他们在办公室里的合照。
他那天在老师面前觉得尴尬，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走了，直到现在才看清照片的样子。
她笑得意外的腼腆，居然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
真可爱。
贺远舟看见这一张就够了，没有再翻剩下的，正准备塞回她包里，又停下手上的动作。
算了，不用给她，还是等她来找吧。
那头初绪已经脱掉鞋，转头跟他说了好几声“拜拜”，伸手解锁了指纹，毫无察觉地推开门进去。
贺远舟忍笑地抿起唇，回应道：“嗯，再见。”
第37章 Insomnia
次日
贺远舟的作息还停留在高中, 一大早就醒了，起床的第一件事是看手机，他的人缘不太好, 微信里只有公众号发来的广告, 没有新消息。
初绪的微信还留在列表第一页，他点进去看了眼, 顺手打开她的朋友圈。
她是典型的碎嘴, 只要有一点事都要记下来发一条动态，在娃娃机抓到个娃娃都要发表感天动地小作文, 贺远舟从早上七点开始翻, 九点多还没翻到底，中间默默到厨房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
方便面吃到一半时, 初绪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惊恐][惊恐]】
【我的拍立得相册不见了】
【李沛榆说昨天是你送我回家的，你看见了吗？】
【不会是落在出租车里了吧？？】
【怎么办啊[流泪][流泪]】
【[捶墙痛哭jpg.]】
贺远舟看她连续不断地弹来消息, 轻轻笑起来，放下塑料叉正准备回复, 对面是个沉不住气的, “噔噔噔噔”就弹来了语音。
他有一点电话恐惧症, 相比直接沟通, 打字对他来说更轻松一些。第一时间被铃声吓了一跳，默默按下静音键, 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确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奇怪之后, 才缓缓按下接通键。
初绪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喂……？喂, 是贺远舟吗？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悲报！我的拍立得相册不见了！里面有四十多张照片呢, 我跟你的第一张合照也在里面，你昨天送我回来的时候它还在吗？我记得我就装在包里的，早上醒来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