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妈做了炸鸡,你要是饿了,可以尝尝。”傅汀放下盘子,见傅沉已经翻页了,连忙要逃。
触碰到把手时,听到傅沉慢悠悠说:“这几天收拾一下,下次跟我一起去江海,你就跟着江策吧。”
傅汀不待一丝犹豫,转身滑向傅沉的桌子,哭丧脸:“哥,我还是个大学生。”
傅沉头也不抬,专心看书,依旧有心思应付他:“你是说你那个你.妈投资四千万专门为你成立的鸽子鸟大学里的雕塑专业?”
傅汀抿唇闭嘴,起身弯腰:“好的,哥哥,我现在就回去收拾我的行李箱。”
傅沉目送他离开,傅汀深呼吸,被哥哥这么强硬转专业,让他很不高兴,他决定做点什么,好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他又伸手摸了摸书架上的书,不走了,装作不经意问:“既然要去江海,那我要不要给嫂子带点礼物?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我妈准备一点,比如什么见面礼之类的?”
他说完等了一会,没等到傅沉的回答,揣揣不安回头看去,傅沉依旧看着书。
似乎是感知到他的目光,傅沉奇怪问:“你怎么还没走?”
得,被无视了。
傅汀咽下委屈,开门离开。
齐慧早就在门外等,期待看着傅汀,傅汀耸肩表示无果。
*
傅沉回云港的这几天,宋莺时打算去一趟外婆家,没人欢迎她,但她已经拿到了外公留给她的遗产,出于情义,也该知会他们一声。
表哥出事,外婆一家忙成一团,之前还想办法卖茶楼和茶园,好给表哥减刑,最后被律师告知十年前的遗嘱生效,外公的产业将归于宋莺时,连带着徐家的老宅子,当时律师就被几个人打了一顿,气得好几天没缓过来。
现在宋莺时要过去,无疑羊入虎口,律师当即表示他就不同行了,免得再被打。
宋莺时也不傻,知道外婆一家人什么德行,怎么可能真的送上门去挨打,只不过想去告知一下遗嘱的事情,免得他们后续还要添乱子。
她之前就找到了徐家的老族长作证,老族长跟外公是亲兄弟,还带上了小姨父张桐,张桐入赘过来,一直管着茶园,平时唯唯诺诺,老实得很,也是向着宋莺时的。
徐家老宅在老城区,附近被规划成景区,虽然房子有些破旧,但经过修葺,白墙青瓦,别有一番风景。
宋莺时来江海快一个月,还是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到泷景胡同。
旁边就是宋莺时读书的中学,她中午过来,操场上不少学生在上体育课,吵吵嚷嚷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拐进里面的岔路,就能看到徐家的院子,上面还挂着‘徐宅’两个字。
宋莺时仰头看着,微微失神,徐家族长和宋莺时想到一块了。
许是靠近云港的缘故,江海也很看重氏族发展,近百年的徐家,如今落到了外姓的手里了,徐家族长唏嘘,宋莺时却轻笑。
她终于名正言顺成为徐家的主人了,小时候每次表哥表妹们总是一副她是客人的样子,就连外婆也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先紧着他们。
现在不同了,房本上,写她宋莺时的名字了,徐氏家族的族谱,也会有她!
第10章
一脚踏进高高的门槛,入眼的不是宋莺时曾经见过的院子。
读书时,外公家的院子很漂亮,会种葡萄,巨大的葡萄架横在半空,夏日里,可以坐在下面午憩,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葡萄是青绿色,看着会忍不住牙酸,涩味弥漫,阳光穿透其中,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间很漫长。
而此刻院子的墙角堆满了陈旧的东西,从前时不时要翻新的鹅卵石地面,不知道被谁用水泥糊了一条又丑又长的路,门厅前还有不少垃圾袋,苍蝇四散。
宋莺时本来不错的心情,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丑而廉价的纱窗门被打开,一个面色油光,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看到他们之前,还在提自己的裤腰带,动作也在看到宋莺时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宋莺时近十年没见的大舅徐磊明。
对方是认出她,才会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他甚至都没有打招呼,掀开门朝里面喊:“宋莺时来了!”
喊出了敌人降临般的气势。
宋莺时扯了个不好看的笑容,背着手进去,张桐先一步进去,拦住气势汹汹冲出来的几个人。
宋莺时一一看过去,恍惚了一瞬,她对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六岁的时候,看到他们老了许多的模样,竟然有些无奈受挫。
她也同样将他们视作敌人,却没有想到他们老成了这样。
向来喜欢打扮折腾的大姨徐莹,富态的脸上也满是细纹,不知道用了什么护肤品,上面白一块红一块,配上一双精明的眼睛,有些可怕。
小舅不如大舅富态肥胖,瘦小,许是最近表哥的事情,让他发愁,整个人透着一种厌世气息,像是被人凑了一顿的细狗。
不待宋莺时开口,有人推开拦在门口的徐莹,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宋莺时,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也好意思过来?”
一个瘦小的老人窜了出来,神色是恨不得生吞活剥她。
宋莺时怔松神色,看到印象中宛如富老太的外婆,变成了一个干核桃时,还是让她忍不住失神。
起初他们几个吵吵嚷嚷,恨不得要宋莺时偿命的架势,就连张桐都被薅了头发,被骂成吃里扒外的狗。
还是徐族长开口:“不要再闹了,事情已经定下了,你们再闹,这房子还想不想要了。”
触及利益,众人齐刷刷闭嘴,宋莺时讽刺勾唇。
将宋莺时请进屋里,被院子里的变化冲击之后,面对家徒四壁的客厅,宋莺时都不意外了。
表哥这次得罪的是云港齐家,在江海,徐家都只能充其量算个小企业家族,云港齐家是世家,就连普通富二代新贵都要巴结的。
能保住这里的房本地契,都算万幸。
小舅先哇一声哭了起来,对着刚坐下的宋莺时劝:“莺时啊,茶楼给你就给你了,房子你也拿去,你得救你哥啊,咱们徐家就你哥这一个儿子啊。”
有儿子了不起啊?
宋莺时忍住笑意,刚才不出头的小舅妈这会端着茶水过来,红着眼眶瞅她。
宋莺时头微抬,对张桐说:“姨爹,你去把门关上,这种事情,我听着都恶心,就别让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张桐脸一红,点头离开。
宋莺时再看过其他人,问:“还有人呢?死了吗?”
大舅连忙上去把自己女儿叫下来,而大姨的女儿陈慧一直都在屋内,一副不想跟他们牵扯上关系的态度,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等表妹徐子书下来,宋莺时这才慢悠悠说:“我今天来,不是来当救世主的,就是来通知你们一声,现在茶楼茶园都是我的,你们原先在里面做什么工作,我不管,要走就走,要留也行,得听我的安排。”
“你个小畜生……”徐莹张嘴就骂,她女儿陈慧笑着撑着脑袋,坐看宋莺时被骂。
宋莺时抬眸看着徐莹,“大姨,你这张嘴,还真是跟我小时候一样,见人就咬,这么不稀罕我这,那你现在就滚出去。”
“你有什么资格?”徐莹不干,推开旁边拉着自己的大舅,徐族长适时开口:“根据她外公的遗嘱,我昨天找了宗族的人,经过见证,宋莺时已经在徐氏族谱里面了。”
“她一个外孙,凭什么?”徐莹大叫,就连她都不在族谱里。
宋莺时听着头疼,捏了下耳垂,“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说得跟多稀奇似的,我也不稀罕你们这种所谓的破本子。”
徐族长咳嗽一声,到底是忍住没说什么,免得招了自己一身荤腥。
外婆目光一转,连忙拉着徐莹去一边,陈慧放下手,气得咬牙切齿。
小舅才不管什么族谱不族谱,工作不工作的,只关心自己的儿子,“莺时,这些都不重要,现在你是我们家的代表,你得想办法啊。”
宋莺时深呼吸一口,实在是吐不出来,梗在心口。
说起这些,她都嫌丢人,表哥徐子昂向来不学好,高中都没读就去读了二流大专,后面出钱去了一个三流大学,从小就不学好,未成年时候就经常去少管所,长大了家里有钱就乱来,好在都能用钱解决。
可半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触了云港的混混,天天闹着要发财,但云港商界错综复杂,不光是各个企业,世家子弟众多,外来户很难出头,除非被人赏识。
徐子昂这种货色,别说云港齐家,就是林凯这种富二代子弟都瞧不上,便找了个邪路子,抓到了云港齐家的把柄,一个在国外的齐家私生女,强迫对方交往,还使对方怀孕,以此要挟齐家,好入赘平步青云,甚至和港媒合作。
可这世界上最狡猾的就是记者,而记者中最狡猾的大概就是港媒那边,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秘闻不过是大米饭级别,齐家稍微动了动手指,港媒先叛变,把徐子昂供出来。
徐子昂更是个蠢货,明明自己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齐家要是真看中那个私生女,徐子昂都不知道死哪个沟里了。
他却仗着齐家不在乎,更嚣张,竟然联合一群狐朋狗友去陷害齐家的千金。
地点在一家夜总会,幸好没成功,但听传闻,那家夜总会出了大事,比齐家小姐差点受辱更大。
似乎是有另一世家子弟在里面做了什么事情,警察都出动了,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抓走了不少人,齐家为了跟这事撇清关系,要把徐子昂追究到底。
不过好在有警方出动,就算齐家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当着警察的面去处置徐子昂。
一切走正规流程,可徐家人又不满意了,人就是贪婪,徐子昂也好,徐家人也好,都是得寸进尺的本性。
宋莺时冷脸不语,一旁的小舅妈哭得喉咙沙哑,一直没说话的外婆见状,上前劝说:“宋莺时,我们不跟你计较这些,你现在也是我们徐家的一份子,就帮帮你表哥吧。”
“帮?”宋莺时睨着坐在地上的小舅夫妻两个,嗤笑:“徐子昂也配?”
小舅妈一听,哭声骤停,厉声:“宋莺时,你要这样不留情面,那我们是不会同意你拿走茶园的,我儿子出事了,你舅舅可没死,轮到谁都轮不到你。”
宋莺时瞧着她,目光有平静的疯态,她的瞳孔黑而深,看过去,似乎敛着深渊。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争吗?撕破脸谁不会?”宋莺时说着,直接起身,看着陈慧:“那就一起闹,表姐不是要跟云港的男朋友结婚了吗?把事情都捅出来,茶园茶楼破族谱,我本来就没有,我看到底谁吃亏。”
陈慧气得脸通红,拍桌而起,急道:“徐子昂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舅妈还在梗着脖子,宋莺时不理会陈慧,双手插兜,歪头看着小舅妈:“你就把徐子昂弄出来,没了警察,没有了那个铁窗子,看看是我离开江海快,还是你那个狗儿子死在云港快。”
小舅妈愣住,抽气声不止,众人也也停滞一般,没了声。
徐氏族长站在宋莺时旁边,心下忐忑,有些激动,起初他是不能理解有单独的遗嘱给宋莺时。
不管怎么看,宋莺时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从小到大,学业工作,都平淡,能够撑起这种烂摊子的,光靠宋莺时怎么行。
现在看,还是亲人能看得清楚,整个徐家,也就宋莺时能撑得住。
“那……你说怎么办?”唯唯诺诺的大舅开口询问。
宋莺时白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一直打通关系,还请了律师,配合警方和法院,徐子昂就算是关上一辈子,把牢底坐穿,那也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我可巴不得齐家人把他弄死。”
陈慧这会马后炮说:“我就说是这样的啊,人犯了错哪能不受罚的,也不看看徐子昂闹得什么麻烦,那齐小姐多金贵的人啊,差点就……”
“现在这栋老宅子也归我了,外公的遗嘱有说,我继承遗产后,两个舅舅都要分家,现在族长也在这,你们快点处理一下吧,别等我赶人。”宋莺时懒得听她放屁。
外婆一怔,急吼吼说:“你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我还没死呢。”
早就离婚,但一直在徐家蹭吃蹭喝的徐莹也不干,“我哪也不去,这是我家,你一个外姓人说了不算。”
说完,族长忍不住瞪她,徐莹顿时心虚。
宋莺时转头看去,“那就交房租啊,这个地段房租可不便宜哦。”
两个舅舅气得浑身发抖,他们丝毫不觉得理亏,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卖房卖茶楼,好像都是他们该做的,宋莺时才是那个抢夺的人。
宋莺时不否认自己是抢夺的,可她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她只想守住这些而已。
宋莺时摊手无辜:“既然我的话都说完了,你们准备准备吧,我也不急,但是我爱干净,到时候我收房时候,要是不干净,请保洁的钱你们要平摊的。”
徐莹翻着白眼要往后倒,陈慧上前扶住她,见宋莺时气焰太盛,呛道:“宋莺时,你现在这么嚣张无非就是结了婚拿到了遗嘱,如果离婚你什么都没有,这时间这么赶,你找的男人靠得住吗?”
宋莺时眼皮一抖,挪开视线不看她,结婚的事情,宋莺时确实有点没底。
甚至都没分清楚自己是被美色迷惑,还是被紧迫的时间催促的。
想起傅沉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宋莺时头疼:难搞啊。
第11章
陈慧一眼就看出她脸上微妙的心虚,顿时得意,挑起眉,不自觉高傲起来,“你心急,难免有心怀不轨的人找上你,到时候你离婚不要紧,茶楼可别赔了一半给人家咯。”
说到外婆心坎了,核桃一样皱巴巴的脸紧张起来,外婆上前一步,抓住宋莺时的手:“你要是敢把茶楼给了别人,我扒了你的皮。”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的皮。”宋莺时烦躁扯回手。
她从小就不喜欢外婆,可以说,除了外公,整个徐家人,她都讨厌,包括她亲妈。
刻薄势利,大概是他们的代名词,她亲妈倒是没有,但却极度愚孝,唯外婆的话当话,事事都听。
就连宋莺时小时候被徐子昂他们欺负,只要外婆一句是宋莺时的错,她妈不光说是去给她评理,还要教训宋莺时一顿。
外公恨不得天天都要去劝说一次母亲,却没用,该如何还是如何,后来外公让宋莺时爸爸回老家发展,远离了这一家人,才好多了。
外婆见宋莺时不听自己的,恶语相向:“你从小就蠢,兄弟几个,就你不听话。”
“我谢谢您嘞,我幸好不听话。”宋莺时嫌弃看眼陈慧和徐子书,捎带上铁窗泪的徐子昂,“最听话的那位,估计要踩一辈子缝纫机了。”
外婆语塞,气得浑身发抖。
论气人,宋莺时算这家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