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我一松开你就又跑了。”顾羽弘的眼神中带着执拗，“我昨晚说的话还没等到你的回应呢。”
唐葵盯着被子上的条纹，装傻充愣道：“哪句啊？我当时太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唐葵。”顾羽弘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被迫收了回来，“我昨晚说了很多，但想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我们结婚吧。”
伴随着顾羽弘的话音，仿佛有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着唐葵的心房。
她的思维瞬间凝滞了，表情也有五秒钟的空白。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去摸顾羽弘的额头：“你这是伤口发炎导致发烧了吗？”
顾羽弘攥住她的手腕：“唐葵，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有一股烦闷在心中乱窜，唐葵的音调不自觉拔高了些：“你以为结婚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吗？如果是为了孩子，完全没必要，即使我们不是夫妻，你照样可以履行作为一个父亲的权利和义务，我绝对不阻拦。”
顾羽弘的手指沿着唐葵的手腕向上，轻轻掰开了她虚握的拳头，和她十指相扣，陷入柔软的枕头。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顾羽弘的声音很轻，他盯着唐葵的眼睛，试图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唐葵的视线挪来，声音都有些发虚：“我没有……你觉得现在是适合讨论这些的时间和地点吗？”
顾羽弘终是败下阵来：“但有一点我绝对不能让步，我要跟你们住一起，你和宝宝搬到我公寓吧。”
在和莫莫的相处上，唐葵显然比他更有经验。
“这件事你得先征求孩子的意见。”
“莫莫在现在的地方已经住了快一年了，小区里有很多自己的朋友，她需要有心理准备，也需要时间和朋友告别，你得先和莫莫商量，而不是通知她。”
“而且频繁换环境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
接连碰壁，顾羽弘赌气道：“那出院后我去你家。”
门外的脚步越来越清晰，顾羽弘一副她不答应就不放开的神情，唐葵只好说：“随便你。”
得到她的回应，顾羽弘终于放开了她，唐葵抓起自己在床头柜的手机就匆匆躲进洗手间。
由于隔音效果不好，就算是一门之隔，唐葵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动静。
医生在给顾羽弘换药，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等缓过这阵之后，问他们：“老爷子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这个医疗团队这些年来一直为顾家服务，也知道这父子俩之间的关系，回答道：“董事长说让您尽快转院，我们会根据评估结果，一旦符合条件，您就可以回A市了。”
“回A市之后我还要待在医院发霉吗？”顾羽弘的语气中带着不悦，“我又不是残了。”
医生没有办法打包票，但也不敢惹怒他，回答得很委婉：“这需要根据您之后的身体状况再议。”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话，顾羽弘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唐葵靠着墙壁蹲在地上，解锁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关键词。
她的指尖划过屏幕，快速浏览着消息。
这两天顾氏集团的新闻铺天盖地，作为一个长期致力于各大公益事业的企业，这次顾氏也为灾区的救援和重建工作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物资。
就在她准备退出时，浏览器弹出一条实时推送。
【独家采访：顾氏集团接班人最新消息，顾彬独子不日将回归家族企业。】
唐葵心脏狂跳，她点开视频，不敢开声音，只能看字幕。
主持人和顾彬面对面地坐在小沙发，两人的姿态都很放松。
他们聊了一会儿顾氏之后的发展方向之后，主持人话锋一转：“我们都知道顾董您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创一代，这次他代表顾氏和澄海救援队一起前往灾区，是不是意味着他即将回到家族企业中呢？”
顾彬的回答也很直截了当：“没错，等他回A市之后，就会在集团内部担任要职。”
主持人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有没有背后的故事促使了这件事的发生呢？”
顾彬笑了笑：“他既然作为顾家人，自然也要承担起责任。”
主持人继续问道：“那Mola最终会并入顾氏吗？”
“这要看他自己了，在这件事情上，他拥有绝对的选择权，我不会干预。”
唐葵抱住自己的膝盖，拿着手机的手垂落在身侧，她没有按暂停，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在不断变换。
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从来没有消失，五年前她离开时孑然一身，潇潇洒洒地就走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顾羽弘回到顾家，莫莫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唐葵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于顾家来说算什么，是清算问题的筹码？还是成为威胁她的把柄？
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在顾家夫妇的眼中肯定更糟糕了，她曾经可以不在意，但她现在有了软肋，她不希望莫莫承担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就如同小时候的她一样。
唐葵惶恐不安，没有办法给做出任何承诺，也无法接住顾羽弘的心意。
*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推开了唐葵和那个孩子，书架就直接倒了下来。”
陈诚坐在顾羽弘的病床边听着他讲自己的英雄事迹，他和夏星河在交通恢复之后就赶来，还带了一大束花，说这是公司全体员工的心意。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唐葵和夏星河各自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窗下，初春的太阳带着久违的温度，让人心里都泛着暖意。
“当时的情况也太危险了。”夏星河心有余悸，“你腿上的伤好了吗？”
唐葵在削苹果，说道：“好的差不多了，就只是蹭破了点皮。”
陈诚听完顾羽弘的话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你命大。”
“那必须得命大啊。”顾羽弘得瑟道，“那万一我要没了，我闺女就得喊别人爸爸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唐葵感受到三道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手一抖，长长的苹果皮断了。
虽然唐葵和顾羽弘的关系没有公开过，但在共友圈子里，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陈诚脱口而出道：“唐葵怀孕了？几个月了？我这还没结婚呢，老顾你怎么弯道超车了？”
但他看着唐葵薄薄一片的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对啊，志愿者来之前肯定要体检的，哪能让一个孕妇来灾区救援？”
夏星河比他的反应快一点，她抓着唐葵的手，震惊道：“莫莫是我哥的孩子？！我四年前就已经当姑姑了？！”
顾羽弘一脸嘚瑟：“我这不叫弯道超车，这是遥遥领先，还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闺女。”
这几天，顾羽弘迟到了四年多的初为人父的喜悦井喷式爆发。
医生说遵医嘱他恢复快，他说是因为要赶回去见女儿。
病友说他配合治疗，痛的时候连一声都不吭，他说因为自己要给女儿做榜样。
整个住院部的人几乎都以为他妻子刚刚生下一个女儿，见着他都说一句恭喜。
陈诚从顾羽弘的床边弹射开，指着他俩的手都在发抖：“不是……什么情况？你们什么时候闷声干大事啊？你们大学的时候谈过就已经够惊悚的了，怎么还搞出人命了？”
想到自己之前还当着顾羽弘的面，信誓旦旦要给唐葵介绍对象，陈诚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了。
“老顾你好福气，有莫莫这么可爱的闺女。”陈诚酸溜溜地说，“那我和我老婆也加把劲，生个儿子，说不定我们还能是亲家。”
顾羽弘在女儿四岁的时候第一次有了危机感：“你少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臭小子能配得上她。”
第55章 【二更】
第二天, 唐葵和顾羽弘几人就飞回了A市。
唐葵刚刚走出接机口，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左顾右盼的莫莫，小姑娘扎了一个小小的丸子头, 一看到他们就高兴得蹦了起来, 朝他们挥手。
唐葵提前联系了闵书, 拜托他来机场之前接一下莫莫。
这是莫莫出生以来，唐葵第一次和她分开这么久, 她也很想孩子。
莫莫甩开闵书的手, 朝着他们跑过来, 这个点机场人很多，大家都拖着行李箱匆匆往前走, 莫莫在人海中灵活地穿梭着，还没大人的腿高, 看得唐葵有些心惊。
离他们还有几步的时候，莫莫不小心被行李箱的轮子绊了一下,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顾羽弘快步向前, 一把她抱了起来。
莫莫一手搂着顾羽弘的脖子，一手拍着小胸脯：“太吓人了。”
顾羽弘腿上的伤口还没完全好, 唐葵害怕莫莫不小心踢到，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边，拖住了莫莫的乱蹬的腿。
顾羽弘的手在她的头顶揉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下次在人多的地方不要跑这么快，摔跤了怎么办？”
莫莫的声音软软的：“因为我想以最最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们身边啊。”
莫莫捧着顾羽弘的脸, 撅着嘴巴说道：“小顾, 外婆说你受伤了，疼不疼啊？伤在哪里了？宝宝帮你吹吹。”
在人声嘈杂的机场里, 唐葵看见顾羽弘红了眼眶。
顾羽弘没有说话，只是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莫莫趴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他是伤口疼，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只是顾家的人很快就来了，闵书走上前，在顾羽弘耳边说了几句，他就恢复了冷峻的神色，把莫莫放进了唐葵的怀里。
他微微弯下腰，对莫莫说：“今晚我去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莫莫很高兴，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等小顾！”
母女两目送着顾羽弘走远，莫莫在唐葵耳边悄悄说：“小葵，小顾今天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小顾没有不高兴。”唐葵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只是他太想莫莫了，看到莫莫很高兴。”
莫莫还小，不能理解这些复杂的情感，听到唐葵这么说之后，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窝在她的怀里：“小葵，我也很想你们，你们去了好久好久。”
唐葵在她肉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亲：“宝贝，我也很想你。”
今天是周六，也是唐葵年假的最后一天，她先回陈茹娅那里把自己和莫莫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再回家搞了一下午卫生。
由于今晚小顾要来，莫莫也很积极，一脸认真地拿着小抹布，跟在唐葵的身后擦来擦去。
即使她把身上弄得湿乎乎的，唐葵也没有责备她。
她现在看莫莫是哪儿哪儿都稀罕，经历过震后泥石流之后，她心里时常涌起一阵阵后怕，假如她和顾羽弘都没回来，莫莫要怎么办？
顾羽弘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还拎着一个行李箱，唐葵给他开门的时候，莫莫挤在唐葵的腿边，探出一个小脑袋。
她手上拿着一个奶瓶，奶声奶气地说：“我一直在等小顾，没有睡着哟，我知道小顾一定会来的。”
尽管平时这个点，她已经进入梦乡了。
顾羽弘蹲下，在她的小脸上揉了揉：“我既然答应了莫莫，当然会做到啊。”
听到顾羽弘的话，莫莫很高兴地跑到房间，乖乖躺在床上等顾羽弘进来讲故事给她听。
其实莫莫已经能一个人睡了，自从住家保姆被辞退后，唐葵就把之前那间保姆房改成了儿童房，房间的主色调是浅粉和浅蓝，装饰得十分温馨。
但是太久没见到唐葵，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赖在她身边一段时间。
顾羽弘打算往房间走的时候，被唐葵伸手拦了一下。
“你是不是今天打算告诉孩子？”
他们之间的默契并没有随着分别四年多而消失，尽管顾羽弘什么都没说，但看到他的神情，唐葵都能明白。
“嗯。”顾羽弘顿了顿，“但是还没有想到特别好的方式。”
其实不止顾羽弘，唐葵也逐渐不安起来，在她的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完全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
唐葵没有跟着顾羽弘走进房间，而是去厨房倒了一杯热牛奶，之后便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顾羽弘的面部轮廓在暖色的台灯下显得柔和，他的西装和大衣还没来得及脱下。
莫莫和他一起翻着故事书，似乎没有喜欢的故事：“小顾，你给我讲猫猫的故事好不好？”
唐葵知道她最近喜欢上了猫猫，之前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说了很多。
顾羽弘靠在床头，把莫莫抱起来，搁在他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上，小朋友穿着小猫毛绒睡衣，整个人看上去软乎乎的。
“从前有一只小猫咪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它以为自己没有爸爸。”
“哇！”莫莫揪了一下自己帽子上的猫耳朵，“小猫咪和莫莫一样！”
其实唐葵听到这里就已经知道顾羽弘想说什么了，紧张地捏紧了玻璃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