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话边打电话联系门口的保安。
宋时恺正是情绪上头的时候,看见她拿出手机,应激般伸手去夺,他捉住她的手腕,眼底血红一片。女店员被吓得连连退后,手机摔落在地,她没顾得上去捡,扭头朝着顾渺大喊:“这位小姐,您快去门口找安保人员,就说这里有突发情况。”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顾渺连忙起身往外头走,宋时恺人一横,挡住她的去路。
“你想去哪啊?”
宋时恺阴恻恻看向她,终于压制不住本性,试着用空出的那只瘦削的手,去捉顾渺的肩膀:“渺渺,我对你这么真心,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这个时间段,店内没有其他客人,门关着隔音很好,外头很难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顾渺掀开杯盖,欲把喝剩大半的冰饮泼他脸上,变故横生。
一只手悄然爬上宋时恺的肩膀,指节几乎卡进肉里,扯着他往后退,疼痛迫使他松开桎梏住两个女人的手,女店员连忙捡起手机,欲出去叫保安,目光不经意瞥见来人,顿住:“沈总?”
“你失望什么?”
和顾渺如出一辙的,平静无波的嗓音响起。沈易修用力扯着男人,强迫地将他按到椅子上,手撑着桌面,挡住他的去路。
他居高临下睇着宋时恺,一字一顿道:“我的妻子,不愿意和你复合,你很不高兴?”
沈易修的嗓音极其有辨识度,几乎是听到他嗓音的刹那,顾渺心神一松,有近乎脱力的感觉。
刚才宋时恺暴起,她都没感觉到多害怕,沈易修过来后,强烈的安全感将她整个人包裹,像躲进软乎乎的云朵里,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是有被吓到的。
她一言不发走至他身侧,手指悄悄抬起,轻触他垂落的指背。
有点想和他牵手,可现在的场合好像不太允许。顾渺低着头,欲收回手,忽被反攥住,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慌张,手指穿插进指缝,形成十指交扣的姿势。
“没事了。”
沈易修轻声安抚她,拇指也配合地摩挲她的指腹,感知到她的手微不可察地在颤抖,他有心想转移话题:“明明过来了,还跟我说没过来。”
顾渺略显心虚:“……我怕你生气。”
“你不跟我说真话,我才会生气。”
就像现在这样,倘若他来晚几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对不起。”
顾渺诚恳道歉,默了默,回想起刚才店员说的话,担忧道:“不会影响到荣北的形象吧?”
“怎么会。”
她这时候不担心自己,反而还在担心会不会对他的公司造成影响,沈易修几乎要被她给逗笑,不得不出声提醒:“渺渺,我希望你能多为自己着想。”
“哦……”
顾渺没好意思坦白,她刚才是想泼宋时恺脸的,只含糊着说她有提前做好准备。
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顾渺在沈易修边上的状态,和自己交往时截然不同,他啐了声,脸上浮现出讥笑:“顾渺,这就是你的新男人吗?”
“想不到你和那些人一模一样,都是看人下菜碟。”
“和我交往时候连手都不让牵,这会儿倒是挺熟练。你和他睡过了吧,怎么,他在床上让你很爽吗?”
他说出的字词越来越刻薄,语气也越发尖酸,沈易修冷下眼,就算顾渺能忍,他也接受不了有人这么说她,这人甚至还是她前男友。
沈易修欲有所行动,遽然听见顾渺的声音。
“那又怎么样。”
顾渺仿佛没听出他的刻薄,眨眨眼,坦诚道:“人家本来就超出你一大截啊,就算我真的和他睡,可能还是我赚了。”
沈易修:……
他的渺渺真是……
他无奈闭上嘴,任由顾渺发挥,唇角牵出极浅的弧度。
“就是就是,你以为你是谁,敢和我们沈总抢人。”
可惜顾渺没多少发挥机会,就在此时,秦拓领着几个安保人员进来。沈易修牵着顾渺退后,让出空间,虎背熊腰的专业大汉很快钳制住宋时恺,迫使他弯下腰,对上沈易修戏谑的眼神。
秦拓化身沈易修头号迷弟,小嘴叭叭彩虹屁吹个不停:“拜托这里可是荣北总部诶,你以为你是在谁的地盘?”
顾渺:……
沈易修也被这话给油到,扶额:“……闭嘴,秦拓。”
秦拓:“得嘞!”
他不要脸地凑到两人面前,视线下移,落到两人交扣的手上,拖长尾音“噫”了一声:“我说沈易修,你谈个恋爱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牵手吗?能不能顾及一下我这条单身狗?”
沈易修还未动作,顾渺被他说得脸红,先一步挣扎起来:“你先放开我。”
她认出眼前的人,是刚才马路上撞到她的鸭舌帽,看起来,他和沈易修关系不错。
“谢谢。”
虽然通风报信不太好,但这次多亏鸭舌帽通风报信。
说到底还是她警惕性太低,以为公共场合,宋时恺起码还能收敛些。
未曾想他会直接发疯。
这半个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以前至少还人模人样,这次再遇,他肉眼可见地精神状况极差。
“这有什么好谢的?对了,我叫秦拓。”
秦拓不以为意:“你太客气了小嫂子,你是真不知道我跟沈易修说这事的时候,他——”
“行了。”
沈易修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和宋时恺一起丢给安保人员:“后续你去处理,该送去看病就送去看病,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说。”
他扭头,女店员连声保证:“放心沈总,今天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对门直通地下停车场,他牵着顾渺往外走,身后,始终不发一语的男人忽地出声:“沈易修?沈建松的孙子?那天开宾利的也是你吧。”
“顾渺最重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想要回去的话,她不愿意和我谈,你和我谈谈吧。”
沈易修停住脚步。
“别听他瞎说。”顾渺摇头,“一块手表而已。”
沈易修低头,望向她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该有一块烫金色的手表,他在高中时的顾渺那里见到过。
“你想要回来吗?”
“算了。”
顾渺盯着地面:“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把表借给他的。我觉得他精神不太正常,你也别和他纠缠。”
“嗯,我知道了。”
沈易修摸摸她的脑袋:“先让秦拓送你上车,等不及的话你先回家,我去和他谈谈。”
作者有话说:
我这次没有在阴间时间更新,呜呜呜,我努力以后会不那么阴间的tat
辛苦追更的各位了!
第28章 交换
◎认识得晚又怎样。◎
他的话令顾渺蹙起眉, 没吭声,眼睛里的拒绝很明显。
在顾渺的认知里,这是她惹出来的烂摊子, 不该麻烦沈易修来替她收拾, 他没有这个义务。
何况,宋时恺现在很不对劲, 她担心他疯起来, 会对沈易修造成伤害,这是顾渺不想看到的局面。
“我真的不需要。”
她和他对上视线,再度强调,“手表而已, 没了刚好可以买新的,我早就想换了。”
沈易修定定望了她半晌,忽地出声, 拿出车钥匙:“秦拓。”
“你先带你嫂子去车上,我马上过去。”
顾渺:?
顾渺:“沈易修!”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顾渺很少连名带姓喊人, 大多时候都喊他沈先生。
这恰好证明, 她这时的确起了情绪。
秦拓猝不及防被点名,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权衡利弊之后,他接过车钥匙, 隔着衣物捉住顾渺手腕,扯着她往外走:“得罪了, 小嫂子。”
他不带走顾渺, 沈易修会向他发火。
他带走顾渺, 顾渺总不至于迁怒于他, 她只会去找沈易修,后续的事,就交给沈易修自己来解决。
顾渺一个小姑娘,力气怎么比得过成年男人,气俄群思而而二无九依思其还是个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很快就被秦拓带离这里。
沈易修闭了闭眼,预感到顾渺会和他发脾气,可现在他顾不上这么多。
他没让保安松开宋时恺,只徐步走至他面前,垂着眼,脸上情绪很淡。顾渺不在的地方,他始终是这副冷淡的,不近人情的模样:“你找渺渺有什么事。”
宋时恺:“你先让他们放开我。”
“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沈易修睨他,两人一个站得笔直,一个被迫弯下腰,高下立判:“愿意和你好好谈话的是顾渺,不是我。”
那块手表,倘若沈易修动真格,宋时恺留不住。
“你们这些人,不都一样。”
宋时恺大笑出声,啐道:“仗着有钱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种平民哪有反抗的余地?顾渺也是,李恩恩也是,嘴上说得好听,真出了事一个人影见不着,开公司的就是厉害,想辞谁就辞谁,惹不起。”
“你被辞退,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你做错了事。”
早在和顾渺领证前,沈易修就派人时刻关注宋时恺,以免节外生枝。
领证后,确定他掀不起任何风浪,他撤了人,未曾想不到半天,宋时恺就惹出事。
“因为李恩恩的叮嘱,你的领导对你格外关照,也没有对你设防。毕竟,谁能想得到,一个实习生会蠢到,试图盗取公司文件呢?”
沈易修不带任何情绪地陈述,却让宋时恺逐渐白了脸:“可惜真的有人这么蠢。”
李恩恩性子高调,尽管男友换得快,道德层面也遭人诟病,倒是对每个新宠都不吝啬。
宋时恺搭上李恩恩的事,在成瑞不是秘密,他承了集团千金的便,在公司耀武扬威,许多员工对他敢怒不敢言。
于是便有人设了个局。
装作竞争公司的人,开重金请他从领导电脑里窃取一份文件。这个局仔细一想便可知漏洞百出,无奈宋时恺利欲熏心,在高额金钱面前,丧失了思考力。
这事一出,很快被有心人闹大。李恩恩的父亲听说之后,大发雷霆,将他辞退,并关了女儿禁闭,李恩恩在他身上栽了跟头,也气得不想再看见他。
宋时恺去找那家竞争公司,对方答从未给他发过邮件,他这才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场骗局。
李恩恩这头无果,他又开始想念顾渺。
宋时恺出身于小城市,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阶级,几乎用尽积蓄供他读书,宋时恺也不负众望,成功考上京大。
这本是件好事,但他很快被京市的繁华迷了眼。不比每家状况都差不多的小县城,这里贫富差距显著,他身边朋友大多是京市本地人,为了维持社交,他不得不打脸充胖子。
他开始打工,很快打工的钱无法维持他的日常开销,他只好将念头打到,找个有钱的女人身上。
顾渺性格好,家境好,也舍得给朋友花钱,很快成为他的目标。
一想到顾渺曾经和这样的人交往,沈易修额角青筋直蹦,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激烈的暴戾感下,起不了作用。
沈易修难得没控制住情绪,抓住男人的头发,一拳揍在男人脸上。
他丝毫没有收敛力道,宋时恺脸被打偏过去,血味上涌,自唇角溢出来,手指也随之脱力,那块手表掉落在地。
“这件事上,顾渺做错了什么?”
“你先追求的她,你先出的轨,她给你花的钱,认真准备礼物。”沈易修嗓音彻底暗下来,揪着他的头发,黯色的眸和他对视,一字一顿反问,“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回来找她?”
沈易修弯腰,捡起手表,拇指缓慢摩擦玻璃表盘,轻声说:“她连这块表,都愿意借给你。”
片刻,他将表收进上衣口袋,往外走:“相关证据我会提供给京大校方,你自己去和辅导员解释,全看校方处理结果。今天的事,医药费荣北会负责,我的诉求只有一个,你永远不要出现在顾渺面前。”
行至门口,他忽地止住脚步,没回头:“如果你只关注别人有什么,忽视自己拥有的东西,注定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你或许不知道,我曾羡慕过你。
下一句话沈易修没有说出口,他推开门,唇角扯出个笑。
果然是和顾渺接触久了。
换作从前,他什么时候多管闲事,跟人说这种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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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生气?”
宋时恺的事情解决,沈易修还得处理顾渺那头。
秦拓识相地自己先溜,给他们两个人留下独处时间。
沈易修拉开车门,顾渺脱了鞋,抱着膝盖坐在副驾驶玩手机,听见旁边的动静,她动作僵硬须臾,努力忍住没去看他,也不跟他说话。
“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不会再来打扰你。”
他低着嗓,探出手指,想戳戳她的脸颊。还没碰到她,顾渺下意识偏头,躲开他的碰触。
“对不起。”
悬在空中的手指有些尴尬,男人收回手,好脾气地向她解释:“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再和他有牵扯,也不想他那还有你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手表。”
他极其擅长适当的示弱,低着脑袋,尾音发颤,令自己看起来像只犯了错,小心翼翼承认错误的小动物。
沈易修也清楚,顾渺很吃这套。
果然,听到他的话,顾渺安静下来,手指蜷缩又松开,似乎是在协调情绪,犹豫要不要心软。
沈易修也不催促,静等她的反应。
“那你也不能这样。”半晌,顾渺慢吞吞开口,“我都说了不需要,你还让秦拓把我强行带走。”
“你难道看不出来。”
顾渺顿了下,才继续道:“他今天很不正常吗。”
她的第一直觉没有出错,早在宋时恺初叫住她之时,她就感觉到不对劲。
是她没有放在心上,才有后续这些烂事。
见顾渺终于愿意开口说话,沈易修趁热打铁,自上衣口袋拿出那块石英表,递给她:“我把手表拿回来了,这是陪了你很久的东西,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
“你生气,是因为在担心我吗?”
他观察着顾渺的表情,渐渐地,得出这个结论,眼尾微扬,流露出浅浅的,愉悦气息。
顾渺没否认,接过手表看了眼,又重新递还给他:“我不需要,你帮我处理了吧。”
“这块手表已经脏了,留着我也不戴。”
好歹是陪了她很久的东西,说一点不在乎也不现实,可重新把它戴回手上,顾渺心里又膈应。
她叹气,回想起刚才沈易修为了这块破表,强行让秦拓带走她的事,还是忍不住生气:“所以我早就跟你说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