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这飞速滑过去的三年,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底下波涛汹涌,个中滋味,只有彼此知道。
周云川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拭,只是擦了没两下,纸巾就被她拿过去了。
梁招月微侧开脸,拿着纸巾,轻轻擦泪。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的沉默已然表明一切。
周云川靠在椅背上,闭眼深呼吸几秒,等那边的声响逐渐变得安静,他打开车门下车,来到她这侧,站在门外轻叹了一声气,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深夜的风穿过车门,朝车里袭来。或许是周云川站在边上挡着,这风倒不是太烈。
梁招月沉默半晌,解开安全带,拿起包包走下车。
只是刚要踏出去第一步,就被周云川伸手拦住了去路。
他说:“从前对待这份感情,对你,我不曾抱有百分之一百的认真,可这次,我是很认真地在对待我们的感情,我也认真地在求你的原谅。如果你接下来几年都要在深城这边生活,我也会慢慢将生活和工作搬到这里来。我明白短时间内想弥补我过去犯下的错误不现实,但如果我用上一年二年三年甚至加上未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点,赶得及我再发一章,如果11点没发今天就是只更新这一章了
第70章 70
◎他不会让这种悔恨终生的事情发生。◎
是否要给周云川一个补救的机会, 梁招月没有回复。
小区的车进进出出,人来来来往往,两人站在路边, 难免引人注目,梁招月说:“今晚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周云川说:“以后我能经常过来找你吗?”
听到这话, 梁招月前进的步伐随之一顿, 但也只是那么稍微一停, 她依旧没有回复, 继续朝小区里边走去,没一会, 人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周云川盯着看了一会,转身上车。
车子疾驰在寂静的大马路上, 开过某个路口,忽的一声紧急刹车声划破天际, 周云川抓着方向盘, 头垂得低低的。
凝眸深思一会,他打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夜晚的风自远处徐徐拂来,街道寂静得连丝声音都没有。
周云川站在路旁,盯着不远处的深寥夜色看了一会,他摸出口袋的烟,敲出一根烟, 咬在嘴边,又取出打火机, 一手拢住旁侧吹来的风息, 一手摁下打火机。
不知是不是心里堵着事, 这时候就连个打火机都要和他作对,连摁了几次,一根烟还是没有点着。
他笑了下,手指轻轻往下一摁,这次倒是点着了,与此同时,被火苗波及的除了烟,还有他的手指。
他捻了捻隐隐作痛的手指,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疼痛有明确的知觉,那这几年梁招月是不是每回都痛得比这还要严重千百倍。
指间的那抹猩红随风吹拂,进而闪闪灭灭。
周云川深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去。
烟雾缭绕中,他脑海里清晰地划过不久前梁招月说的那句,就算没有他,她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他想,原来当初她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才要和他一刀两断的。
而他竟然没有察觉,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答应离婚。
周云川越想,心里越是烦郁。
当年他的家庭被父亲弄得支离破碎,亲眼目睹母亲从一个温柔开朗的人变得成天郁郁寡欢,甚至后来发展至精神问题。那时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成家。
家这种看似普通渺小,却要耗费所有心思也不见得能支撑维持得下来的高成本东西,他是碰也不会碰。
可后来他不仅违背本意碰了,更有甚者逐渐沉浸其中。
那时命运也早已写好注脚,这次将自己的家搞得支离破碎的人是他。
晚风微凉,周云川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直至他的手机震响。
是徐明恒打来的。
他有些不自然,“我不是打扰你和梁招月约会,是安安看你一直没回来,让我打电话问问。”
周云川想也不想就拆穿他:“你在深城?”
徐明恒呵呵干笑了两声。
周云川说:“在哪?我有点事找你。”
徐明恒立马警觉:“你找我干吗?又是想把工作推给我吗?不行,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安安了。”
也就两天不见,到他嘴里变成好久了。
可周云川却怎么也不笑出来,最起码徐明恒随时想见安安都可以来找她,这是属于他们俩的情趣,他却连见梁招月的机会都要百般设计,而且就算是真见到她人了,也不一定能平和地说上几句话。
一想到这,周云川心里满满都是苦涩。
徐明恒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用意,问:“我过去接你?”
周云川说:“不用,你把定位发给我。”
没过两秒,周云川便收到了一个定位消息。
低头一看,他随即就笑出声。
徐明恒此时就在他下榻的酒店。
也就是说,徐明恒就在孟安安身边,给他发的这个消息不过是以示关心。
寒夜寂寂,他用湿纸巾包住烟头碾灭,丢进垃圾桶,随后上车前往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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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恒就在楼下等着,见周云川到了,说:“去楼上喝酒?”
周云川点点头,然后将车钥匙交给一旁的服务生。
两人前后上楼。
徐明恒是晚上刚从北城赶过来的,也不敢再明目张胆,他的酒店房间订得比孟安安的低了一层。
周云川看到他的房间号时,不由扬了扬眉。
徐明恒摸摸后脑勺,说:“我就离她近一些,住楼上我是不敢了,怕你发现,只能选择这里了。”
周云川走进去,说:“现在不怕我发现了?”
徐明恒也跟着进来,然后关上房间的门,说:“现在你先有事找我,说不定你还有求于我,我怕什么?”
周云川笑了笑。
见自己猜对了,徐明恒也没再多废话,取了一支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又从柜子里拿出两支红酒杯,正要倒上,却被周云川拦住。
他不解:“怎么了?”
周云川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叫停徐明恒。
他定定地看着那红酒杯,脑海里闪过那年的一副画面。
那时梁招月在杭城忙项目,他周末过去找她,大概是怕在她酒店附近见面不安全,会被同事看到,她提议去别处见面,周云川想也没想就定了一家会所。
足够安静,足够隐蔽,她也不用再担心。
那次,他让人拿了酒,要和她喝一杯,临倒酒的时候,她突然喊停,随后她拿走那两个高酒杯,跑到水池下清洗,冲洗两遍,又用温开水润洗一遍,甩掉杯里的水渍,她小跑回来将两个高酒杯放回原位。
周云川不解。
她倒是说起很久以前打工的一件小事。
她高考毕业后在一家酒店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那酒店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卫生却是不在行。
每晚包厢收盘时,都会让服务员拿客人用过撤下来的方巾桌布擦拭洗干净的餐具和杯子。
她说完还振振有词,让他以后在外用餐具,哪怕是再高端的地方,也要习惯润洗餐具再进行使用。
现在,周云川也拿起那两个酒杯,走到水池旁,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两遍,再用温开水润洗了一遍,然后向下倒扣,等杯子里的水渍都滴得差不多了,他回到中岛台,示意徐明恒倒酒。
徐明恒云里雾里的,一边倒酒一边问:“周云川,你没事吧?”
他端起其中一杯红酒,晃了晃,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徐明恒切了声:“还没事?丢下北城一堆工作,跑到这边来,逮着梁招月参与过的项目,管他好不好,是否符合投资,一股脑往里砸钱,就为了和人见上一面,就这,你还想说自己没事吗?”
周云川仰头将红酒一口闷了。
徐明恒帮他又倒了一点,啧啧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会人还在北城,多好的机会,让你要想好,可别等人跑了再来想着追回去,现在终于知道后悔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周云川看了他一眼,仰头将酒又一口灌下去。
徐明恒心里实在心疼:“这么贵的酒,你能不能好好对待它?哪有你这么喝的。”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那倒酒的姿态又是足足的。
如此喝了几杯,周云川总算说:“你当时怎么把安安追回来的?”
徐明恒脱口而出:“死缠烂打。”
周云川瞟了他眼,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将窗户推开了些,他靠在窗户旁,点燃根烟,衔在手里,不紧不慢地说:“具体点。”
徐明恒说:“具体点就是不要脸的死缠烂打。”
“……”
徐明恒笑了笑,正经地说:“首先你得认错,其次你认错的态度要好,最后你要你对症下药。”
周云川掸烟灰的动作一顿,说:“对症下药?”
“是的,就是对症下药,比如梁招月为什么离开你,把这点想明白了,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怎么让梁招月相信你,你真的是悔过自新了,不会再因为同样的事让她失望第二次。”
周云川眉眼深邃,眸光敛敛,似乎在深思熟虑什么。
徐明恒又说:“还有在这期间你要适当让她对你逐渐产生依赖感和安全感。”说着他挺有感慨的,“她们两个都挺像的,安全感不多,一旦缩回去了,想再伸出来就难了。”
这话周云川深感赞同。
梁招月一次次对他冷眼相向,何尝不是不敢再对他抱有任何的期待和信任。
徐明恒问:“这回你是认真想要追回她了?不是因为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受刺激?”
周云川说:“那张照片是一层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张照片不过是加速他来深城的步伐罢了。
徐明恒说:“我看那男的挺不错的,他和梁招月年岁正相当,你可得小心些。”
周云川摁了摁太阳穴,轻轻嗯了声。
聊得也差不多了,喝完手上的酒,周云川就要上楼,徐明恒跟他一同离开房间。
周云川说:“我没醉,你不用送。”
徐明恒嘿嘿笑着:“我没想送你,我上去找安安。”
“……”
周云川面无表情地上楼。
徐明恒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不识眼色冒犯他。
到了21楼,周云川刷卡就要回自己的房间,隔壁的孟安安听到声音,跑来开门,一凑到他跟前,随即闻到一股浓浓的烟酒味,她捂住鼻子,说:“哥,你喝酒了?”
周云川往旁边挪了挪,说:“还没睡?”
孟安安瞥了眼一旁的徐明恒,说:“我不是等你送招月回来吗?”即刻她便问,“你和招月谈得怎么样?”
周云川没回,而是说:“以后叫她嫂子。”
孟安安愣了下,然后忍不住笑出声:“以前不是你说可以叫名字的吗?”
周云川淡淡投来一眼。
她老实安分了,嘴上却还是强撑着:“那你也得你把人找回来了,一切名正言顺我才能叫招月嫂子吧,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不是阻碍招月开始新的人生吗?”
周云川看向她的眼神又无端冷了几分。
孟安安顶着压力,小声抱怨:“是你把人丢在这边三年的,又不是我逼你的,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这么看我,招月就能回来了吗?”
徐明恒听一次摇头一次,到了后面他甚至是开始默默给孟安安比了个大拇指。
孟安安收到他的鼓励,朝他眨了下眼,又对周云川说:“虽然我是被你请过来的救援,但是我是站在招月那边的。”
周云川摁了摁眉间,问:“刚才你们谈什么了?”
孟安安说:“想知道吗?”
周云川睁开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孟安安笑得很是狡黠:“就不告诉你,那是我和招月的秘密,你没资格知道。”
周云川:“……”
徐明恒在一旁忍俊不禁。
周云川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梭巡了一会,说:“你们要结婚的事自己和老太太说去。”
孟安安:“!!!”
她说:“哥,其实我们可以商量的不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保证知无不言言而无尽。”
周云川极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说:“迟了。”
话落,他走进房间,利落关上房门。
吃了闭门羹的孟安安:“……”
她小声抱怨:“还想不想我叫招月嫂子了。”
徐明恒揽住她的肩膀,说:“他大概是在梁招月那边不痛快了,别急,他忍不了多久的。”
孟安安说:“是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没有火烧眉毛的焦急。”
“他这是焦急得六神无主了,给他点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孟安安却说:“时间可不等人,小心招月被人抢走了。”
徐明恒揽着她走进房间,一边关上门一边说:“他不会让这种悔恨终生的事情发生的。”
-
自那晚以后,梁招月便发现,她和周云川相遇的场合越来越多。
有几次她甚至能在公司的投资部看到周云川的身影。
起初她还有些不适应,可是几次相遇下来,周云川除了和她点头打个招呼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仿佛来这边就是为了工作,没有带私人目的和感情;加上她手上事情实在多,如此几次相遇,她逐渐习惯这个人每天都要在自己的视野内出现一两次。
她这边如此淡定,陆平就坐不住了。
那天早上开完早会,梁招月正在整理过几天要去北城参加国新银行竞标会的资料,陆平拿文件夹敲了敲她的桌面,让她来会议室一趟。
梁招月以为是问项目进度,将整理得差不多的文档连带笔记本电脑一同抱进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刚坐下,就听到陆平说:“这个周云川是想做什么?”
梁招月以为是周云川做了什么事,问:“师父,怎么了吗?”
陆平从文件夹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说:“你瞅瞅,这不是拐着道送项目的吗?”
梁招月拿过纸,低头认真看了许久,上边什么项目都有,而且个个优质,她不免笑道:“这都是给您挑的吗?”
这就是陆平郁闷的地方:“他要见你,给我送项目有什么用,搞得我现在在公司的名声堪忧,大家都觉得我是不是周云川家里哪个姐姐或者妹妹养的小白脸。”
梁招月忍不住笑出声。
陆平说:“你还笑。”
梁招月又不笑了。
玩笑开过,陆平说:“也难为他有心了,项目方面是他亲自在谈,等到出资,他又用的朋友公司,就算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也不妨碍你参与这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