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在大祭司谷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了解到使领大概就是个小头目的意思，部落之中都有自己的小队，使领就相当于小队的队长。
比如黑水，他就是大祭司谷管理雄性的使领。
白狮族可能也有自己的小队。
使领比一般人职权高一些，又低于族长或是大祭司。
柏溪对秦湘还是挺客气的。
秦湘颔首回礼。
柏溪转而朝黑云再次问道：“黑云啊，你和巫医大人这次来，是来见前两天送过来的那个雌性？”
黑云赔笑：“对对对，就是她，巫医大人医术很厉害，听说她现在还在发疯，就想过来看看。柏溪大哥，你看你方便带我们过去吗？”
柏溪答应得痛快：“行，人是你们大祭司谷送来的，我们就是代为照顾，你们想看的话，就跟我来吧。”
黑云道了一声谢，和秦湘一道跟在柏溪身后，进入白狮族的腹地。
白狮族领地全是山林，所谓腹地就是附近最高的一处山峰林中。
那里是白狮族族长的洞穴驻地，旁边还有几处小洞穴，住的是族长的亲眷配偶，其中有一处洞穴里，现在住在里面的就是菊雪。
柏溪带着他们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那个雌性啊，这两天还好，没怎么发疯了，算是安静下来了。说她发疯的事儿，是黑水告诉你们的吧？他前一段时间来过，那个雌性当时正好发疯得厉害。”
黑云点头。
秦湘闻言，追问道：“菊雪这两天状况好转了？”
柏溪琢磨着，菊雪应该就是那个雌性的名字，当时黑水把人送过来的时候，跟他们说过名字。
但他们只是代为看管一下，都没把那名字往心里记。
柏溪没好意思提这茬，便道：“嗯，算不上好吧，但没前几天那么闹腾了，就是不知道吃喝，每次都得人灌，但不怎么哭了，以前一见到人就哭喊，现在好点。”
那就是有所好转了。
秦湘心想，菊雪当时应该只是被吓坏了，应激状态下有点失心疯，过几天或许便能够缓和下来。
这也过去那么久了，菊雪有所好转应该也是正常的。
柏溪带着他们，很快就到了白狮族腹地的山头，有不少白狮子盘踞在山林各处。
看到柏溪带人进来，一个个扬颈长啸，像是在跟柏溪打招呼，很快那些大大的眼睛带着疑惑的光，全部落在秦湘身上，有狮子张大嘴，吐了一句叽里咕噜的人言。
“柏溪，他们是谁啊？”
“哦，这是大祭司的伴侣，大祭司谷的巫医大人，这是黑云，他以前来过的。”
柏溪随口介绍。
那些白狮子一听愈发好奇，目光在秦湘身上流连忘返，好像瞧见什么稀罕物件或是神迹似的。
秦湘感觉自己脸皮已经算是厚了，都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柏溪看出来秦湘有点不自在，便冲那些虎视眈眈的族人们一摆手：“行了，巫医大人是来看那个雌性的，我带他们过去，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白狮子们打趣地唏嘘了一下，并没有挪动位置。
柏溪懒得理他们，便带着秦湘跃过众人，先去见了白狮族的族长，柏木。
秦湘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年长的老者，但其实不是。
柏溪在一处较大的洞穴口往里面喊了一声：“族长您在吗？”
里面很快就有了一道回应，“进来吧。”
那声音并不算厚重，甚至听上去还有些年轻。
柏溪应了一声，便带着秦湘和黑云走进去。
洞穴里有个和柏溪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二十出头，难得保持着化人形的模样，看上去比柏溪身子骨更加纤细匀称，一样留着一头过腰的白发，瞳孔微蓝，裹着一层兽皮站在洞穴里，手里还拿着一些新鲜的嫩草，不知道在做什么，像是在喂养什么东西。
秦湘看到柏木的时候，还有点纳罕，柏木这年纪委实有点太年轻，不像是做到族长位置的年纪，而且他的容貌和身材，也不像是兽人族那些人那么粗犷，如果给他换上一身古装或是现代装，他更像是人族的少年，俊朗得有点过分。
第184章 再见菊雪
秦湘跟在柏溪身后，与黑云一道走近后才发现，柏木面前竟然有个木质的笼子，里面养着几只兔子。
柏木正在拿嫩草喂兔子。
难为那些兔子竟然吃得很欢快。
“有客人啊？”柏木侧对着他们，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但听出来脚步声不对，他便开口问道。
柏溪对柏木这反应习以为常，“族长，是大祭司的伴侣，大祭司谷的巫医和黑云来了，说是要见前一阵子送过来的那个雌性，我带他们来跟族长你说一声。”
“哟，龙涣那个家伙竟然有伴侣了？真是稀奇，快让我看看——”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柏木，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来，给了秦湘和黑云一个正眼。
他和外面那些白狮子一样，打量着秦湘的目光里都透着好奇，但比他们更内敛一些。
柏木盯着秦湘看了好一会儿，将手里的嫩草往笼子里一扔，兴致缺缺地道：“都标记过了啊……龙涣还真认定了。”
秦湘闻言，隐约觉得，柏木和龙涣的关系不一般。
但怎么个不一般，她也说不清。
秦湘不明所以，只好保持微笑，客套地道：“柏木族长你好，我是秦湘。”
柏木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算是回应，随后便朝柏溪吩咐道：“带他们去见那个雌性吧，最好把那个雌性带走，成天在这里哭，很烦人。”
语毕，柏木转过身，继续去逗弄那些小兔子。
好像逗弄兔子，比和秦湘等人说话有趣多了。
柏溪对自家族长这反应有些无奈，歉然地冲秦湘和黑云笑了笑，“那什么，族长有些事要忙，巫医大人，我先带你们去见菊雪吧，她就在旁边没多远的洞穴里。”
秦湘收回打量柏木的目光，点头道：“麻烦了。”
柏溪干笑两声，便带着他们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洞穴外，柏木才回过头来，看向洞穴口，懒懒地一扬眉。
“龙涣那家伙竟然真找了伴侣……挺有意思的。”
……
“巫医大人真是对不住。”柏溪带他们走出来，万分抱歉地道：“我们族长就是这样，他……他就喜欢那些兔子，当宝贝似的养着，不如大祭司勤快，他平时都懒得管事，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秦湘淡笑：“不碍事，不过没想到柏木族长这么有意思。”
柏溪哭笑不得：“不是有意思，说实在的，我们自己的族人都不明白，族长怎么那么喜欢养兔子。”
秦湘试探地问：“柏木族长就这么喜欢小动物吗？”
“也不是。”柏溪摇头，又叹了口气，“以前我们族长一点都不喜欢小动物的，抓到野兔全部烤了吃，但那几只兔子不一样，它们是被族长从神明……”
柏溪说着，面色忽地一变，声音戛然而止。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尴尬地笑起来。
秦湘扬了扬眉，没有察觉似的，自己往下说：“来的路上听黑云说过，白狮族有个神明之墓，那些兔子也是来自神明之墓吗？”
柏溪一愣：“巫医大人知道这些？”他询问地看向黑云。
黑云不以为意地摸摸鼻子：“来的时候，跟巫医大人随便说了两句，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秦湘故作惊讶：“难不成这件事不能随便说吗？”
“也，也不是不能随便说……”
柏溪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是不知从何说起，有点尴尬，又有点手足无措。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那些兔子确实是族长从神明之墓带出来的，族长觉得那些兔子是神使，所以平时照顾得很用心。”
秦湘一顿，这里人对神明的向往崇敬，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秦湘淡淡一笑：“说起来，我倒是想看看，神明之墓长什么模样，不知道方不方便？”
柏溪神色紧绷起来，支支吾吾：“这个……”
秦湘眨眨眼，一脸单纯的好奇：“莫非神明之墓有什么古怪之处，还是我们旁人不能随意进去？”
柏溪干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神明之墓那地方，寻常时候是不许旁人去的，只有族长可以过去，我都没去过，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不过，神明之墓也就是一座墓，没什么好看的地方，巫医大人不去看也没什么的。”
秦湘遗憾道：“总听说神明神明，却从没人见过神明，难得有个神明之墓，我就想去看看，也许那里是最接近神明的地方。”
她满脸向往，言语中和这里的人一样，充满对神明的憧憬。
柏溪没多想，只是这件事他确实做不了主，犹豫了片刻，他讪讪道：“巫医若真想去看，回头我帮巫医大人去问问族长？要是族长同意的话，您就可以去了。”
秦湘闻言，适可而止：“那就麻烦柏溪大哥了。”
冷不丁地听她叫了一声大哥，柏溪一怔，心里莫名油然而生出一种我是大哥的感觉，咳了一声，挺直脊背道：“那我们先去见菊雪吧，等会我帮巫医大人和族长说说。”
秦湘道了一声谢。
柏溪很快带着他们去了不远处的小洞穴。
这洞穴虽小，可里面十分空旷，除却角落里一处草铺外，没有任何东西。
在那枯草铺上，有个小小的身影。
秦湘逆光进来，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洞穴里昏暗的光线，她才看清楚草铺上的，正是菊雪。
菊雪抱着胳膊坐在角落里，头颅埋在双膝之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乍一看，就像是一团破布般，没有半点生气。
秦湘第一眼都没认出来那是菊雪。
菊雪的脚边还放着一个竹筒，里面有稍许的清水，像是备着给她的，但她都没碰过。
她就蜷缩在那里，仿佛死了一般。
听到有人进入洞穴后，菊雪的手指稍稍动了一下，旋即收缩得更加厉害，却没有抬起头来更没有说话。
柏溪看到她这举动，已经司空见惯：“就是这样，她这几天都这样，不哭不闹了，但就是不说话，知道有人来也不吭声，不知道是不是真疯了。”
秦湘闻言，提步走到菊雪近前，她蹲下来，直视着菊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菊雪，我是秦湘。”
第185章 话诱
秦湘这句话刚说出口，菊雪双肩猛地一颤，下一秒她拼命地往角落里蜷缩起来。
那模样好像恨不得化成一小撮灰烬，钻进山壁内里，再也不出来似的。
黑云看不懂菊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忍不住上前，板着脸喊了一声：“菊雪，你在这装什么疯呢？巫医大人是好心来看你，你这是在干嘛？”
菊雪瑟缩得更加厉害。
秦湘看得出来菊雪起码是有些神智在的，但好像畏惧外人。
她现在完全把自己隔离起来，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要断掉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秦湘的手掌在菊雪胳膊上拍了拍，“菊雪，我知道你现在能够听懂我说的话。”
她顿了下，感觉到菊雪在手下微微颤抖着。
秦湘继续道：“菊雪，你这两天怎么样？好点了吗？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菊雪依旧没有回应。
秦湘也没说其他的，只是关切地问了几句关于菊雪身体的关心。
柏溪是个局外人，不知道大祭司谷曾经发生过什么，黑水把菊雪送来的时候，也并没有说清楚来龙去脉。
只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秦湘好像真心是为了关心菊雪而来。
柏溪想，看样子秦湘和菊雪关系还挺不错的？
那为什么乍一开始看到秦湘和菊雪时，他却觉得她们俩没什么交情？
柏溪打量着秦湘和菊雪，忽地看见秦湘眼底的淡色，她虽然在劝说着菊雪，声音温和，眼神却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得不像样。
并不像是好友之间的关心之色。
柏溪更加看不懂了。
秦湘问了好半天，都是她在说，菊雪除了最初的震动外，没有给任何的反应，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秦湘口干舌燥地停止下来，她盯着菊雪看了片刻，试探地扣住菊雪的手腕。
菊雪倏地一震，想要抽回。
秦湘手上微微一用力，她手软一般，手指柔软无力地垂下来，没再挣扎。
秦湘扣住菊雪的手腕，探了一把菊雪的脉搏，脉象虚弱但平稳。
秦湘中医这方面没什么建树，只是略懂皮毛，但从脉象上来看，菊雪情况挺正常的。
秦湘盯着菊雪看了片刻，后者始终低着头，好像睡过去一般，也像是躲避一般。
秦湘沉吟不语，基本上可以确定菊雪已经清醒了，即便没有完全清醒，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你已经清醒了，何必装作听不见我们说话呢？”秦湘收回手，淡道。
黑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我就说吧，她是装疯的！”他大步走过来，想要把菊雪从地上抓起来。
秦湘拦了他一把，“别动手，有话慢慢说。”
黑云不太高兴：“她是装的，巫医大人，你跟她说话没用，还不如让我打一顿！”
黑云磨了磨牙根，盯着菊雪的目光里，全是怒火和不满。
当初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他不知道，黑水也没跟他详细说明，只说这件事有蹊跷。
但在黑云看来，菊雪就是罪人，是差点害了大祭司谷的罪人，菊雪自己都认了罪。
就算后面有人指使，她也是个罪人。
对待一个罪人，实在不需要客气。
秦湘闻言却冲他摇摇头，“你打她也没用，打怕了，她反倒更不会开口。”
黑云一噎，看了眼菊雪那模样，心想，还真有可能和秦湘说的一样。
黑云再不高兴，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秦湘松开手，站起身来，目光落在菊雪的头顶上，她惋惜地一叹，“菊雪，何必呢？”
菊雪没说话。
秦湘也没指望她说话，自顾自地说：“菊雪其实毒害大祭司谷众人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人顶罪，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底是有什么理由，支撑你冒死认罪，哪怕连命都豁得出去。”
黑云和柏溪听得一呆。
就听秦湘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我想了很多天，只想到几个理由。其实能够让你这么做的理由，只有那么几个。一是，你为了恩情甘愿为别人顶罪，第二不外乎是有人威胁你。”
“这两种缘由里，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