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臣的小情诗——自由机器人【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07 14:31:29

  紧接着,轿帘被撩开了,一个身着重罗绸缎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下来。先入眼的,是那双极幽深的眸子,冷利浓密的双眉始终隐约上挑着,昭显出富贵子弟的锋芒毕露,直鼻薄唇,分明是寡情长相,只有那白净的面庞为他看上去添了几分柔和。即使因为忙了一夜,他的脸色略有些倦怠,举手投足间,却仍尽显富贵傲然。
  严世蕃今年尚不及三十,却是大明官场人尽皆知的狠角色,朝廷中人要么不愿与他交往,要么卑躬屈膝地为他卖命。
  很明显,罗龙文鄢懋卿属于后者,见到严世蕃,二人赶忙拜了下去:“属下拜见小阁老。”
  严世蕃略一点头,快步向屋中走去。近看着,他的步子有些一顿一顿的,尤其是左脚,低得总比别人多些。
  不过罗龙文和鄢懋卿谁都没有在意这个细节,或者说是不敢在意,忙陪着笑走了上去。
  这时严世蕃身后快步跟上了一个衣着考究的少年从人,端着一个银盆与香料,那是他的贴身仆从,严辛。
  见了罗龙文与鄢懋卿,严辛转过头,脸上浮起惯用的微笑:“罗大人、鄢大人来了。”
  按理说,常年在严世蕃身边伺候的人多少也会被他身上那种阴冷味道所染,可严辛的笑容却带着纯真的孩子气,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十四岁好少年模样。
  密室不让普通下人进入,也只有像严辛这般的贴身侍从才可随主出入。
  几人进了密室,严世蕃半闭着眼睛靠在上首位的软塌上,静静地歇息。严辛则忙里忙外地伺候起自家少爷。
  少年燃起香炉,一股略嫌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那是严府特有薰金香,据说有醒脑功能,然而多吸之下却是让人愈加沉醉,以罗鄢二人的职位级别,平日断闻不到这种香的,不禁贪婪地吸了两口。
  这时严辛端着那银盆放到严世蕃面前,为他净脸洗手,严世蕃刚碰到那水,便“咝”地一声抽回了手,指肚下的皮肤已红了。
  严世蕃倏地转向严辛,音量不大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沉冷:“好你个狗奴才,打这么烫的水是昏头了?”
  严辛仰起脸,委屈巴巴又带着些讨好地笑:“少爷忙了一整夜,烫一点才能醒神。何况,这水不过比平常热了一分而已。”
  严世蕃蹙了蹙眉,却终于没再计较,净完脸,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便打发严辛出去了。
  他这才收回视线,深邃的双眸淡淡扫过罗鄢二人,很久,才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二人坐下。
  罗龙文和鄢懋卿谁都没坐,表示宁愿站着听小阁老指示。严世蕃也没有再客套的意思,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淡淡地:“宫变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宫里把查案的差事交给了内阁,也就是交给了严阁老和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协助查出宫变凶手,揪出朝中的不法分子,为皇上分忧。”
  这话说出来是一个意思,理解起来却是另一个意思。严嵩刚刚接任首辅,朝廷中不乏敌对势力,满朝中,严家最大的敌人就是夏言。混乱即是阶梯,紫禁城中出了这么大事儿,若是不横插一杠,简直不符合严党一贯的作风。至于严世蕃口中的“不法分子”是谁,罗鄢二人也都是心知肚明。
  罗龙文躬身道:“属下们一定尽力办事,为阁老、小阁老尽忠,为皇上和朝廷尽忠。”
  严世蕃点了点头,饮了口桌上的浓茶,依然是先前那样清淡的语气:“说说吧。”
  鄢懋卿道:“据那报信的宫女所说,指使宫女行凶的人是王宁嫔。王宁嫔给皇上生了个皇子,按照惯例,她本来应该被晋升为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晋升,从此,便对皇上怀恨在心。”
  严世蕃瞧了他一眼,嘴边慢慢泛起浅笑。像严世蕃这般身居高位的人,嘴边惯常都带着这种笑,然而那意味不明的笑却经常让鄢懋卿提心吊胆,生怕自家主子不赞同他的意见。
  果然严世蕃缓缓地摇头,语气意味深长:
  “王宁嫔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能有多大胆量去刺杀皇帝?何况,后宫的妃嫔是依附皇上生存的,若是皇上死了,新皇登基,她不是被废就是打入冷宫,能得到什么好处?”
  鄢懋卿忙道:“那小阁老的意思是……”
  “王宁嫔的背后一定另有人指使。”
  “谁?”
  严世蕃将眼神移向了半空中某一点,凝视着,就像是凝视着十几年前那段狰狞历史,一字一句地道:“杨家。”
  鄢懋卿一愣,脑海中浮现出十几年前那两张面孔,犹豫着道:
  “杨廷和已经死了十几年,杨慎也被贬官云南了,怎可能会是他们?”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未僵。杨家父子虽然已被驱逐朝廷,可残余势力犹在。何况,在当年的礼议之争中,朝廷里敢明目张胆跟皇上对抗的,唯有杨廷和、杨慎父子二人。”
  “可我们怎么才能查出,王宁嫔真的是受杨家指使?”鄢懋卿蹙眉。
  严世蕃淡淡笑了笑,说话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杀机:“王宁嫔是不是真的受杨家指使不要紧,只要我要她是,她就得是。”
  鄢懋卿与罗龙文皆不言,默默望向了严世蕃。后者轻蔑地扫了二人一眼,终于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动着: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杨廷和的党羽喻希礼、石金向陛下为大礼议的罪犯求情,陛下不同意,还让夏言揭发他们的罪状,可夏言不但将这件事顶了回去,还向陛下请求宽恕喻希礼和石金。”
  “皇上向来痛恨杨廷和,我们只要抓住这一点,向皇上证明夏言是心向杨廷和一派,便可大功告成。现在,既然杨廷和的残余势力想至陛下于死地,那夏言还能逃得掉吗?”
  鄢懋卿这才懂了。
  虽然以严家为主的内阁是宫里委派的查案机构之一,但对于紫禁城宫变这件事,严世蕃根本就没想去查,他的目的仅仅是打击夏言,稳固严党的地位。
  至于宫变的幕后主使是谁,他也根本不关心,反正又没勒到自己的脖子上。而且他也根本不忌惮那个凶手——满朝中无论是谁,还能大过他严家去?
  罗龙文微蹙着眉:“计策是好,但审案的是北镇抚司,我们若想从中插手,并不太容易。”
  严世蕃看他:“你有什么主意?”
  罗龙文摸了摸下巴:“后天,皇上遇刺的案子就会在北镇抚司开审,只有让我们的人前去做假证,诬陷杨金英刺杀皇上是受了杨廷和残余势力的指使。而且,最好也派宫女去做。”
  严世蕃笑了:“龙文何其明势。我早已派人将岳铃从宫中接出,住在京城一座独府内,等案子开审那天,就让她和我一起去北镇抚司。”
  见提到岳铃,鄢懋卿的脸色阴晴不定,正要开口提醒什么。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只见先前伺候严世蕃的严辛未经通禀,便匆匆闯了进来。
  严辛神色紧张,附在严世蕃耳边道:
  “禀少爷,岳铃姑娘……在府中自缢了!”
  作者有话说:1.我知道历史上严世蕃“眇一目”,别急,瘸子的事先写,眼睛的事后文再写。
  2.这章字太多了就没写女主,女主下一章接着出来=v=
第4章
  第二天,萧诗晴醒来,就着客房木盆中的水洗漱。深秋初冬的天气寒冷刺骨,水也是凉的,手一沾水寒气便顺着毛孔侵进了肌肤,但即使再不适应,也只能将就。
  洗漱完毕,她来到一楼,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色,按着现代时间的说法,大概也就早上六点多钟,不过已经有客人在楼下用早餐了。
  萧诗晴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昨天见过的小环便端着两个碗走了过来。
  小环将其中一个碗放在萧诗晴的桌上,盈盈笑道:
  “姐姐,这是我早上刚熬好的莲子粥,店里免费送的,你尝尝吧。”
  萧诗晴冲她微笑:“谢谢。”
  莲子粥稍有些烫,不过足以当下饮用,萧诗晴慢慢地喝着,腹中渐渐被温暖所充盈。
  她抬起头,却看小环还站在原地没有走。
  “姐姐,你给楼上的张公子也送去一碗吧。”
  小环把手里端着的碗往萧诗晴身前一送。
  萧诗晴看了看她,便点点头,接过碗走上了二楼。
  来到张居正的房门前,她心里一顿,觉得现在时间还早,犹豫之间想起了小环的嘱咐,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房里很快传来张居正清淡的声音:“请进。”
  萧诗晴推开房门。
  清晨淡淡的阳光斜照在客房桌上,张居正正在桌前写着什么东西,执着毛笔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见她进来,张居正回过头浅笑,双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没有一丝倦意,看样子早就醒了。
  “小环让我给你送碗莲子粥。”
  萧诗晴冲他抬抬下巴,把那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张居正桌子上。
  “多谢。”
  年轻公子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刻喝。
  萧诗晴看着他桌前的笔墨纸砚,好奇道:
  “你在干什么呢?复习功课吗?”
  “练字。”
  萧诗晴哦了一声,朝张居正正写的那张纸上看去,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体,只是见纸上的字迹工整流畅,铁画银钩,每一笔的墨量都是恰到好处,严整间却偏又透出一二分飘逸。
  她不禁赞叹:“写得真好看。”
  张居正只笑了笑,过了会儿,才道:
  “写字只是基本功,把字写好,更能在考场上获得考官青睐,当上官。”
  萧诗晴点了点头,暗叹着古代考科举也是很不容易。古代读书人十年寒窗,埋头苦读皆为功名,期间不知经历过多少辛劳。不过看张居正的眼神,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苦,当他说到最后那三个字时,眼里的目光是那么执着,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萧诗晴随口问道:“你为什么想做官?”
  张居正看了她一眼,凝神望着窗外,却是道:“你不懂。”
  萧诗晴耸耸肩。
  “萧姑娘。”
  “嗯?”
  张居正的眼神里尽管有着少年的踌躇满志,却终究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担忧:“你说,我能考上吗?”
  萧诗晴轻松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的。”
  毕竟将来是要当首辅的人。
  “借你吉言。”张居正浅浅地笑着。
  见人家在刻苦用功,萧诗晴也不便打扰,又与他随意聊了几句,便出了客房。
  萧诗晴在自己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呆了一个上午,午饭后,张居正找到她,说今天下午城里有先生讲学,要出去一趟。
  “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好,不要乱走动。”
  张居正叮嘱她。
  她点了点头。
  萧诗晴在自己的房间里又补了回笼觉,醒来后也就过了半个时辰,房门便响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诗晴心中疑惑,前去打开房门,却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
  “你们找谁?”
  她问。
  那两个人也不答话,只始终逼视着她。萧诗晴仔细看着他们,忽然想起来了,其中一个正是昨天小环点菜时,坐在她和张居正对面那桌的人。
  萧诗晴已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沉。
  那两个人一左一右逼近,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徐徐开口:
  “姑娘,鄢大人有请。”
  凡严党想要的人,在大明,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一进门便是一扇巨大而华丽的屏风,小厮们压着萧诗晴在屏风前跪下,才摘下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色布巾。
  萧诗晴偏过头,隐隐约约看见屏风后有张桌子,桌前躬身站着两个人,正是鄢懋卿和罗龙文,唯有一人坐在最里面,却被罗龙文他们挡住,样貌看不真切。
  她猜想这最里面的人恐怕才是最不好惹的,终究不敢怠慢,表面低敛了眉眼,心里却是随时保持警惕。
  “小阁老,人带到了。”
  说罢,两个小厮向屏风后的三人恭敬施礼,退到了屋外,将门关紧。
  萧诗晴一颗心提了起来。
  小阁老……她心中惊诧一闪而过,脊背有些发凉,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被鄢懋卿带到某处逼问冯保的下落,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见到严世蕃。
  大明内阁首辅的儿子。
  萧诗晴不知道,昨天她和张居正走后,罗龙文和鄢懋卿就面见了严世蕃。两人一问,才知道后者根本不认识什么湖广巡抚,明白上了当。随后,严家便动用了庞大的关系网和监察能力,将张居正的情况探查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抬起了头,心悸的同时又有些好奇,想看看那据说掌握着整个大明朝政的严家公子究竟是何模样。
  鄢懋卿神色冷肃,盯着萧诗晴问道:
  “萧诗晴,那日在马车里,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听到。”
  鄢懋卿三人见她吞吞吐吐,心里不约而同默认了萧诗晴口中相反的答案。其实他们将她抓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冯保,而是另有原因。其一,是怕萧诗晴是严家的政敌派来的密探,罗龙文和鄢懋卿那日在马车外的谈话万一被她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鄢懋卿冷笑一声,又问:“夏言是你什么人?”
  “夏言?”
  萧诗晴愣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夏言是谁,但结合先前在马车里听到的话,她已经推断出了大致状况,想了想便道:“我真的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大可问讲我抓来的那两个人,他们抓我时,我没有反抗就直接跟着他们来了,若不是问心无愧,我怎会连反抗都不反抗?”
  这时,屏风后最里面那人沉吟着,似是笑了一下:“也对。何况,夏言不是这样的人。”
  鄢懋卿立刻闭了嘴。
  满朝文武中,没人怀疑小阁老识人心的本事。
  萧诗晴悄悄咽了口唾沫,里面那人的声音硬冷而富有磁性,只悠然笑着,语气中却含尽成竹在胸、居高临下,仿佛谈笑间天下风云便尽在我手,更带着些莫名的吸引力。
  严世蕃的一语中的令萧诗晴有点紧张,与此同时,她心中对他的好奇也愈加上升。
  “夏言就算是想给我们使绊,也绝不会使用这么低劣阴暗的伎俩。”严世蕃饮了口茶继续说着。
  他的眸光也不再流转,而是直直盯向了屏风,似乎要把屏风望穿。
  既然萧诗晴不是夏言的人,事情便好办了。何况,就算她真有什么其他身份,现在局势是掌握在他的手上,她除了归顺他,无论如何无法逃离这间屋子。
  心思转动间,他冲罗龙文抬了抬下巴,后者会意,躬身上前移开了屏风。
  萧诗晴才终于看清了屏风后坐着的男人。
  那是一张保养得十分白净的脸,眼眸幽黑如深潭,鼻梁直挺,身着重罗绸缎,丝绸锦袍上添金色细纹,袖口绣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奢华而不显缭乱。他乌顺的黑发束在镶碧鎏金的冠后,手上戴莹润的翡翠扳指,其上似乎琢刻着什么小字诗句,她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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