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宝:“对!就是这样!我还有事不和你们说了。”
黄萌恍然:“还是瑶瑶聪明。”
成功守护一个少女纯洁心灵的石瑶欣然点头,至于花神什么的,指不定也是她的春梦一场,其他人的回答只是一种参考,没亲眼看到的事物她也不会信,还是试试看好了。
不就是送花和夸夸嘛,就当提前学习怎么哄男朋友。
*
几个小孩远远瞧见吉宝来了,纷纷招手叫他,待他走近立即有声音好奇问:“真的是人吗?”
有个嫩嫩的小孩声立马说:“肯定是鬼变的,鬼屋里只有鬼才能住,我娘说没人看到她怎么来的,白天还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只有鬼才怕太阳!”
“不对,我见过她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娘也说,鬼屋以前死过人,死的就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子!”
“她还总往树林里跑,一定在生吃兔子狐狸。”
“鬼会吃人吗?”
这话在场的几个小孩从小听到大,什么“别跑去山坡后的鬼屋,小心被鬼抓走”、“再不听话就让女鬼吃了你”,但随着慢慢长大,这些话不再具有震慑性,胆子大点的还半夜跑去看是不是真的有鬼。
直到里面走出一个少女,白白净净,会说话会笑,和正常人一样。
谁都会把少女和女鬼联系在一起。
大人们暗中的议论被黄德压下,小孩子又怕又好奇,想靠近又不敢,被家长勒令离得远远的,只是黄萌毕竟是黄德女儿,黄德的威信下,在她面前都会表现得克制点。
这句“鬼会吃人”像是突然将无害的少女外衣撕开,露出里面令人恐惧的存在。
话落的瞬间,空气骤然冷凝,若有似无的香气袭来。
头顶灿烂的阳光仿佛失去温度,莫名有种阴森感,有人打了个寒噤,最小的男孩忍不住“哇”地哭出声,将这怪异的氛围破坏殆尽。
吉宝拍了下说“鬼会吃人”的小孩,声音大了些:“她是人,不是什么鬼,黄萌和她玩那么久,不是没事吗?”
他才不承认刚才也被吓倒。
真是太奇怪了,就像真的有鬼在他们身边一样。
吉宝不想再待,牵着吓得直哭的小孩离开,其他小孩也哗地散开各自回家。
不知道自己吓哭小孩的石瑶正在树下打瞌睡,院子种了菜后只要偶尔浇浇水,坐在院子里晒了几天太阳,她觉得可以把种花的事提上日程了。
去了趟上次看见迎春花的地方,此时花期已过,只剩下一蓬蓬茂密的绿色枝条和满地烂成泥的落花,她移栽了几枝,就种在院门附近,枝条垂在篱笆外,待到明年春天时,让人远远就能看到热烈灿烂的黄色瀑布。
又花了两天去镇上选花苗,将花全部种下并成活已经快到五月。
这日,石瑶在清甜的香气中醒来。
是槐花!
笼罩在屋顶的树上开了白色的花,满树的绿叶遮都遮不住,像一个个倒挂的花塔,夹杂着淡青色的花苞和白色的蝴蝶花形。
石瑶搭着凳子摘了两串槐花放在雕塑花架上,简易小木锤敲击小木块发出低沉声响,事实证明,人的进步是很快的,她如今已经能熟练说出令她自己都觉得甜腻的话。
“早起时看到屋顶槐树开花,白色的花柔软清香,我立刻就想到您,说起来还没见过您穿白衣的样子,定是清俊出尘无人能及,但不管什么颜色,在我眼里您都是最好看的。”
说完又敲了下木锤。
自从上次和石瑶谈过条件后,男子就不怎么在梦中出现,她想再探探口风也无从下手,只能每日这么送花说情话,搞得她跟个对地主家女儿死缠烂打的臭流氓似的。
完成任务的石瑶出门去找黄萌摘槐花,不曾见到木架上微垂的槐花轻轻晃动,许久后才静悄悄垂下。
“槐花饭?”
“对呀对呀!”
“等等,我问问我爹梯子放哪了。”
“不麻烦黄叔,我会爬树,走走走!”
两个小姑娘兴奋跑到槐树下,黄萌在树下铺开布,仰着头看石瑶三两下爬上树,将开未开的槐花一串串落下,满园都是幽幽清香。
没多久黄萌喊住她:“瑶瑶,很多了。”
石瑶跳下树,两人坐在院子里挑合适的槐花,黄萌吸吸鼻子,露出陶醉的神情:“真的好香啊,想不到槐树开的花竟然是这样的。”
石瑶听出不对:“你之前没见过槐树?”
黄萌:“见过,但都是很小棵的,槐树招鬼,不吉利,只要看到大家就会砍了烧掉。”
“你没来住前大人们都说这是鬼屋,半夜还能听到哭声,呜呜呜的,还有这么大一棵槐树,”她手里拿着串槐花犹犹豫豫的,看石瑶不像生气的样子,继续说,“你出现也很突然,那天早上突然出现在屋里,还是孤身一人,就好像是……是……”
就好像她就是鬼变的。
石瑶在心里补充,又想起刚穿来是阴沉沉的房屋和杂草丛生的院落,悄悄摸了摸手背上的鸡皮疙瘩。
“嗷——”
“啊——”
石瑶突然举着手扑向圆脸少女,黄萌吓得大叫,紧随着就是石瑶的哈哈大笑,黄萌反应过来,竟然吓她?
“你以为你真的是鬼啊!”
一时恼羞成怒,黄萌将手里的花砸向石瑶,花瓣柔软,砸在身上力道一点不大,只有绵绵花香。
石瑶也不罢休,捧着花放她头顶,看她被花淹没无情大笑:“我不是鬼你不也吓一跳!胆小萌!”
“不准说我胆小!臭瑶瑶!”黄萌抖抖身上的花,张牙舞爪地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我臭吗?明明很香的啊,你来闻闻!”
“那你把花放下。”
“就不!”
两人绕着槐树闹了许久,将槐花洗净裹面粉上蒸,槐花饭做好时已是傍晚,黄萌捧着香气四溢的大碗笑着向她告别,身影消失在日落下的小山坡。
门关上的一瞬,石瑶面上的笑淡下来。
第4章 04
继花神是否存在这个神学问题之后,石瑶又迎来身份问题,我是人还是鬼。
这不是为难人嘛,她一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Q裙丝二耳儿五九衣斯七整理本文上传,欢迎加入第一时间追更不信鬼不信神的三好青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创三观,连自己的存在都充满了迷信的味道。
嗯,迷信中带着槐花香气。
石瑶摸了摸肚子,鬼也会饿肚子吗?她端着槐花饭坐在桌前,用筷子点了点雕塑,吐着舌头压低声音威吓:“我是女鬼哦!装神弄鬼小心我吃了你!”
结果吐舌头说话难度太大,她都没听出自己说的啥,说完又觉得挺没趣的,默默吃饭低头。
花架上垂下的槐花轻轻摇晃了下。
真是可惜,她还打算和这里的人搞好关系来着,毕竟不知道要住多久,只是在这样信鬼神的环境下,被怀疑是女鬼的自己恐怕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对象。
难怪村民对她态度奇奇怪怪。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萌萌一家真善良,连严肃着脸的黄叔也变得可爱起来。
夜间起了大风,窗户被吹得呼呼作响,发出呜呜的声响,似有人在低声呜咽,屋顶时不时就会有树叶或断枝掉落,发出大大小小的嘭嘭声,像下起了冰雹。
石瑶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鬼屋,总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黑暗里冲进来,但最令人担忧的是,她怕坠落的树枝将屋顶捅出大洞,把她脑袋砸个稀巴烂,到时候她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了。
睁眼躺在床上坚持到后半夜,石瑶困得不行,无奈从床上爬起来,将柜子里的棉被都放在床上,路过桌子时对着花架道:“你要保佑屋顶能坚持到底啊,明天醒来给你最好看的花,当然,最最好看的还是你!”
这段时间对着花架自言自语多了,看它的心态就像养了只高冷傲娇的小猫,爱答不理的,她一个人交流倒也无比自然。
想起刚才还说要吃人家,又打着哈欠小声补充:“吃你的话是个玩笑,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不会介意的哈。”
然后躺回床上,几层棉被裹着身体脑袋,留出一个出气的空间,力争就算屋顶砸下来还能留个全尸,她困得厉害,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
屋外仍旧狂风大作,黑漆漆的屋子时不时传来声响,偶尔炸响的雷电照亮屋内床上隆起的小包。
床前不远处的书桌上,静谧的槐花忽然晃了晃,从花架缓慢飞起,落到床上小包上方,淡淡光晕让这串槐花仿佛夜间莹火。
又是一道电闪雷鸣。
闪电之后屋内恢复黑暗,只有掩藏在杂乱声响中的小声低语:“放肆。”
静悄悄的,无人听见。
不知何时下起雨,淅淅沥沥的,床上的小包动吧动吧钻出一颗乱蓬蓬的头,脑袋往头顶望去,嗯,屋顶完好无损,又朝外面看了眼,光线暗淡,不知是何时。
揭开被子习惯性对桌上雕塑开夸:“我昨晚没被吵醒是因为你吗?哇,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早饭做了槐花饼,哦不,已经是午饭了。
石瑶坐在门前边欣赏雨景边吃槐花饼,吃完后觉得一个人挺无聊,便起身将桌上的雕塑搬过来放在旁边,雨天空中水汽足,插在上面的槐花串没有萎蔫的迹象。
“好可惜,没法再送你槐花,都被雨水打落了。”
“真好啊,不用给菜地浇水,可以光明正大偷懒啦!”
“看来今天找不到好看的花,不过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有没有花都是!”
石瑶对着一动不动的雕塑自言自语许久,中途觉得冷,又回屋找来一条毯子披上,还给雕塑也披上手帕,一人一花架静静在门前看雨。
屋檐下雨水滴落成线,砸在门前的小水坑里,溅起水花朵朵,昨夜大风呼啸,满园都是树叶断枝和槐花,槐花树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石瑶想,迟早要将这棵树砍了。
但心思很快被牵到更远处,细细的雨丝织成一只大网,模糊了整个天地,刚刚苏醒的春色笼罩在一片烟青色中,如画般的宁静。
石瑶忽然笑了下,起身去屋里取来一只装满水的白瓷小碗,低头对雕塑道:“今天送你一朵特别的花。”
说着将小瓷碗放在屋檐下,屋檐积蓄的雨水滴答滴答,浇灌出一朵又一朵透明水花,雨丝在水面激起圈圈涟漪,宛如一碗绽放凋落再次绽放的莲。
身旁的白色槐花晃了晃,又晃了晃,似被风吹得静不下来。
石瑶自然不会关注雕塑会给她什么反应,只是此情此景,一时兴起,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不得不说,阴绵绵的雨天真的很适合睡觉,没一会儿困意来袭,放在毯上的手挣扎着动了动,还是就这样睡着了。
石瑶的梦也在下雨。
无穷雨幕下,她站在一望无际的浅水上,水面绽放着无数水花,清脆的水声嗒嗒嗒,整个人被氤氲的水汽环绕。
住在她梦里的男子就站在五米外,白衣翩跹,细看会发现上面绣着半透明水纹,清淡端雅。
只是面上仍旧一团糊。
石瑶同雕塑熟悉了,但对这个人形还不熟,说话就端正许多:“我送的花你喜欢吗?”
男子:“喜。”
石瑶想过许多次,下次见着他要如何套话,如何让他言语前后矛盾,再干脆利落否定花神的存在性,坚定封建迷信不可信的观点,但真到了跟前,她最想的还是揭开那团马赛克。
只要看了这张脸,好奇心满足就不再感兴趣,梦境也会消失,到时候花神什么的,自然从她生活消失。
这么想着,石瑶问:“所以你是来实现承诺的?”
白衣男子温声道:“人不可直视神的容貌。”
这么说就让人不爽了,她都把他当男朋友又是送花又是说情话的这么长时间,就这样打发她?
石瑶:“你不想给我看?”
男子:“否。”
石瑶便往前走了两步,示意他:“那行,将你脸上的东西去掉吧。”
对方在原地定住三秒,她下意识扫了眼对方雪白衣袖下的手指,果然,又在攥袖口,石瑶甚至想夸他努力坚持着没后退。
啊,忍住忍住,不能欺负人。
男子:“若直视神的容貌,会产生不可预估的影响,你……”
石瑶:“我愿意啊!”
大概再也想不到让她退缩的理由,男子静静看她片刻,还是抬了下手,如玉般的五指从衣袖露出,细细的雨丝落到上面,却不见沾湿丝毫。
“你,后退两步。”
啊,突然get到了雨天的用意,心机小猫。
石瑶拒绝:“再远点我就看不清了。”
男子放在脸上的手顿了下,还是没再说其他话,石瑶的视线从玉白的手指迁至他面庞,就见方才还看不清的面容随着他缓慢移动的手一点点变清晰,仿佛剥开了重重雨幕,露出里面皎洁明亮的弯月。
那是一张少年的脸,五官柔和俊美,似最明艳秀丽的花,嘴角微微上扬,眉眼温和平静,仿佛静静凝视着人间,看万物繁衍生息,连绵不绝,可万物不过眼,宽容又无情。
石瑶就这么被他凝视着。
四目相对的那刻,她仿佛跌入一面平静澄澈的湖水,所有声音瞬间消失,身体沉入湖底,窒息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可与之相反的,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如擂鼓般,每一下都要从胸口跳出来。
最后落入眼帘的,是对方微微讶异的神情,紧接着雨幕崩塌,一望无际的水面哗啦啦破开。
梦境消失。
石瑶哗的一下站起,腿上的毯子落地,门外仍旧是阴绵绵的细雨,院外槐花落了一地,屋檐下的小碗开出一朵又一朵水花。
憋闷感让她大口呼吸,这才发现一直在屏息,她忍不住跑到门边用脑袋撞门框,发泄心中骤然膨胀的情绪。
居然轮到她落荒而逃!
失算了失算了,还以为看到脸没了好奇和执念,梦境和小猫就从生活中消失,啊啊啊,这下是不好奇了,可那张脸谁能得忘掉啊?到头来完——全——没起到作用!
下个梦境该不会快进到十八X了吧!?
他还是个少年啊!
石瑶脑袋抵着门发出微弱抗议:“我不是那样的女孩子。”
可是那张脸……
她怒气冲冲地望向披着手帕的雕塑,重重踩着地面到它跟前,蹲下来伸着手指一下一下戳,看着它左右晃动不止,心机小猫,你早知道是不是?可恶小猫!
“有本事下次出现在我面前,还花神,我才不信!”
心机小猫,我记住你了!
手指用力一戳,摇摇晃晃的雕塑倒在地上,压在两串槐花上,石瑶收起手帕和毯子,哼哼两声,拍拍手拎着椅子回屋。
半个时辰后,在屋里洗衣服发泄的石瑶仍旧没管遗落在门口的雕塑,雕塑轻轻晃了两下,又大力荡啊荡的,一个翻滚,翻了个面,露出被压的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