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什么……”姜茸用舌头舔掉嘴唇上的牛奶,“我没事了,妈妈。”
苏岚坐在床边,摸了摸姜茸的头,隔了好一会问道,“舅妈又跟你说什么了?拿你跟悦悦比较了?”
姜茸嗯了一声。
“溪溪,爸爸妈妈从来都是以你为荣的,我们不需要跟别人比较,跟自己比就好了,只要这次比上次有进步就好了。”
这句话姜茸听过很多遍,每次爸妈都是这么安慰她的,她本就是嘻嘻哈哈的性子,过了没多久就能把不开心抛之脑后。
但这次姜茸抱着大兔子辗转反侧,愣是没睡着。
她脑海里全是天台上楮知白跟她说话的内容。
一局游戏结束,自然是姜茸赢了。
楮知白将手机接过来,瞧了一眼,“你玩得比我好。”
“那当然,哥哥,”姜茸得意地笑,“我小时候可玩了好多遍呢,我同学都比不过我的。”
“所以啊,熟能生巧。”
楮知白转过脸来,五官在夜色下变得朦胧,眼神却格外深邃认真。
“学习其实也就是个通关游戏而已,一个一个方块消除掉,最后取得胜利,也没你想得那么难。”
“当一个赢家不好吗?”
姜茸沉默一会,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哥哥,我教你玩俄罗斯方块,你能教我学习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像学渣。”
“哥哥,你真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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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如此,楮知白还是教了姜茸学习方法,学半小时,玩十分钟,作业全部写完后才能吃零食或者玩积木,就当作是奖励。
只是才过了一会,她就故态复萌,时不时动动积木,戳戳相机。
楮知白偶尔抬眼看她,她就立马低头沉思,乖乖写题。
如此一来,姜茸的学习成绩也提高了不少,从下游水平渐渐摸到了班级中游。
而楮知白的大名一直稳居榜首。
又是一年炎热的夏天,姜茸已经念初三,而楮知白到了高三的紧张时期。
冰镇的气息缭绕出来时,楼道里微沉的脚步声传了出来。
姜茸赶紧跑出去。
开门,歪头。
“哥哥……”
姜茸笑,“我就知道是你。”
“嗯,”楮知白望了眼她手里的西瓜,“作业写完了吗?”
姜茸立马做苦状,“还没有,这不是口渴嘛。”
楮知白瞧她一眼,目光略有意味。
“要不,”姜茸笑嘻嘻起来,“哥哥,我去你那写作业吧,你监督我,我肯定写得很快。”
对方无动于衷。
姜茸眼睛眨巴眨巴,准备伸手,“好不好嘛?”
“你要来就来,随你。”
姜茸得逞地笑了。
其实在楮知白眼皮底下,姜茸不敢搞什么小动作,只能老老实实写作业,但即便这样,她也还是更喜欢跟楮知白呆在一块。
餐桌上到处都是姜茸的教科书,她记性不好,又不爱动脑子,总喜欢翻教科书找例题照猫画虎做下去。
于是一个小时里不断充斥着翻书的声音。
楮知白偶尔从试卷里掀起眼帘,撇她一眼,或者拿笔在桌边敲一声。
姜茸抿住嘴唇,脑袋稍稍低了低,小眼睛瞄他一眼,再一眼,然后收回来,老老实实自己写题。
终于安分下来。
过了一会后,电话声响起来。
楮知白去接电话。
姜茸继续跟三角函数题死磕,就在她想破脑袋终于想出点什么时,电话里的声音忽然拔高了音量,隐约传入耳中。
“你可别学你那死去的老子,搞什么破科研,把命都搭上了……”
姜茸下意识抬头。
楮知白手捏着听筒,神色很淡,依然客气守礼,声音里却夹杂着几分冷意,“知道了。”
电话刚挂断,姜茸立刻低头,装作没听见。
“书拿反了。”
“啊?”姜茸慌乱去看,翻了翻才发现被诈了,“没有啊。”
楮知白声音沉稳舒缓,“听见了就听见了,不用装作没听见。”
“哦,我这不是怕……”
楮知白瞥她一眼,姜茸后半句没再说出来。
“哥哥,电话里的人说的是你爸爸吗?”
“嗯。”
“什么时候的事啊?”
“很久以前。”
反应淡然。
甚至有些冷漠。
姜茸没再问下去。
楮知白拿起红笔准备给自己批改,忽然发现旁边黑不溜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足足望了他半分钟。
“你想说什么?”
姜茸咽了下喉咙,郑重其事。
“哥哥,你不要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你要是需要安慰,我可以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需要安慰?”楮知白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确定她没开玩笑。
“那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你这习题册的对错率。”
“……”
姜茸委屈。
决定一分钟之内不要理他。
但事实上,一分钟之后,她习题册上就被划了七八个红红的叉。
姜茸仰头倒在桌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气足够绵长,把书本吹得自动翻了页。
忽然一张黄色的纸条从书本里掉了出来。
定睛一看,那是楮知白的书。
姜茸趴在桌子上,眼睛瞄过去,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
知白学长,周日下午六点,我在公园旁边的小道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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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养蔷薇
◎人家就是想关心你而已◎
几分钟后。
姜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往上看了楮知白一眼,然后伸出食指和中指,以微小的幅度往那张纸条靠近。
心如擂鼓。
砰、砰、砰。
就快要碰到那张纸条时,一面阴影斜斜地落了下来,恰好遮盖在她的手指上方。
僵硬地抬头。
四目相对。
“你要干嘛?”
一语道破,姜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她想把那张纸条偷走。
但她自然不会承认。
“哥哥,有人约你,”姜茸咽了咽口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稀松平常。
“看起来好像是个女生。”
楮知白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这才注意到一张黄色的纸条上写的字迹。
他淡淡地看了姜茸一眼,然后把那黄色的纸条抽走、扔进了餐桌下的垃圾桶。
没什么反应。
好像在销毁垃圾一样。
但作为判官的姜茸,嘴角却忍不住轻轻扯了扯,然后又拼命抿住。
楮知白仍旧在做题,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姜茸忍不住探过头去,“哥哥,你就不好奇哪个女生给你的吗?”
“不好奇。”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姜茸被噎住。
过了会,她又按捺不住,小眼睛瞟了楮知白好几眼,才开口。
“哥哥,那你会去吗?”
楮知白转过脸来,眼神在姜茸脸色逡巡,把她看得一阵心悸。
他皱眉,声音淡淡的,“你怎么跟我妈一样,那么爱操心这种事?”
“那……那说明……”姜茸拔高音量,“我跟阿姨一样关心你的学习啊。”
“人家就是想关心你而已。”姜茸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这都不行吗?”
他瞥她一眼,转过头去,顺手把桌上的西瓜盘推给她。
姜茸用叉子插了一块,放进嘴里,冰沙一样的口感融进胃里,清爽不少。
她不依不饶,“哥哥,现在是高考的关键时期,早恋真得影响学习成绩的,状元的宝座不能拱手让人的。”
楮知白哦一声,“说得好像是你的状元一样?”
“那……”姜茸腮帮子鼓起来,“我们是邻居,你是状元我觉得脸上也有光啊。”
楮知白望着她。
她瞪了楮知白一眼,“不行嘛?”
楮知白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你不也可以考第一吗?”
姜茸的气一下泄了,“那不是太难了嘛。”
“有什么难的?”楮知白翻过试卷,语气意味深长,“倒数第一还考不了?”
“………………………………”
沉默几秒后,姜茸狠狠地叉了一口西瓜,塞进嘴里,愣是把西瓜吃出了冰块的架势。
嘎嘣脆。
楮知白掀起眼皮,瞧了旁边气鼓鼓的少女,拿纸巾递给她。
“嘴巴脏了。”
姜茸保持高冷姿势,不看他。
楮知白再递过去。
姜茸不动如山。
“我跟你道歉。”楮知白放下笔,声音认真而虔诚。
姜茸这才动了动,跟他谈条件,“那你给我一下你的习题册。”
楮知白呦呵一声,“长本事了,想抄我作业。”
“没抄,这叫借鉴。”姜茸理直气壮地跟他对视,“那习题册参赛用的,我没空写。”
楮知白嗯一声,就当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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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艺术节来临,学校专门把靠近校门的文化长廊开辟出来,留给学生买卖二手用品。
姜茸怕热,背靠大榕树下坐着,把书包里的小玩意一股脑倒了出来。
多半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工艺品。
“哎,这是什么?还挺好看的。”丁乐瑶拿起一个红色的小香包,爱不释手。
“那是我妈妈给我求的平安福,我一般塞在书包里辟邪用的。”
“你还信这个?”
“那我也不能扔啊。”
“你干脆给我得了。”
“那不行,我妈会说我的……”
两个女孩子闹着笑着,一时间也没发现周围都安静下来。
姜茸顺手把平安福塞回书包里。
丁乐瑶肩膀推搡了她一下。
她抬头去看。
几个男生聚在长廊的尾端,正在玩扑克牌,脸上贴着画符,玩得不亦乐乎。
程厌靠在树底下,嘴里叼遮根狗尾巴草,指挥人玩惩罚游戏,笑得恣意张狂。
好像是两个男生在嘴对嘴传纸条,动作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身旁的人都在看热闹。
这动静把目光都吸引了去。
姜茸伸长脖子,也想看清楚动作,忽然程厌的目光侧了过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好像她是什么瘟神似的。
切,有什么好看的。
姜茸傲娇地把脖子缩回来。
程厌铁青着一张脸,从人群中走了出去。不知道老师跟他说了些什么,原本带笑的一张脸霎时变了。
他撂下手中的东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空旷的教学楼哗啦涌出人群。
整个校园逐渐沸腾起来,跳蚤市场总算又多了点客流量。
其中不乏高三生。
“考试考得我人都累死了,我巴不得早点高考完,然后睡个三天三夜。”
“瞧你那点出息,我要是考完,我第一时间就要找我的男神表白。”
“猴急猴急的,他还能跑了吗?”
“那可说不准,现在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没准到时候高考完,他就跟别人在一起了呢?”
姜茸头侧过去。
三伏天里,那云厚重地仿佛吸饱了水汽,空气中都是闷热的气息,一股莫名的燥意悄悄蔓延开来。
天空渐渐暗沉下来,乌云积蓄在正上方,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一场滂沱大雨很快降了下来。
这场雨下得仓促,很多人也没来得及带伞,纷纷躲进长廊避雨。
“这雨这么大,怎么回去啊?”一个女孩子懊恼地问道,“该不会要淋回去了吧。”
“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
“啊?什么机会?”
长头发女生凑近她耳边。
“我看见你男神带伞了,到时候你就找他帮忙捎你一程呗,他总不能拒绝你啊。”
丁乐瑶环着手臂,挑了下眉毛。
“要不要打个赌,我觉得她男神应该会拒绝她。”丁乐瑶小声说道。
“啊,为什么?”
“你傻啊,你知道男生一般喜欢什么类型的吗?”
“喜欢什么?”姜茸眼神殷切地看过去,丁乐瑶却卖起了关子。
“来了来了,你男神出来了。”
姜茸下意识顺着女生指的方向去看。
高挑的个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茫茫大雨中,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走在雾蒙蒙的雨汽里。
水滴顺着雨伞边缘滴答滴答敲击在地面上。
“待会他过来了,你就朝他走过去,剩下的我帮你说。”
姜茸心里咯噔一下。
“姜茸,你愣着干嘛,咱们走啊……”丁乐瑶推了推她。
“噢——”
姜茸开始收拾东西,脑子里像是装了一团糨糊,手和脑子转得都很慢。
掏出那把伞时,姜茸顿了下,然后抬头。
“要不,你先走吧?”
***
姜茸站在了校门口。
心跳声砰砰砰的,像是一只心虚的兔子在慌乱地撞门。
但她却一步也挪动不了。
在这样复杂又矛盾的心里,她有点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于是缩在角落里,低着头。
“他来了,他来了!”
“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姜茸心里一紧。
“你在这干嘛?”楮知白不轻不重的声音在瓢泼雨声里响起。
姜茸一时间却有些恍然。
并不确定他叫的是谁。
于是没有抬头。
楮知白已经站到她跟前,“你没带伞?”
“……没……没啊,”姜茸结巴地问,“你带了吗?”
楮知白疑惑地扫了她一眼,晃了晃手里的伞,“没看见?”
“没……”姜茸咽了下口水。
“结巴什么?”楮知白打开伞,“走吧。”
“噢——”姜茸走进他的伞里,低头,然后忍不住地往旁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