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言文作也在看着窗外。唐钰羽的房子景色十分开阔,地段却并不是很好,据他所知,唐家在市区的房产并不少,但给唐钰羽的这个房子却显得很小气。
言文作现在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焦心,他知道干着急也没用。而且他已经从唐钰羽这里知道了林亟书目前很安全,只是她一直不肯说出林亟书的位置。
如果要问他为什么会在唐钰羽这里,那还要感谢刚才那个奔驰的司机。
那个司机看起来和唐齐差不多大,言文作才刚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就被那眼神吓得快晕过去了。
等到言文作威胁说要把他挂在车尾,一直到找到林亟书再把他取下来之后,他立刻就说出了所有的实话。
包括唐齐怎么让他换车顶包吸引注意,怎么和林远生勾结迷晕了林亟书,他一句都没隐瞒。在听到是林远生主动找到唐齐谈交易之后,言文作一下想明白了唐钰羽所扮演的角色。
她虽然和言文行一起谋划了这出戏,但她想要的东西和言文行完全不同。
“唐钰羽,你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对付你弟弟,你为什么非要拉亟书下水?”
“那就要去问你的好哥哥了,主意可是他拿的。”唐钰羽在沙发上磨着指甲,语气轻松,“不过看你刚才差点把我的门砸坏的架势,你哥的主意一点都没错啊。林亟书就是你的命,不把她拉下水,你怎么会入局呢?”
“呵。”言文作收回了视线,盯着唐钰羽看,“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没法收场?还有唐齐,他大摇大摆在监控下犯罪,就不考虑后果吗?”
“你觉得以唐齐的脑子,他想得了这么多吗?一听到能带走林亟书,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再说,无论他闯什么祸,我爸妈都能替他摆平,他怎么会考虑后果。”
唐钰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的卷发滑了下来,遮住了一边的眼睛,神情也变得落寞。
“唐齐要是个聪明的,会想事的,我也许还能服气一些,偏偏他是个十足的蠢货。可全家都偏心他,房子,车子,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连公司都要给他!”
她越说越激动,将指甲刀用力磕在茶几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我不可能放任他抢走属于的我的东西,我要让他和爸妈都有把柄被你家拿在手里,我要你永远都不放过他,我要他滚得远远的。唐家的所有东西,都应该是我的!”
唐钰羽的动机和言文作的猜测完全吻合,她的tຊ目的并不难懂,但言文行的目的却让言文作有些困惑。
言文行闹这么一场,难道只是为了帮唐钰羽争家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根本没必要拿出那张照片啊。
言文作心里一阵烦躁,现在林亟书一定已经知道了不少过去的事情,而且知道的还是错误的版本。他如果还不能做出决断,那局面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他冷眼看着唐钰羽,“他想不了这么多?我看唐齐想的挺多的,他不仅故意拖时间,还知道换车偷偷把人带走。唐钰羽,你和言文行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吧?”
“我们的确利用了林亟书,但我们也只能利用她。谁叫她对你来说这么重要,谁叫她是过去和现在所有事情的关键人物呢?”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头,轻轻被投入了言文作的心中,随后在平静的水面激起了剧烈的波澜。
他垂下了眼睛,终于下了决心,“唐钰羽,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
“如果你按我说的去做,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那唐齐就永远会是你的麻烦。还有言文行,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别想得逞,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你们都别想全身而退。”
“你想让我怎么做?”
“找人给唐齐递消息,让他把亟书带到一个地方,我要把所有事情做一个了断。”
第四十章 :跨越时空的亡羊补牢
外面起了冷风,晨曦的薄雾都被吹散,林亟书看着那摇晃的树影心急不已。天已经微亮,可她的体力却一点都没恢复。唐齐的状态已经明显变差,隔着门林亟书都能听到他的怒骂声。
“真是废物,让你去吸引注意力,结果你被言文作给截停。我没让你出钱去修车就不错了,你还有脸打电话给我?”
言文作截车?林亟书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莫名有些想笑。他这么着急,一定是因为看到了隔壁的场景吧。
她撬了门,毁了画,留下一地的碎玻璃和血迹,把他的仙境花园弄得像案发现场一样,他一定很气。
咚!墙壁被猛地锤了一下,“你说什么?言文作找到我在哪里了?怎么可能,这个别墅连我姐姐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在哪里?”
紧接着是一阵更暴躁的锤墙声,“你让我去哪儿?回市里?你有病吧!那不是羊入虎口了!”
听到与去向有关的信息,林亟书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唐齐的声音上,想要知道这个疯子接下来到底怎么打算。
可是在刚才那阵动静之后,外面的声音却弱了下来,唐齐似乎冷静了许多,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大喊大叫,而是细声和电话那头的人讨论着什么。
就在林亟书想要仔细听听的时候,唐齐却突然推开了门,“林老师,不好意思,我们要换个地方。”
“去哪?”林亟书莫名其妙地被抱了起来,心里十分反感唐齐的接触。
“老师不用知道。”
“为什么突然换地方?”
“那都要谢谢老师的准前夫,看来他脸皮比我厚多了,虽然他利用老师去争家产,但也不妨碍他现在扮深情。我是不会让他把老师抢走的。”
林亟书的巴掌跃跃欲试,无奈实在没有力气,不然她真的会把唐齐扇得找不着北。他究竟在自我感动什么?以为自己是守护公主的骑士吗?
唐齐一路抱着林亟书下了楼,在把她塞进车里以后,他还做了一个让林亟书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将自己的领带解了下来,蒙上了林亟书的眼睛。
“唐齐!”林亟书一时有点慌,她的四肢都还是麻痹状态,无法抬手解救自己的眼睛。
她的话没有的到回应,唐齐一声不吭,反而把带子系得更紧。陌生的手拂过她的脸,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张了张嘴,林亟书还想说什么,却被唐齐的手指点了点嘴唇,他带着警告的意味,“老师还是安静一点吧,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伪装轻易就被撕下,唐齐的假面比林亟书想象的还要脆弱。她一开始就很清楚,他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难得的玩具,喜爱或许是真的,物化和控制更是假不了。
因为现实世界没有病娇,只有病娇的受害者。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索性将自己投入到全部的黑暗中,等待着恢复体力的时刻。这药又不是什么仙丹,它的作用总会过去的。
一开始车子还平稳行驶着,唐齐似乎也没那么焦急。不过没过多久,在唐齐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他的车速就快了起来。
唐齐接了电话后一句话都没说,林亟书只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细碎的人声,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很难分辨。
这个电话像是一道催命符,从挂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唐齐就开始开快车,这让后座的林亟书胆战心惊。
没过多久,唐齐就毫无预兆地刹车停了下来,随后林亟书听到了他开门下车的声音。她本以为是到了目的地,但唐齐却并没有往后座来。
“你说真的?”唐齐的声音传进车里。
“我骗你干嘛?”言文行的声音突然出现,林亟书这才意识到刚才是他在给唐齐打电话。
“你姐姐已经和言文作合作了,言文作指使她叫你的顶包小弟通知你去言家别墅那里,还说是我的主意,你要是真信了,那不就被言文作抓个正着吗?”
“该死的,你们言家的人还真狡猾,你以前搞我姐姐,现在言文作还和我抢女人。”唐齐口无遮拦,一副完全不怕言文行的样子。
言文行发出一声无奈的笑,“你姐姐早就和我闹翻啦,唐齐,我才是真心帮你的。要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连林亟书的面都别想见到,还想和她独处?你要是真去了别墅那里,言文作非弄死你不可。”
“那现在怎么办?我自己的别墅已经暴露了,还能去哪里?”唐齐好像很依赖言文行,立刻开始求助。
“去,打个电话给林远生,把林亟书带回巷子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言文作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的。”
“你……你是真心帮我的吗?不会骗我吧?”
“我比谁都恨言文作,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随后唐齐的声音远了一点,后座的车门也被打开了,林亟书听见言文行嗤笑了一声。
“蠢货。”
“你说什么?”
“我说唐齐是个蠢货,我说什么他都信。”
这话让林亟书更加不明所以,“言文行,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帮你,也在帮我那个傻弟弟。林亟书,等你回了旧家,你一定能想起过去的事情,我等着你找回记忆的时候。”
言文行的话像魔咒一般,再次刺痛了林亟书的神经,她是很想弄清楚自己忘记的东西,可她找回记忆和言文行有什么关系?
“言文作应该和你说过吧,他去找过一个婚姻咨询师。但是他大概没告诉你,那个心理专家擅长的可不只是婚姻咨询。那些恢复记忆的手段太残酷,他不敢用在你身上,那只能我来做这个坏人。”
“希望你和言文作都别让我失望。”言文行最后丢下了这句话,随后就消声了。
林亟书心急如焚,她尝试着动了动手,突然发现自己的体力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常。她听着唐齐打电话的声音,判断他离车还有些距离,于是她悄悄扯下了领带,确认了一下唐齐的位置。
他正在路旁打电话,背对着车,时不时踢一踢地上的石头,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他的电话还没打完,他走到车边需要一些时间,而车钥匙就在车里放着。
确认完了这几点之后,林亟书快速从后座钻到了驾驶位上,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车子,不管不顾地向着旧家的方向驶去。
天才亮了个大概,巷子里没什么人,惊魂未定的林亟书将车直接开了进去,随意停在了楼前,然后强撑着精神上楼开了门。
从林亟书进门开始,林远生就没看过她一眼,他始终盯着阳台的方向,一言不发。林亟书注意到桌上多出了不少数学书,桌下还放着一些园艺工具。
林远生似乎在做一些超时空的亡羊补牢,证明自己真的能转性。林亟书的头越来越痛,她感觉自己像是一颗埋了很久的种子,就要破土而出。
“妈妈为什么会和你结婚?”林亟书先开了口。
“因为那时候我们彼此相爱。”林远生还是没看她,只是幽幽地回答。
“是吗?那照片上的人怎么不是你?她手上戴的戒指怎么不是你的?她怎么会病死?隔壁又怎么会住着一个和她两情相悦的人?!”
林亟书的语气逐渐加重,逼问着林远生,“你和言文行还有唐齐打的什么主意,做的什么勾当,你自己心里清楚,真难为你在我面前演戏了。”
“林远生,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不爱你吗tຊ?”林亟书笑了,“因为你不配。”
“我不配?”林远生转过了身来,死盯着林亟书,“隔壁那个男人就配了?我告诉你,林怜卷是自己找上我的!”
“梁晚说当初是两家的家长做的主,以妈妈的条件,家长怎么会选你?”
“是啊,怎么会选我。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我吗?不只是因为她醉酒后怀了我的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丢掉了她心上人写来说要带她走的信,所以她自己死心了,现在明白了吗?”
林远生轻描淡写地将当年的实情和盘托出,林亟书一时之间甚至没反应过来,她怔在那里,心皱成一团。
“等那个男人找来的时候,你都快出生了,哈哈哈哈哈,为了你,她怎么会和我离婚呢?你不是一直觉得是我害了你妈妈的一生吗?其实你错了,林亟书,是你,是你害了她!”
“闭嘴!闭嘴!”林亟书声嘶力竭地吼着,心脏像被撕裂一般地疼。
痛感从心口一直蔓延扩散,让大脑的激荡更加强烈,林亟书拖着疲软的身体去扯林远生的衣服,却被他一下甩在地上。
林远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愤恨,“你不是想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好啊,我今天全告诉你!”
他一把拽住林亟书的胳膊,将她一路拖到了阳台上,又把她抓起来猛地往栏杆上磕去。
“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和你说你妈妈的死因,你那天晕过去以后就全忘了。大家可怜你,都告诉你她是病死的。其实你自己也怀疑过对不对?但你还是选择了相信一个更好接受的版本,就像我一样。”
林亟书被按在栏杆上,垂着头看向楼下,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梦。那根绳索在旧楼前荡啊荡,那根绳子套住了她的脖子,不对,是套住了另一个女人的脖子。
“她根本不是病死的,”林远生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她是吊死的,就吊死在这阳台上。”
吊死的。这三个字被钉入林亟书的脑中,深埋的种子破土而出,被藏了十几年的记忆终于重现天日。
也是一个早晨,朝阳和今天一样好,一看就会是个大晴天。
妈妈已经抑郁成疾,林亟书看得出来她的难过,但林亟书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这种难过是可以治愈的。
她拿出了一根绳子,说要和林亟书玩捉迷藏,让她蒙上眼睛对着柜子,别偷看。小小的林亟书信了,她乖乖蒙着眼睛等着,一点都没偷看。
等到林亟书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家里已经空了。她不解地朝着阳台看去,她看到栏杆上绑着妈妈刚才拿出来的绳子。她跑到阳台上,顺着绳子向下看,然后看到了噩梦一般的场景。
绳索紧紧套在妈妈的脖子上,人早已没了呼吸。
林亟书失语了,她呆站在原地,没叫人也没哭喊,他什么都没做。她隐约记得,这时候好像有人喊她,是谁呢?她实在想不起来。
眼泪早就蓄不住了,林亟书回忆着那一幕,心中的痛苦难以言表。她哭得整张脸像被揉皱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喉咙里不断发出破碎的呜咽。
万念俱灰的她爬上了栏杆,闭上了眼睛,心里开始期盼着这唯一的解脱方式。
是不是只要和妈妈做出一样的选择,就不用再痛苦了?
“林亟书!”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妈妈吗?
“林亟书!”
不对,好像是言文作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往隔壁看去。言文作就站在隔壁的阳台上,他额头上的汗还没干。他控制着自己脸上的慌乱,真切地望着她。
“林亟书,不要看下面,看着我,看着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