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 她被姜宴卿单手一抄便往榻上放。
他真的要去见嬷嬷了!
“不,不要!”殷姝心尖一颤,下意识攥住姜宴卿正披着衣裳的袍角。
岂料,这一下也不知是姜宴卿并未设防,还是自己惊惧促使下力大如牛。
那衣衫竟被随着自己的力道如云流水铺泄在了他的脚边。
“姝儿这是……”姜宴卿眸色暗沉,挪逾显然, “想要孤与你一同在榻上和吴氏见面?”
“不、不是。”
而今光线明朗, 明光渲染, 殷姝是彻底看清面前这高大俊拔的身形。
精瘦健硕的肌理, 流畅有力的线条,还有那腹部肌理蕴蓄的猛鸷强悍。
就连之下几寸……通通一览无遗。
殷姝觉得视线燙灼, 连移开了眼,道:“你别去。求你了……”
“为何?”姜宴卿眉眼一挑,拾起地上的衫套在了自己身上。
“你就是不准去……”殷姝声线带了些哭腔。
她也说不来为何,但她知道若嬷嬷眼下知道她和太子这般亲密的关系,那还得了?
现在绝对不能让嬷嬷和太子见面!
来不及解释太多,少女少有几次的硬气,忍着酸楚伸出白皙的手儿,想攥住男子的大掌,往榻上拉。
可她使不上力拉不动,只能睁着一双发颤的瞳眸凝着他央求。
愣了会儿,姜宴卿哑声道:“那便听姝儿的。”
说罢,大掌反客为主,握住掌间细腻白嫩的葇夷,长腿一迈入了榻间。
垂幔再次无声遮掩得严严实实,藏住了一席旖旎春色。
“吱呀”一声,吴嬷嬷推门而入。与此同时,殷姝方将被褥整个覆在姜宴卿身上。
“嬷嬷,你来了。”
小姑娘一贯甜糯的声线有些异样的沙哑,吴嬷嬷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朝那遮得严严实实的架子榻走近。
“嬷嬷!”
殷姝心尖一紧,“我还没穿好衣裳呢。”
“老奴伺候您更衣。”
话还没说完,又闻帐子里传出,“嬷嬷,我马上就快好了,我穿好便出来吃。”
风吹了进来,荡得珠帘脆响,就像此刻殷姝的心一般七上八下个不停。
她将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如履薄冰,可偏生她如此害怕了,姜宴卿还云淡风轻的探手过来抱她。
抱她还不够,还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深处,淡凝的雪松香混着灼息的吐息燙得有些不适应,不禁轻哼了声。
岂料姜宴卿竟又吻在她的颈侧,似在不满她的反应。
殷姝已经快要吓死了,她探手想将姜宴卿推开些,却不妨探到一温软的触感。
那是姜宴卿的唇瓣。
她下意识抽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指尖兀自被姜宴卿含抿进了唇缝里。
舌尖阭砥着,顿时,殷姝惊得瞪大了眼儿,若非抿紧了唇只怕下意识便叫出声来了。
过了会儿,闻嬷嬷在外头似深吸了口气,脚步声也愈来愈近了。
殷姝瞳孔直发颤,贝齿又不禁紧紧咬住了唇瓣。
若嬷嬷发现太子眼下就在榻上,那便真的完了!
就在这滔天恐惧中,却闻停在架子床几步远的嬷嬷不急不缓说了声,“既如此,老奴便先退下了。”
待细碎的脚步声走远,大门传来开了又阖上的声音,殷姝才觉自己停滞已久的心跳活了过来。
“怎么怕得这般厉害?”
话音落下,少女檀口微张轻嘶了一声,姜宴卿咬了她指尖。
不疼,却是有些湿腻腻的痒。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张放大的俊脸已挡住头顶射进来的光,笼成一道巨大骇人的阴翳。
隔得这般近,再加之又是白日,眼下的光线不知比晚上的纱灯亮了多少倍。
她能清晰瞧见这张俊逸绝伦的玉面,眉眼深邃,五官精雕细琢,温润通透,似若泠月,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
殷姝清凌凌的眼儿微愣,纵使见过多次,也会被姜宴卿这副皮相勾得有些恍神。
足足过去好久,待察觉平坦纤薄的腹间被什么燙灼凹进了些,她才反应过来。
水眸迷离的眼儿连瞥向旁处,眼尾弥出的绯色一路勾至了耳朵尖上。
“沉。”
潋滟红润的唇瓣一张一翕,清甜的香味似也荡了出来。
姜宴卿眸色更沉了些,那处的嚣扬他不是没察觉到。
果真刚沾了猫儿,眼下不过被她看两眼便能唤醒了?
“宴卿哥哥……我……”
殷姝泠泠的瞳眸飘忽,就是不敢直视姜宴卿,她怕姜宴卿又要让自己经历一遍昨天的痛楚了。
她是见过那处可随意变幻身形的威力的。
方才半软时,已是鼓囊囊的大蛇盘踞,而今精神了,便已是气吞山河之势的蛟蟒。
嗫喏半天,想了个合适的理由:“我困,我还想睡觉……”
少女娇软怯怯的声线溢出来,姜宴卿觉得心都要被融化一般,然那处却是难忍的疼。
他抿着唇线,长臂一捞将小姑娘扶着拉起。
“唔。”
殷姝没忍住轻哼一声。然姜宴卿却只是将自己扶坐起来,又贴心的给自己腰后垫了枕软枕靠着。
“别怕,吃完早膳再继续睡。”说罢,姜宴卿转身走向案几,在托盘中的一青瓷碗盏端起。
殷姝眨了眨眼,眼瞧着姜宴卿自然而然的用那双骨节分明的玉手执起那小勺舀了一勺粥递至她嘴边来,嗓音有些莫名的暗哑。
“姝儿嘴疼,那些糕点便先搁着了。来,张嘴。”
清润的面依旧盛着不可置喙的命令,殷姝乖乖听话,一口一口吞咽着,果然这轻微的动作也是有些难受的。
她吃得很慢,然龙骨凤髓的太子爷却耐心十足,待将一碗喂尽还想再去盛一碗。
殷姝勾住了人的袖袍,“我吃饱了。”
“不要了?”
她乖乖的答:“不要了。”
闻罢,姜宴卿没再说话,转身越过屏风,便是碗搁在桌面上的一声脆响。
他是不是该离开了?
昨夜晚上偷偷来东厂,又加之嘴皮上面暗生的胡茬,也不知是从哪里启程来的?而今也还没有太子回京的消息传出来呀?
正想着,却见那俊拔高大的身形又挤进了榻间,将她揽进了怀里。
被满满盈进清冽雪松香的那刻,她自然而然也感受到了那蛟蟒。
硌着,极不舒服。
她战战兢兢注意着姜宴卿的举止,而今彻底静了下来,自己又被揽着枕在他的胸膛上。
耳边贴着那颗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殷姝虽然疲倦,但恶兽淬了毒的獠牙就横在脖子上,她哪里睡得过去?
虽然她不认床,可这也是第一次枕着人入眠。
顷刻,姜宴卿似亲了下她的头发,大掌自玉颈顺着入手的莹澈滑腻下移,至在她酸楚的后腰轻轻揉着。
“乖,再睡一觉。”
如此,殷姝还是不敢彻底放下心来,然许是按揉的力道舒适,又或是她真的太困倦了,睡意愈来愈重,眼皮也快睁不开。
正蒙蒙的时候,她似察觉姜宴卿又亲了下她的额,问她:“这两月姝儿可想过孤?”
“孤昨夜赶回来,是专门为了见姝儿,想见姝儿,想抱姝儿,亦想吻……”
过了会儿又听见一声线轻轻落下,恍若不察,“孤想你。”
想得要疯了。
*
待日渐正中,禁闭的房门被人从内轻轻一声打开,又控制声响阖上。
柔意旎情也随门扉关上的刹那消失殆尽。
姜宴卿步履一转,眸光落到台阶底下跪着的一妇人身上。
“老奴叩见太子殿下。”
见人云淡风轻自大门出来,吴嬷嬷稍有疑虑,“太子殿下知老奴在此?”
姜宴卿眼也没抬,却噙着一贯宽厚得体的浅笑,“吴嬷嬷候跪门前良久,是为了见孤?”
“……是。”
语罢,妇人重重磕了下去,“老奴斗胆,恳求殿下放过小督主罢!”
那余有浓香和麝香味儿的偌大居室、遮遮掩掩禁闭一宿的门窗垂幔、小督主沙哑又隐含异常的声线,甚至……
吴嬷嬷斗胆顺着高处勾勒暗纹的锦袍再往上些,觑见如此金尊玉贵之人脖颈上那缕缕残痕——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方才小督主遮遮掩掩,便是太子爷当时便在那榻上!
而今既已发展到这种地步,那遮掩隐蔽的女儿身只怕不知何时便已勘破!
吴氏心惊不已,是她大意了,竟欲以为能瞒过太子的眼睛!
她深吸了口气,将心间的痛竭力压下去,“而今东厂势弱,小督主她年纪小,不懂事,无意或有闯下祸端惹殿下不快,可罪不至,罪不至……”
“罪不至什么?”
姜宴卿勾唇一笑,可眸间迸射的冷意却直寒人心底。
历经这么多,吴嬷嬷早已不当太子是清风兰雪的翩翩君子,相反,而是比皇帝还要狠辣的铁血手腕。
吴嬷嬷深吸了口气,如鲠在噎,“罪不至沦为殿下……玩/弄的工具!”
此话一出,恰好落进赶来的陶兆耳中,他腿一软险些栽倒,又赶忙无事人一样叩头行礼。
陶兆不敢再说话,亦不敢去劝那匍匐着年近半百的妇人。
第75章
“殿下, 老奴知今日斗胆说出这些已是死罪!但死之前,老奴恳求殿下高抬贵手, 饶过小督主吧!”
“您要的大业,殷不雪殷提督已答应助您一臂之力,小督主她什么都不懂,绝不会碍您的道!求您……”
妇人凄哀的哭求彻耳,姜宴卿微皱了分眉头。
他怕里头刚睡过去的小姑娘被闹醒。
不过须臾,陶兆察觉主子面色不对,他怕一动怒杀了这吴嬷嬷, 一时壮起胆子爬起身捂住了妇人的嘴。
“大胆!竟敢忤逆太子!”
如此,吴嬷嬷似还不肯罢休,瞪着眼似今日必要从男子嘴里得一丝金口玉言。
陶兆死死捂住人, 他当然知道而今太子和小督主关系有多亲密,更知太子心底是在意小督主的, 若按照脾性,弄死了这老奴, 那小督主届时又作何感想?
空气中冷凝了好一会儿,姜宴卿低笑一声,“放过姝儿?”
诡秘的幽眸阴沉凌戾,然面色仍是不变的噙着浅笑。
“孤要的,何止她的人?”
话音浅浅落下,本就寂静的庭院更沉如寒潭。
吴嬷嬷瞳孔发颤, 纵横皱纹的脸也呆滞住了。
太子这话——是何意?!
可不管怎样, 她都不愿单纯的小姑娘被卷入东宫诡谲的漩涡深渊里!
她使劲扯开陶兆捂住自己嘴的手, 凄声道:“殿下!小督主位卑言轻, 行事又莽撞!老奴日后定会好生劝诫小督主勿轻易扰殿下——”
话未说完,姜宴卿骇然面色一沉, 冰冷的眸登时如冰刃迸射,铺了满地。
吴嬷嬷一怔,虽她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然如此逼人的气场和威压也不禁逼得她有些喉舌发颤。
忽地,闻身后一道惨叫呜咽声,吴嬷嬷循声望去,见飞花提着一身着粗布的女人拽近。
“唔!”
那女人被径直扔在了脚下,似摔得疼了,被布团塞住的嘴也发出“唔唔”的痛呼。
吴嬷嬷看见人哭得凌乱的脸,骤然面色惨白。
此人——
便是近日找上门来、将近三十余年未见过的女儿!
“吴嬷嬷这女儿近来三番五次找上门,你下不了手,不如孤帮你永除后患?”
姜宴卿仍是面目温疏,可薄唇里捻出的话却最是残忍。
言罢,飞花领了命,手已锁住了女人的颈脖。
“不!殿下!”
吴嬷嬷早已是泣不成声,“殿下!她只是想求老奴帮她将女儿救出来!她并无恶意的!”
“没有恶意?”
听到这,姜宴卿眉眼微挑,戏谑浮于眼底,“你可知她的女儿,你的好外孙女眼下在宫里头可是爬到贵妃娘娘的位置?”
话已经点到这里,吴嬷嬷一怔,止了纵横的泪,眸光呆滞盯着不远处正怜怜呼痛的女人。
她自认当年对这女儿的确有所亏欠,可她的生父乃那般下作无耻之人,生下来后她又怎甘心留着孩子抚养?
过去了三十年,而今外孙女失踪了找上门来求助,她心有不忍也便答应了。私自动用东厂的关系查了一番,才知外孙女几月前被西厂当做秀女抓进了宫里伺候。
既太子已说,外孙女已至贵妃娘娘的品阶,那此时东厂插手再与人见了面——
届时有心之人参一笔,便是东厂秽乱后宫!
殷小督主和后宫娘娘暗通款曲!
“你说!是不是真的!”
吴氏狠狠瞪着被扣住颈脖的女人,见其眸光飘离略有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