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桑银并不是刚到,而是已经到了许久,只不过一直在屋外等着。
那么冷的天,师尊抱着一笼蒸好的兔子馒头,站在她的小屋外面静静地等待她谈完正事,再假装刚刚到的样子和她说话。
谢凉宸心疼得直吸气:“师尊,你怎么这么傻?”
桑银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一笑,修长的五指抱住面朝谢凉宸打开了蒸笼的盖子——
蒸笼掀开,里面卧着六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
那是用白面做成的兔子馒头,十分精致,耳朵芯芯用桃花汁水染了嫩粉色,两颗红豆做成的眼睛十分蠢萌,甚至屁股上还顶着一团圆嘟嘟的兔子尾巴。
“这……这些是师尊亲手做的?”谢凉宸大惊。
“是,”桑银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凉宸的反应,“吾第一次做带形状的馒头,手笨,做出来总觉得不够完美,不知道宸儿会不会喜欢。对了,吾不知道宸儿喜不喜欢吃甜的,做了几个甜馅子的,有红豆沙,椰蓉,还有……”
桑银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拥抱突然紧紧圈住了他。
第62章 抿口耳朵
“师尊, 你想见我为什么不直接进来找我?”谢凉宸紧紧抱住桑银,几乎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一般那样紧,“我和沈师尊又不会觉得师尊在有什么不方便, 站在外面多冷啊?”
桑银被谢凉宸紧紧拥住,这一刻, 他心头的防线彻底崩溃。
她身上炙热的体温将自己外袍上的白雪尽数融化,整颗心就像被温泉包裹住一般暖洋洋的。
他不得不得承认, 他其实真的很享受这样紧密的拥抱,甚至已经期待了很久, 没有谢凉宸在身边的这些天, 桑银就像临近枯死的小树, 迫切得等待着甘霖的润泽。如今被谢凉宸用力一抱,他就像喝饱了甘露似的那样畅快, 所有的不安和空虚都消失殆尽, 心房被胀胀的甜蜜填满。
桑银甚至在想,如果在大雪中在多站一会儿, 宸儿会不会更心疼他一点, 抱得更紧一些?
不知道就这样抱了多久, 直到桑银觉得喘不上气,用气音在谢凉宸耳畔轻轻说:“宸儿乖,先吃馒头吧,不然就要凉了。”
谢凉宸紧紧拥着桑银, 直到确认桑银的身体已经慢慢暖起来,她才松开了怀抱。
谢凉宸心疼地握住桑银的双手,看着他被冻得白里透红的指节, 又怜爱地搓了搓,说:
“师尊, 那你答应我,下次想找宸儿就直接敲门,不能在门外傻站着了,好不好?”
桑银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低头,声音低低的:“好。”
谢凉宸这才喜笑颜开,松开了他的双手,转身去拿桌上的兔子馒头。
桑银也顺势靠过去,温声嘱咐道:“右边那三只耳朵垂下来的是甜馅的,宸儿可以试一试。”
谢凉宸刚好没吃早餐,本来想大快朵颐一番,可是捧起蒸笼里白白嫩嫩的小兔子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做得这么可爱,让她怎么下嘴?
谢凉宸无端地又想起了魔域地宫里的黑兔子们,和师尊的兔子馒头十分神似,个个都生得肥嘟嘟的,甚是可爱。
不知为何,谢凉宸总觉得桑银整个人就是一只小兔子,如果说桑无歇是嗜血的黑兔子,那桑银就是人畜无害的白兔子。黑白两面,完全说不上泾渭分明,而是可爱地融合在一起,的那一面不够彻底,善的另一面亦然,竖起耳朵要咬人,咬下去也只不过一个浅浅的牙印。
谢凉宸捧着兔子馒头入了神,桑银看着她迟迟不下嘴,心头升起几分不安:
“宸儿是不喜欢?”
谢凉宸最怕师尊觉得她不喜欢,赶紧解释道:“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这些兔子太像你了,我有点下不去口。”
桑银似乎是没想到谢凉宸会说出这些兔子像自己的这句话,一时间脑袋混沌,竟是自言自语道:
“宸儿连吾都已经尝过了,馒头又有何……”
话还没说完,谢凉宸就震惊了:“师尊说什么?”
桑银立刻回过神来,整个人一个激灵,连忙慌张摆手:“没有!吾的意思是……宸儿从小……从小就吃吾的馒头长大,如今只不过换了个兔子模样,有什么下不去口的……”
谢凉宸感觉那里不对,但是没有去细想,只得低下头轻轻抿了小兔子粉嘟嘟的耳朵一口。
桑银看着出自自己之手的小兔子,被宸儿轻轻咬掉了半边耳朵,莫名觉得自己耳根子也热热的。
她……她刚才说这些小兔子像吾诶。
这些兔子像吾,可是宸儿第一口咬的是兔子的耳朵。
桑银脑海里无端想想了一下,如果宸儿用双唇去抿自己的耳朵……
不,桑银反应过来差点要给自己一巴掌,他又在想些什么?!
私下想到这些事情也就罢了,宸儿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他都能不要脸地想到这些东西,简直是太不堪太肮脏了……
谢凉宸尝了一口兔子耳朵觉得味道很好,于是又一口咬掉了兔子的脑袋,丝毫没注意到师尊的耳垂已经熟透如樱桃。
“真好吃!”谢凉宸一边满足地咀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师尊做馒头的手艺实在是高啊!宸儿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呢!还有这豆沙,一点也不齁,甜得刚刚好!”
桑银看着谢凉宸手中的无头兔子,蜜色的豆沙馅流出来,沾染了一点在她的指尖,泛着晶莹的水光。
桑银立即掏出手帕想为宸儿拭去,谁知谢凉宸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将指尖吮进了嘴里——
那一丝甜蜜被她俏皮地占有,谢凉宸看着桑银顿在半空中的手帕,发出了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桑银怔然一瞬,意识到自己太过古板,也跟着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
无极宗。
大长老愤怒地将柳燕瑜的名字在门派名单上划去,朝阶梯下跪着的李红玉大吼道:
“这就是你说的会给无极宗长脸?!”
李红玉瑟缩着趴在殿下,连气都不敢出。
“当初我也是看你和其他那几个长月山弟子资质不错,才将你们收入门下,现在好了,参加烟云榜大赛损兵折将不说,还得罪了长月山的造器师!”大长老气得面红耳赤,二长老上来按住大长老,一刻不停地温言相劝,才让大长老不至于一剑捅死李红玉。
二长老搀扶着白发苍苍的大长老,神情极其不悦地朝李红玉说:“红玉啊,你和那个谢凉宸同门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造器师?”
李红玉委屈到了极点:“回长老,那个谢凉宸之前真的是废物,整个长月山的人都知道的……”
“废物,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废物!”大长老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直接又燃了起来,直接冲到李红玉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臭骂道,“整个江湖拥有附灵卷轴的造器师有几个?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长月山结下了梁子,谢凉宸以后怎么可能给无极宗造器?!你这是直接断了无极宗的命脉!!!”
李红玉被大长老的怒吼吓得浑身战栗,只见二长老死死拦在大长老身前,随即,二长老回头,颇为失望地望着她说:
“你走吧,无极宗已经容不下你和长月山的那些弟子了。”
“什么?!”李红玉惊叫一声,眼睛都快瞪出来,“不要,长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现在就给我滚!!!”
李红玉见大长老要去抽腰间的佩剑,吓得立即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窜了出去。
百花谷。
百花谷谷主南宫微端庄地坐在高台上,或许是常年沉心在药香之中,就算已是古稀高龄,依然肤若凝脂,风韵犹存,看上去顶多三十来岁。
她优雅地高居其上,望着下方跪着的一袭粉衣,含笑道:
“芷柔,做的不错。”
“谷主谬赞,芷柔只是秉承百花谷门训,与人为善,才得以结交谢姑娘这样优秀的朋友。”姜芷柔甜甜一笑,谦虚道。
“江湖中造器师稀少,每一个都是能够搅动风云的存在,”南宫微抚摸着身旁的丹鼎,浅浅一笑,“长月山现在尤其需要百花谷的支持,我想,谢姑娘应该会很乐意与我们合作。”
姜芷柔欢喜地点点头,正准备行礼告退,却不经意间瞥见谷主的眼神中夹杂着一抹几不可见的忧郁。
南宫微望着手中的莲花丹鼎,出神喃喃道:
“这是阿银的孩子啊……”
千鸟剑庄。
北域第一剑庄,这几天却是一片死寂。
范离、范檬两人直接被关了禁闭,天天冷菜冷饭,待遇堪比坐牢。
千鸟剑庄宗主急疯了,天天召开长老大会商量对策。
得罪一个造器师的后果,岂是常人能够想象?
造器师是可全江湖武者捧在手心里的存在,其手中的人脉是非常恐怖的,得罪一个造器师,就相当于得罪了这个造器师背后的无数个靠山。就算千鸟剑庄是目前综合实力最强的剑道宗门,也不敢和谢凉宸对立,因为谁知道谢凉宸身后有多少深不可测的势力为她撑腰!
“都怪范离范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徒,要是知道他们会得罪长月山的造器师,当初就不应该选他们二人前去参加烟云榜大赛!”千鸟剑庄三长老素来是个急性子,这几天为了这档子事,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二长老痛苦地挠着自己的脑袋,闷闷道:“不然,让他们俩亲自上门给长月山道歉?”
四长老瞬间暴起:“那怎么行!范离和范檬就算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是长月山的核心弟子,让他们两人亲自上门道歉,我们千鸟剑庄脸面何在?”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乎脸面?”三长老冷笑,“怕不是因为范离是你的干儿子吧?”
“你!”四长老脸红脖子粗。
大长老把手中的九环赐杖锤得咚咚响,示意大家停止争吵,沉声说:
“千鸟剑庄和长月山本是同源剑庄,况且我们不像无极宗一样,收纳了长月山的叛徒,想来我们和长月山之间的仇怨应该比无极宗之间小得多。”
二长老同意得连连点头:“对,说到底还是因为范离范檬等人一开始挑衅长月山,结下了本不该结下的梁子。”
四长老默不作声,三长老高声附和道:“说的有道理,但是光把范离和范檬送去道歉,难免显得有些单薄,不如我们准备一些钱,长月山现在那么穷,肯定很需要我们的资助。”
“没错,依我所见,我们将财宝拿出来求和,不信长月山不领情,”大长老忍痛割爱似的指了指远处的藏宝阁,闭上双眼道,“你们现在就去库房,把财宝装箱,马上运去长月山!”
“是!”
千鸟剑庄大长老不知道范离偷袭岳霖的事情,还美滋滋地以为千鸟剑庄和长月山之间不过是一些误会。可是在谢凉宸心里,千鸟剑庄和无极宗一样恶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成天用那些龌龊的伎俩暗算人,胜似阴沟里的臭老鼠。
一个是下贱无极限,一个是伪善不要脸,谢凉宸根本谁都不会帮!
第63章 对她好奇
……
深夜, 月色淡薄,整个长月山只有谢凉宸的小木屋在发光。
凌晨十二点,货架刚刷新的的鸟窝咖啡瞬间被谢凉宸买了个精光, 谢凉宸揉着惺忪的睡眼,灌了一杯又一杯。
手中的笔写写画画, 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无相伞的全形态图纸, 还有苏棉等人的升级版武器,谢凉宸都一张一张画好了。
一张又一张废纸揉成团, 在她脚下堆成小山。
谢凉宸画起图纸来十分专注, 几乎没走过神。许是嫌窗外狂风呼啸太吵, 她又买了副泡棉耳塞戴上,因此连沈云移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感觉到。
沈云移背着手, 在屋子角落静静地看着那一豆烛光。
小小的身子伏在案上, 分明已经困得脑袋不停往下掉,手中的炭笔却没停过, 时不时捞起手边的一只杯子仰头灌两口。
她的发丝被挠得乱乱的, 背着光看过去, 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兽。谢凉宸好像素来都不怎么会用簪子,用一根浅绿色的丝带把头发胡乱盘起,甚至还有几缕秀发垂在肩头,垂顺如山间小溪。
外面风雪肆虐, 屋里的少女在光晕下作画,显得格外温暖。
沈云移抱着手臂倚在角落静静地望着她,静静看着小妮子画完最后一张图之后, 泄了力,“扑通”一声栽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那架势, 简直像给这些图纸磕了个响头。
沈云移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走过去想看看这小家伙额头有没有摔肿,却首先注意到了她案台上的那盏灯。
不是烛灯,不是油灯,是一盏奇形怪状的灯——他并不知道那个东西叫做“台灯”。
更不会知道这盏台灯是旁边那只大胖斧头用自己的积分给谢凉宸兑换的。
沈云移盯着台灯看了许久,本想拿起来仔细瞧瞧,却见谢凉宸的手臂恰好压着底座,于是作罢,想着估计也是这小妮子自己发明出来的东西,便没有再深究。
谢凉宸埋在一大叠图纸上呼呼睡着,旁边的咖啡冒着稀薄的热气。
沈云移看着杯中那黑色的液体皱了皱眉,轻轻把杯子拿到手里,仔细端详,又嗅闻了一番后,终于决定抿一口——
“咳!!”他差点被呛得咳嗽起来,又怕吵醒谢凉宸,生生用自己袖子捂着给憋回去了。
疯了吧,这么苦的东西,她竟喝得下去?!
沈云移惊讶地看着一旁睡得流口水的少女,又看了看手中的黑色液体,一时间心情复杂。
这么苦的东西,想必是喝来提神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