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她抓了狗子来问,才晓得是他警告了铁牛他们,不准在院里疯跑撞到她,否则就再不和他们耍了。
“瞧你多霸道呀,我小心些就是,鹅蛋他们这么小懂啥,你这个当狗子叔的可不兴这么欺负他们。”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脑门,她嘴里是这般教育,但心头却暖呼呼的。
狗子理直气壮得很:“娘都说了,你身子弱,要小心些才好,不能磕着碰着,更不能摔跤。哥哥昨夜还和我说他要更努力学射箭,回头要去猎野鸡给你炖鸡汤补身子,我还小拉不开弓,更抓不到野鸡,就只能管好铁牛他们,日后我们早早就起来扫雪,你等我们把院子扫干净再出门。”
桃花听得眼睛都要湿润了,咋这么懂事啊。
“刚刚我还听见姐夫和哥哥说呢,明儿他们就要下山去搬东西,等把粮食衣物全都运上来,他日后就不再下山了,要在家寸步不离守着你。”其实姐夫的原话是,他现在就很不想下山,这会儿就想在家守着姐姐,还语重心长叫哥哥好生认路,等他记下来,日后有啥事儿就让他带铁牛哥他们下山。
狗子没说,他被姐夫放在箩筐里挑着进山那日,他就把路记下来了。就像他眼馋哥哥他们拉弓射箭,但从来都不说,因为他晓得自己还小,说啥都没用,就算认得路又咋样?他们不会让他一个小娃子带路。
啥年纪就做啥事儿,他这会儿啥都干不了,就开心耍,顺便管着铁牛他们,不叫他们捣乱。
桃花这才晓得他们明日要下山,都没听大虎说过,不过想到他昨晚搂着她摸了大半夜肚子的傻样,嘿嘿嘿自个乐了许久,睡着都舍不得撒手。清晨醒来朝食顾不上吃,拽着满仓他们便去了林子,一副要拔苗助长的严厉模样,在林子里骂骂咧咧了一整日,疯狂压力满仓和二牛。
到了晚间,夫妻俩盖着小被躺在床上,卫大虎摇身一变从张着血盆大口怒喷二牛的猛虎,变成了缩着身子傻乎乎摸媳妇平坦小肚的傻猫,嘿嘿嘿的傻笑声响彻被窝。
“媳妇,哎呀,我媳妇怀崽了。”卫大虎偏头对着桃花的脸就是一通嘬嘬嘬。
“哎呀。”湿漉漉的真烦人,桃花躲不开,作势要把他的手从自己肚子上丢开,卫大虎立马老实了,规规矩矩不敢再闹她。
“爹的乖宝,爹的乖乖宝,爹明儿要下山一趟,天黑之前一定回来,乖宝可要想爹哟,爹也会想你的。”不敢闹媳妇他就去闹崽,说着说着都要哽咽了,要一整个白日见不到他们娘俩。
桃花听得腮帮子发酸,干脆利落堵住自己耳朵,闭上眼装睡。
这娃儿还没个影呢,他就这副模样,日后待她/他呱呱落地,岂不是要造翻天?
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头疼。
第138章 138
◎山下在征兵了(无聊的一章,可跳)◎
第二日天还未亮, 汉子们便揣上家人一大早起来烙的肉饼下了山。
这回下山的都是年轻人,大舅他们则留在山里照看妇孺,顺便修个路砍个树啥的, 回头等陈二石回来可以继续打家具。十来间屋呢,衣柜都还没做好,夏日的衣裳这会儿还堆在床上,两口子干点事儿时都担心把那啥给弄到衣裳上,怪不得劲儿。
这也导致陈二石如今是家中最忙的人, 射箭练刀都不咋轮得上他,实在是没时间啊, 谁让他有个半吊子木匠活儿的手艺,他还想教给陈三石,但那小子对此道没啥兴趣,这几日跟着大哥刺木桩子。
一路说说笑笑,主要是卫大虎在说,卫大虎在笑, 从出门就开始叮嘱满仓上心认路, 三句不离媳妇娃子,说起她们娘俩便笑得一脸傻气。
虽然看着怪闹心,陈大石这个已经当了两回爹的老手却表示理解,当初他婆娘揣崽时,他也是不咋乐意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待着,抽着空就往家里跑,半日时间要回个两三次, 不看一天婆娘就浑身不舒坦, 老担心她在家里不安生, 非常洗衣裳打水啥的, 操心啊。
大虎这头一遭当爹,还是一把年纪才讨到的婆娘,可不得使劲儿稀罕?
因着卫大虎想早些回来,朝食都没在家中吃,兄弟几个一人拿了十来张肉饼,一边啃一边走。还是那条走熟的路,进山有好几条路,卫大虎次次都带他们走这条,除了这条路要安全些,也是想着他们对山路不熟,回头记岔了反而不好,一个人的脑子再不咋样,来来回回走无数遍,死记硬背也能记住。
这也是他没想防着谁的原因,不然带着他们绕路,就和狗儿那些兄弟似的,那真就如鬼打墙般,在青天白日里愣是来回打转,咋都走不出去。
“路记住了,还得学会清理自己走过的痕迹。”这回卫大虎没走最前头,而是让满仓带路,他在身后盯着,“下雪天还罢,你走过的脚印不消多时就会被大雪覆盖,别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的踪迹。可若是没下雪,别人顺着你走过的脚印跟在你身后,他没坏心还成,他若心怀不轨,你躲到深山老林人家都能给你找出来。”
尤其是他们现在这情况,说逃命太夸张,但确实是在躲灾,不愿被外人找到,不然会很麻烦。老屋这地儿,在村里人眼中确实是非常深的山,只要不是有人故意往山里钻,玩命般非要找到他们,说实在的,他爷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真就一次都没在山里遇见过外人。
连绵起伏的山脉,处处都是入口,但按地势来算,若定河镇是旮旯角,大河村便是旮旯角的旮旯角。而他们家屋后那条进山路,和他们家老屋的位置,便是山脉靠近森林、最后一条与村落相连的位置,往前再走一日两日便是上回他遇到狼群的地界,在那处活动的野兽,野猪都是底层的,运气好遇到狼,运气不好遇到熊虎。
这也是为啥村后头那座山和卫家屋后那座山明明相连,世世代代住在这片的人称村后头那座山为“上山”,称卫家屋后那座山为“进山”,两座山之间的差距大概就是小山头和高山的区别。
卫大虎从来没担心过村里人找上来,便是祖祖辈辈这么些年根深蒂固的想法,深山不能进,遇到野猪就是个死,何况狼熊虎,那些都是传说中的野兽,人许是不怕死,但怕死无全尸,遇到它们,直接就给你吃的剩下个骨头架子,肉末都给舔得干干净净。
靠山而居的村民,向来是闻虎色变,其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村民不会进山,他们家也没得罪过啥有权势的人,没人会为了他们这些泥腿子蝼蚁劳心费力搜山,唯一对他们有些潜在威胁的朱屠夫和马脸衙役还被他悄咪咪搞死了。
所以老屋那地儿,瞧着进山的脚程只有大半日,实则只要把尾巴处理好,真挺安全。
满仓是个听话的孩子,姐夫咋教,他就咋学,他也想尽快掌握,回头若要下山搬个东西啥的,姐夫就可以不用和他们一起,能留在山里陪着姐姐。
认路,清扫痕迹,若是有人追咋甩掉尾巴,他今儿还带上了弓箭,对着木桩子射了这么些日子,如今也是时候得尝试着猎个野鸡野兔啥的,甭管能不能射中,得先体验一下和射靶子截然不同的感觉。
活物不会站着让你猎,而实践永远是进度最快的学习方法。
满仓对此深有体会,这两日他感觉自己好似掌握到射中靶心的窍门了,昨儿也确实射中过一次,心头原本还有些自得,结果下山这一路,野鸡从他面前飞过他愣是都没射中,叫它给跑了。
“之前是不是还觉得挺简单,眼下晓得不容易了?”见他失落,卫大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射靶子只是让你们熟悉拉弓射箭,真想射中野鸡,你们还有得练。只要记住,没啥手艺是一日就能学会的,老师傅还有失手的时候,何况你们,只需日日勤加练习,一月不成就一年,一年还不成就十年,等你到了不用眼睛看,凭声音就能射中猎物时,那会儿你就算出师了。”
这个出师标准,他是按照自己来的,他五岁之前在村里当调皮娃子疯跑耍,五岁后便开始学拉弓射箭,若非他爹担心他年幼进山危险,他七八岁时就能独自猎野猪了。
没办法,天赋就是这般好,不但力大无穷,还闭着眼都能射穿猎物的脖子,满山会跑的吃食随便他嚯嚯。
卫大虎略有两分N瑟,不由把出师标准拉高,百步穿杨是不敢想了,闭上眼射中猎物总能做到吧?若这都不成,那还说个啥,就不是吃猎户这碗饭的人。
就好比他大哥,大刀倒是耍的可以,当个屠夫都成,猎户还是拉倒了,箭箭脱靶,丢人呐。
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到山下已过午时,好在身上揣了肉饼,扎扎实实馅儿,想着他们年轻汉子胃口大饿得快,二嫂这饼烙得大,便是卫大虎吃个五六块也差不多了。
午食也是在路上吃的,继续啃饼,到山下时也不觉得饿。
到家第一件事儿,卫大虎便围着院门转了一圈,没有泥巴印,也没有被扒拉过的痕迹。
开了院门,他身后的陈二牛等人熟门熟路进去,如今再看这间山下小院,再不是“去大虎家”串门的感觉,更像是回家。一个两个进去便一屁股坐在屋檐下,无论第多少次下山,都累,累得很。
卫大虎把堂屋钥匙丢给满仓,自己则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屋檐下的柴垛没少,后院捆得整整齐齐的树杈子也还在,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村里人安分得有些不合常理啊。
不是他把人想的太坏,而是接触了十多年的人,他们啥尿性他能不知晓?邻居吃个肉都要把孩子赶到别人家门口拍门哭闹讨肉吃的人,没便宜占时都要想方设法占便宜,有便宜占时,四条腿的狗都跑不过他们。
像眼下这种危及性命的大事儿,他们咋可能任由他“躲在”山下,不然李大郎咋提出让他们家搬去村里,就好比林老头,土匪进村他住村头首当其冲,而他家住的都不是村尾了,是最安全的山脚下,可以说是躲在村子身后,有啥动静能第一个逃命。
就他们那群小心眼子,他不乐意领头巡逻保护村子,定然会闹得把他家给掀了,下山之前他都以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琢磨着若是见到一个被砸得稀巴烂的院子,他该咋生气,该去抢多少东西回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连垛柴火都没少。
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坐在屋檐下,卫大虎看着村子方向,沉吟片刻后,对陈大石道:“大哥,你带着满仓去村里瞅瞅现在啥情况,我心里不得劲儿,老觉得他们安生过头了。”
“怀疑他们肚子没憋好屁?”陈大石立马起身,他劈了几日大刀,行事说话愈发向悍匪靠拢,他顺手便抄起背篓里的大刀,如今这把刀他使得最顺手,就和婆娘一样,都有些离不开了。
卫大虎都无语了,伸脚踹了他一下:“叫你去打听情况,不是让你去吓唬人,你拎把大刀算咋回事儿?回头人家把你当土匪收拾,或问你这把刀哪儿来的,你咋说?你去抢土匪了?”
如今十里八村谁人不知啊,只有土匪手头才有大刀!
“我,我这不是没想这么多么。”陈大石嘿笑挠头,不敢说心里多少有点想抖威风,尤其想去里李家人面前晃一圈,甚至还想捅李大郎那阴着坏的玩意儿一刀。
当初他婆娘骂他婆娘孤煞命克亲娘老子,俩人还因此干了一架,后头他仗着朱屠夫抖威风,风水轮流转,如今朱屠夫死了,该轮到他抖威风了。
不过大虎不让,陈大石心头一阵儿遗憾,只能把刀放回去,拉着背着弓箭的满仓便去了村里。
他是土生土长的大河村人,对那群人的德行比大虎还清楚,故而他没走大路,而是靠近村子时带着满仓绕进了山,村子后头那座山他熟悉,从小跑到大,拾柴捡菌子套笼子啥的都在这里,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也是遇巧了,他刚和满仓刚抄小道进山,便看见他邻居那一大家子在哼哧哼哧挖坑,哦不,准确说是在挖地窖。
邻居一家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从另一条道上来,听见动静,两边儿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在干啥?”陈大石先声夺人。
“卫大虎又带你们几家人去哪儿发财了?这回不得了啊,咱们忙着防土匪躲兵爷,你们倒好,日子过得美哟,真潇洒啊,咱还邻里邻居的,你们吃上大肉也没见给我们留口汤和。”邻居妇人杵着锄头休息,张嘴便是一通酸话。
咋不酸呢?有个本事亲戚就是让人羡慕得眼睛发红,以前的李家,现在的陈家,村里就没有不嫉妒的。
以前日子好过,家里养了猪,还得巴结李家人,捧他家臭脚才能把年猪卖出去。
如今日子不好过,可别说养猪了,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不但日日担心土匪进村抢粮,还得防着兵爷进村抢人。
“啥兵爷?”陈大石目光一闪,看向他们挖的地窖,入口不大,也不咋宽敞,但很深,瞧着……不像是挖来藏粮食的。
他扭头看了眼四周,这里离村子算不得多远,地儿也不隐蔽,他们青天白日在这里挖地窖,村里人咋可能不知晓?定不是藏粮用,那便是……
他心头猛地一跳,四肢瞬间发凉。
“啥兵爷,还能是啥兵爷?这世道真是不让人活了,土匪前脚下乡抢粮,后脚兵爷们就要来抢人,说那什么王爷发布的征兵令,外头这会儿正在打仗,打得热火朝天的,咱青州死了不少人,兵不够了,家家户户年满十三的男娃、四十五以下的汉子,甭管多少个,全都得去服兵役!”邻居妇人骂骂咧咧,骂完又抹眼泪哭,一边哭一边挖土。
她都不知道外头咋又开始打仗了,不是几十年不打了么?现下咋又打起来了,谁跟谁打啊?咋不是皇帝老子发的服兵役,而是啥狗屁王爷?
兵爷下乡下时,十里八村的人的吓到了,有好些个壮年汉子当场便被兵爷们捉了去,甭管人家爹娘跪下如何哭求,敢“抗命不遵”,兵爷当场便抽刀子要杀人,那是真要杀啊,凶神恶煞和土匪有啥两样!
相比害怕土匪,他们更畏惧当官的,尤其是腰上别着大刀的兵爷,一身煞气,手头上沾过命的人,比年年下乡来催缴粮食的县衙衙役还吓人。
除了被当场抓走的那些汉子,也有得了信儿逃掉的,她家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十里八村的人都没心思顾什么土匪了,家家户户都在挖地窖,就防啥兵爷们啥时候又下来抓人。
他泥腿子啥都不懂,就晓得那狗屁征兵不对劲儿,不能听,那玩意儿有问题!
只听过一户出一人,没听过连还未成年的娃子都要被拖去当兵的。四十五岁的汉子是个啥概念?能活到这个岁数都能被说上一句高寿了,都是当爷的人了,头发不说花白,起码白了一大半,都开始掉牙齿的年纪还要去服兵役,说里头没鬼,谁信啊!
今儿天气还成,陈大石站在原地,却是控制不住打起了摆子。
满仓也吓得有些瑟缩,他伸手拽了拽大哥,没必要去村里打听情况了,走吧,赶紧走。
陈大石回过神,带着他便要原路折返,那妇人突然想到啥,回头道:“那个啥,你妹子前头差人来村里,敲你们两家门都没人开,瞧着是有啥事儿,那人怪着急的。”
她当然不是好心提醒,就是瞅那人着急忙慌的样子,指定是出事儿了。
大家伙日子都这么难过,凭啥他们啥都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