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心里都快乐开花了,面上却是一副失落遗憾的模样,她扭头看向娘:“既然大哥大嫂和爹都要去琴儿姐家,二哥二嫂自然也是要去的,那我也在这里也恭喜琴儿姐喜得贵子。既然你们都抽不开身,那我只能带娘和狗子上我家吃酒了。”
“她去了你家,那谁看家啊?”孙氏第一个叫出声来,后娘咋能去大河村,家是不要了咋地,他们去了平安镇,家里的猪和鸡可就没人看管没人喂了,家里咋能离得了人!
桃花皱眉:“大嫂,爹去琴儿姐婆家吃酒,我娘去我婆家吃酒,有何问题?”她特意咬重“我娘”两个字,钱厨子是钱琴儿的亲爹,亲爹去吃亲闺女的喜酒,一点问题没有,那她亲娘去她婆家吃酒,有问题吗?
你去你亲闺女婆家,我娘去她亲闺女婆家,这话无论出去咋说,别人都挑不出半点错。
“你大嫂说的没错,家里是不要人管了?平安镇路途远,就是紧赶慢赶,我们也要明日晚间才能回来,等你大哥买完酒回来我们就要起身了。眼下时辰不早,便是你娘这会儿跟着你去大河村,也要摸黑才能回来,家里的猪和鸡都没人喂,咱家离不得人。”钱厨子皱眉看着婆娘,希望她懂点事,主动拒了桃花,两只野鸡的席面,这么多人,她能不能吃上一口肉还不好说。
这大老远的,据说卫家还住在远离村子的山脚下,去啥啊去,别去了,安生看家罢。
“还有狗子,他亲姐生了儿子,他得跟着我一道去郑家道喜。”
桃花闻言攥紧双拳,气得心口疼,什么意思,你们全家都要去平安镇郑家给钱琴儿道喜,连狗子都要带去,唯独留下娘一个人在家喂鸡喂猪?他们这是把娘置于何地!
若是她今日没来,他们是不是又如前头那位的娘家大哥去世般,全家上门吊唁,留下娘一个人在家关门闭户给他们看家?
桃花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发现自己还是没啥变化,面对钱家人的无耻,她还是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头一遭听说儿子儿媳都出门走亲戚,唯独留个老娘在家守门。”卫大虎伸手握住桃花攥成拳头的小手,轻轻把她紧紧抠着掌心的手指头掰开,轻抚被指甲盖抵红的掌心。他冷下脸来,看了眼孙氏,又看向肃着张脸的钱厨子,懒得和他们多说,一锤定音道:“家要守,要么大嫂大哥在家守着,要么二哥二嫂在家守着,今儿娘和狗子必须和我去大河村吃酒,晚间还得住上一宿,明儿吃完夕食我再送岳母和狗子回家,就这么定了。”
“凭什么我要在家看家,我不看,要看让老二媳妇在家守着!”孙氏叫嚷道。
“这里是钱家!钱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了算!”钱厨子一巴掌拍在桌上,被他的态度搞得一肚子火,啥意思啊,他一个女婿还管起钱家的家事了不成?还要过一宿,大河村是邻镇不成?晚间是回不来吗?!
“我岳母的事儿我咋管不得?”卫大虎紧随其后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力道大的,站在旁边嚷嚷叫骂的孙氏吓得浑身一抖,桌上剩下的碗全都滚到了地上,钱家堂屋吃饭的桌子有些年头了,老木头能有多结实啊,被他一巴掌给拍出好大一条缝。
钱厨子见此,骇得胸口一阵儿起伏,对上他生硬凶狠的五官,硬是不敢再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三合一)
当我掏出9476个字,阁下又该如何应对?(戴墨镜扶墙耍酷)
第71章 71
◎上门请(三)◎
郑二郎在旁边看得心肝直颤, 他也是头一遭看见有当女婿的敢和岳丈拍桌子干起来,他是真相信,若是今儿岳父不让那后娘去她亲闺女家吃酒, 这猎户女婿真能把岳父家的桌子给拍成两半!
莽夫,果真是个莽夫!
郑二郎自诩是个知礼仪懂感恩明是非守规矩的文化人,他上过两日私塾,可比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强多了,便是不咋看得上岳父一把年纪还娶了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后娘, 而且琴儿对这个后娘也是诸多不满,说她是个搅家精,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说过啥,毕竟岳父就是岳父,便是心里有再多意见,当女婿的都不能和他明着横起来,不然说出去人人都要说他郑二郎不敬重岳家, 骂他不孝顺。
可这猎户却是差点把他岳家堂屋桌子都拍烂了, 瞧瞧那大掌和力道,好悬他拍的是桌子不是岳父大人,不然怕是十个岳父都不够他拍的。
这连襟有点脾气啊。
郑二郎最怕的便是这种莽夫,跟莽夫是不能讲道理的,“有理说不清”这话说的不就是卫大虎这种人,真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堂屋里的气氛里一时凝滞住了, 郑二郎左看看右看看, 老丈人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手指头都在发抖。这连襟也是, 横着一张凶脸,半点不退让,他有些尴尬地开口:“这,这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哈,没必要闹成这样,有啥事咱好生商量,别、别动武。要我说,这事儿还得问岳母的意思,看岳母是上我家吃酒,还是去妹子妹夫家。”
见大家伙都不说话,郑二郎都后悔开口了,他干啥要开口啊,关他屁事啊。可说都说了,覆水难收,他便看向岳父,劝道:“妹夫说的也没错,咋能叫岳母在家看家呢,这说出去谁不得骂我家琴儿和大哥二哥不孝顺,咱都不是不孝顺的人,咋能背这口黑锅?咱听听岳母是咋想的,看岳母的意思。岳父,您说呢?”他都恨不得用胳膊肘捅岳丈了,随便谁看家吧,反正不能是岳母看家,人亲闺女亲女婿都回娘家了,眼下正瞧着呢,当着他们的面敢把后娘当狗使唤看家,他担心那猎户会直接抄刀子把这屋人当头野猪给放血。
你和猎户能讲啥道理啊,那就是个莽夫!
还看不清形势吗?他这个当亲女婿的要给他岳母撑腰呢!
是他经得住他揍,还是岳父大哥二哥经得住他一拳?反正他是经不住的,赶紧的吧,随便大嫂二嫂谁在家看家,这钱家他是半点待不下去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的走人!
钱厨子咋可能看不明白,但被继女婿拍桌硬刚,还是在他钱家,他卫大虎就敢这般嚣张,半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心里气不过,感觉面子里子都丢了,便梗着脖子不说话,正好此时买酒回来的钱大郎和下地回家的钱二郎进了院子,连在外头耍的狗子都蹦跳着回来了。
家堂屋里坐着这么多人,钱大郎钱二郎都有些吃惊,咋桃花和她男人也来了?今儿啥日子啊,女婿们都上门了。
甭管和卫大虎熟不熟,钱大郎跟着他爹四处做席,面子功夫那是半点不落,他脸上带笑走到堂屋,先是把手里的酒放桌上,看着桃花和卫大虎笑道:“桃花和大虎咋来了?”
桃花叫了声大哥二哥,把要请娘和狗子上门吃酒的话说了一遍,狗子也看见了她和卫大虎,他嗷嗷叫着冲过来扑到姐姐怀里,桃花伸手把他抱住,她看着钱大郎,皱眉道:“大嫂说叫娘在家中看家,家里的鸡和猪没人喂,大哥,我是妹子,家里别的事儿我管不着,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但事关娘,这话我不吐不快,琴儿姐生孩子是大喜事,全家上门道贺,这本是应该的,但咋就唯独落下娘?还叫娘一个人在家里守着门?”
钱大郎脸上笑容微变:“桃花是不是有啥误会?咱没有落下娘,是娘自个不愿去啊。”
“娘因为啥不愿去,大家伙心里都有数,我也就不说出来了,免得你我面子上不好看。”
钱大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看着桃花,眼眸微眯:“你这是什么意思?”
桃花嗤笑一声,并不说话。
钱琴儿那点小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她没出嫁时就爱搞这些小动作,每日和村里姑娘说自己每天在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儿,日日都装出一副疲累困乏的样子来,好让大家伙在私下骂娘,说她这个后娘磋磨前头留下来的女儿。
娘为啥不愿去郑家,还不是钱琴儿表面装着邀请娘去郑家吃酒,把面子做得足足的,但私下里却一句又一句的后娘,就是提醒娘,你不是她亲娘,可别没皮没脸的凑上来,郑家不欢迎你,她钱琴儿也不欢迎,要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所以钱大郎说什么娘自己不愿意去,桃花都懒得和他维持这个面子,具体是咋回事儿,大家伙心里头都清楚,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疯卖傻了,你愿意装疯,她还不愿意扮傻呢!
钱琴儿要面子,她也要,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想请钱厨子上门吃酒,他去他的亲闺女家,娘也去她的亲闺女家,谁都别想拦着谁。若他们敢拦着娘去她家,她今儿就啥都不管了,要吵架也好,甚至是打架也罢,她都不怕!
她男人在她身边,她倒要瞧瞧他们敢不敢动手!
桃花紧紧攥着卫大虎粗大的指节,从他身上汲取安全感和勇气,自从被娘带进钱家后,她一只都是弯着腰过日子,这么多年,她头一次在钱厨子和钱大郎面前挺直腰板,半点不退让。她站起身,放开了攥着卫大虎的手,而是一手揽着狗子的肩,一手牵着满仓,把娘藏在他们姐弟三人身后,她直视钱厨子和钱大郎,即便牵着满仓的手在发抖,她仍旧毫不退让:“爹和大哥二哥去琴儿姐家,娘和狗儿去我家,就这么说定了。”
钱大郎脸色难看,这还是桃花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们说话,真就嫁了人翅膀长硬了,眼里没爹,没他这个大哥,更没钱家了?
“钱家的事,你一个出嫁女……”
“咔嚓”一声响,堂屋桌子应声而断。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紧随而至又是一声“啪嗒”脆响,钱大郎感觉自己的腿湿了,啥东西溅了他一身,他僵硬地扭头看向他家桌子。
啊?桌子咋断了?
那他刚买回来的酒?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腿,他刚买的酒?!!!
卫大虎站起身,他高大魁梧的身躯立马衬得钱大郎就和小鸡仔似的,钱家堂屋都变得逼仄了,视觉上连房梁都变矮了。
一片阴影投下,钱大郎仰头看着继妹夫,感觉脖子有点酸,他还在为碎掉的酒坛子而心痛,这桌子咋突然就裂开了?这坛酒可花了他三钱银子!
“岳父,时辰不早了,这事儿怎么个安排,你说。”卫大虎看向钱厨子,脸上没半点表情,似乎他敢说出啥自己不满意的话,他能当场把钱家屋顶掀了。
钱厨子一张脸通红,气的,也是羞恼的。说啥,他要他说啥?他都把他家桌子拍成两半了,他敢说啥?他现在就是很后悔,当初咋就把桃花嫁给了他,只道猎户穷,却没想过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就是那个刁民!半点不懂得敬重长辈,居然敢冲他摆脸子拍桌子!
可他再生气后悔能干啥?他啥都干不了,他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个头大,打不过,说啥都是虚的!
“说啥说,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管不着,我也不管了!”钱厨子一肚子火,没办法冲卫大虎发,便全朝着赵素芬去了,他脸红脖子粗吼道:“狗子过来,跟爹一道去给你大姐姐道喜!”
狗子想也不想转身抱住姐姐的腰,学他老子,扯着小嗓子吼:“我不去!我要和娘一起!”
“你,你,你还知不知自己姓什么?!”没想到素来听他话的小儿子居然敢冲他嚷嚷,还和他娘同一个鼻孔出气,钱厨子指着小儿子的手指都在发抖,逆子,都是逆子,胳膊肘全都往外拐,钱家白养他们姐弟了!
“我咋不知,我跟你一个姓呢。”狗子趴在姐姐怀里,说啥都不好使,“我不去大姐姐家,她不喜欢我,她还叫娘后娘,她生孩子关我啥事,爹你和大哥二哥去就行了,我要去我亲姐家!”
“琴儿就不是你亲姐了?!”
“她是我亲姐她咋偷偷冲我翻白眼!”
“行,行行行,钱来福你行!”钱厨子气得想拍桌子,但桌子已经叫那猎户拍烂了,他一拍大腿起身,不再看他们,“老子日后不管你了,你就和你娘你亲姐亲吧,我看他们能给你啥!”
说罢,他转身便回了屋。
他一走,堂屋气氛更尴尬了,郑二郎脚指头抠着鞋底板,这事儿闹的,这继妹也是,咋敢这么和岳父和大哥说话,难怪琴儿老说她在家又爱躲懒不做事,还喜欢顶撞长辈,可真是叫她说对了,怪不讨人喜欢的。
“大哥二哥,时辰不早了,咋个安排,你们赶紧商量商量啊,咱还得赶路呢。”郑二郎是不管谁看家,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但若是再这般吵闹下去,到家怕是天都黑了。赶夜路危险啊,他们平安镇最近挺乱的,镇上死了不少人呢,不过这事儿外人不知晓,消息都被捂下来了。
钱大郎和钱二郎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后娘不愿在家守门,他们家东西多,咋可能不留人在家,便是别人偷去一只鸡,他们都心疼够呛,可叫谁看家呢?
孙氏那性子,必然是不愿意的,若是叫她看家,怕是家里的鸡没被外人偷了,倒是会被自己人杀了填五脏庙。那叫老二媳妇看家?钱二郎又不愿意,凭啥是他媳妇看家啊,啥好事都是大嫂孙氏的,都是钱家的媳妇,凭啥大嫂能走亲戚去吃好肉喝好酒,他媳妇要苦哈哈在家守门?
桃花却是不管他们的,她一手揽着小弟,一手牵着大弟,从进门便是争吵,满仓的存在都没人在意了,她扭头对娘道:“娘,咱也去拾掇两件厚衣裳,在我那儿歇两宿,多耍一日。”
三个儿女都在跟前,还有女婿撑腰,赵素芬半点没被争吵影响到心情,听女儿又多说了一日,她忍不住笑道:“不是说歇一宿吗,咋又成两宿了?”
谁知晓他们要在郑家耍一日还是两日呢,反正不能比他们先回来,这家爱谁守谁守吧,要走亲戚,大家伙一道走。桃花小心眼,她就是不乐意钱家人屁股拍拍啥事不管,把家里的活儿全丢娘身上。
既然姓钱的都不管,娘还管啥?
“就歇两宿,大虎说要带狗子和满仓去山里摘果子,一日时间不够。”
“行。”赵素芬也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女儿和女婿都把路给她铲平了,难道她还不晓得往前走啊?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赵素芬从来都是一个晓得好歹的人,她是绝对不会说什么你们去郑家吃酒她一个人在家守门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傻子话,既然她在钱家说话不好使,那就让说话好使的人说,她照着做便对了。
她看都没看一眼贼眉鼠眼往她这边儿递眼神的钱大郎,径直回了屋。没理坐在床上生闷气的钱厨子,她拉开衣柜,翻出两身厚实衣裳裹了个包袱,跨在肩上便要出门。
钱厨子见她真要走,压低声音骂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娘的样子,这个家你就真不管了?!”
“我管啥?我能管啥?”赵素芬站在门口,回头看他,“这个家有我说话的份?我叫你存粮,你说我颠了,我叫两个媳妇在家里守着哪儿也别去,她们能听?我是能管得着你钱有福,还是能管得着你那两个儿子?我连个儿媳都管不了,我这娘还当个啥?”
钱厨子瞪着她。
赵素芬脸上没啥表情,以前她或许还会发憷,现在她还怕个屁!有本事就把她休了,但他若是想休她,她必是要带着狗子一道走的,不然她就一把菜刀砍死这家里所有人,不让她好过,大家伙就都别过了!
心头一旦没了念想,那真就跟孑然一身似的,她无所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