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几乎没有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曲暮的声音传来，“那，师父是打算怎么处理？”
对比起曲悦安这个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妹妹，曲暮是更信任慕窈的。
他清楚她的性格，也曾经见过那些欺负她的人的下场。
更知道，曲悦安既然对她动了手，她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唯一的大发慈悲，或许都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我啊，肯定，不想留这个人了。”
慕窈的语气轻飘飘的。
没有人会想要想要了自己命的人活着。
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只是她与曲悦安交锋的时候，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磁场波动。
这也是她选择了留下她的原因。
或许，还有用。
曲暮又沉默了会儿。
“师父说得对。”
“如果是我，或许，也和师父是一样的想法。”
人都是自私的，很少有人能博爱到，留下一个随时会要了自己命的人。
慕窈微微挑眉，眉眼间闪过一丝意外。
曲暮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拥有那种很难在凡人身上出现的品质。
倒是没想到，他也会认可她的想法。
“曲悦安，不是我的亲生妹妹。”
曲暮顿了顿，“她是我父亲和当年权家的一位小姐，一夜情产生的意外。”
“据说，当年这件事发生之后，没有人知道权家那位小姐怀孕了，她就这么瞒着，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发现的时候，曲悦安已经一岁多了。”
“就那么小小的一只，被放在厕所里，浑身脏兮兮的，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个时候，曲暮也才几岁。
但因为从小立志学医，刚好的，偷摸跟着自己西医的师父去看到了这一幕。
“后来，权家那位小姐就疯了，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也因此，权老爷子对这个外孙女没有半分喜爱之情，直接将她丢给了曲家，却又威胁曲家，这个孩子，曲家必须养着，因为是我父亲造的孽。”
“再过了几年，等曲悦安再大些，她就被送去了国外的疯人院。”
才十几岁的少女，因为老一辈的错误，这一生过得是很悲惨的。
曲暮很意外曲悦安居然会做那种事，也很意外她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同样，也同情怜悯她。
觉得，她罪不至死。
如果她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有站在阳光下的机会，谁又愿意将自己置身淤泥里呢？
空气是良久的静谧。
慕窈感觉有丝丝凉意在自己的周围游荡，她抬头看向那凉意的源头，男人正站在窗边，一手推关上了床。
温度又瞬间回来了。
她沉声道，“我懂你的意思。”
“那把她，送回曲家，可以么？”
最后三个字，既是在问曲家有没有能力控制好曲悦安，也是在问温席御。
其实，这么做，风险，真的很大。
曲暮是个聪明人，听得出她的话外之音，也是难得的，没有给出能让她下决定的答案。
慕窈忽的又出了声。
“我不会要了她的命。”
那，这就是她最大的妥协。
曲暮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意思，没有再继续坚持。
和慕家那些人对比来说，慕窈对曲悦安，真的很放纵了。
他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会识趣。
挂了电话，温席御走到了她身前。
指甲上残留的血迹总是显得刺眼得很，她看着烦躁。
“洗手间在哪儿？”
她问了句。
温席御带着她朝洗手间走去。
她站在洗手间里，在流水下，一遍遍的清洗自己的手指头。
也是镜中的自己，长发挽起，显得好像还挺乖的。
“我和妖鬼像吗？”
她鬼使神差的问了声。
“不像。”
温席御的目光落在镜中她那双眼睛上。
照片上的眼神骇人，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蚀骨的寒凉。
而她的眼里大部分都是他，盛满了温柔。
“可是偏偏，我就是。”
慕窈垂下了眸，手下动作一直没停，任由水流一次次的冲洗过她的指间。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和人动手见过血了，你呢？”
温席御的眸光凝了几分。
他伸手拿了纸巾，又拉过她的手，关了水流一气呵成。
“我？”
“嗯，也差不多。”
很多事情，不需要动手去解决，何必那么野蛮。
只是，像今晚曲悦安这种，换人任何一个人，只怕都做不到兵不血刃。
他的动作很优雅，却很快就将她手上的水渍擦了个干净。
放下纸巾后，又朝后拢着她轻轻抱了抱。
因为重活一次，更像是偷来的美好，一旦对一个人心动，就再也不想再失去。
为了她，做什么都可以。
“当年研究所带走我，是想研究永生的秘密。”
“你们，好像都挺渴望永生的。”
“当时他们以我为中心展开了许多实验，你的爷爷，温老爷子，曾经有幸去过一次内部。”
“但他还挺有人性的，把我，偷偷放出来了。”
这就是慕窈说的，她欠温老爷子的一个人情。
因为这个人情，她为他治病。
慕窈说着，缓缓的从男人温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
望着他，似是忐忑，似是询问。
“想听吗？”
他真的会，在听到了那些过往之后，还对她一如既往吗？
那她要怎样，才配得上他这一番情深呢？
“这个…”
温席御顿了顿，“不是取决于我想不想听，而是，你想不想说。”
慕窈抬头看窗外的天色。
“太晚了。”
“但或许，你听了之后，有些事，会重新思考一下。”
很多事。
对于当年的事，温席御当然好奇。
那是他还是一个人类幼崽的时候发生的，他压根儿就没有能力去探听的事。
但慕窈这风轻云淡的一句他们为了永生拿我做实验里，又含了多少辛酸。
有些事情的进步，往往伴随着血泪。
“先洗漱。”
他顺手给她拿了个杯子过来，“洗漱完了之后，你再告诉我，你想不想说。”
给她一点时间考虑。
也没有太过突兀。
第164章 当年的事
慕窈觉得，还是告诉他。
这虽然是秘密，却又不是秘密。
她不说，不代表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其实，挺可笑的。”
夜深且静谧，她在他身侧，回忆起了从前。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疯狂的想死，可是都没用。”
“所以，他们抓我，我是半顺从的态度。”
否则，和不会让他们这样轻易的将拿捏她。
后来她走了之后，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足以说明一切。
温席御的视角中慕窈笑着。
“当时那个地方被抓在一起研究的还有很多刚出生的小孩，温席御，你知道，我有个什么怀疑吗？”
温席御很能get到她说的点，“你觉得我就是？”
慕窈嗯了一声。
“他们想从根本改造基因，不只是小孩，还有孕妇。”
“温老爷子当初自然是不同意这种非人类的做法，毕竟哪怕是在古代，这种事情也是残忍的。”
说道残忍两个字，她再度垂下了眸。
“我更残忍。”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都低了几分，“离开后，我从来没有去管那些人的死活。”
她很冷漠。
除了在慕家待的这十几年和以后，她都挺冷漠的。
“你生来就带着怪病，我之前给你检查的时候，检查到，症状和温老爷子的病神似。”
“而温老爷子的病，是当年研究所出事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他们做这种非人的勾当，就不可能不会受到制裁。
只是那时候他们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在交战中，不少实验提取出来的物质散落。
慕窈其实并不知道他们从她身上提取出了什么，因为不在乎。
她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想着，这群人要是能让她死了就好了。
活太久，也腻味。
“爷爷的病？”
温席御听着她平静的叙述，“你给爷爷看过病？”
也是。
她既然活了这么久，医术也厉害，给爷爷看过病，挺正常的。
“今晚又是坦白局。”
慕窈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开口。
“我是半仙。”
“就是当初那个，神秘兮兮的，在给你爷爷治病之后就找不到人的半仙。”
慕窈一直都知道，温席御在找她。
但是在她决定给他治病之后，就觉得，他知不知道她这个身份都不重要了。
只是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逃不掉这个魔咒。
从知道慕窈的年岁之后，温席御的心中有些东西就隐隐浮出了水面。
而到如今她亲口告诉他，无异于真相大白。
他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医者，是她。
只是在遇见她之后，他那已经成为执念的寻找半仙和将自己治好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比以往二十几年的枯燥乏味都要好上许多。
所以他坦然的接受了。
“爷爷说我父母早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外出后再也没回来。”
“直到死，他也没告诉我父母的姓名。”
温家全家人对他的父母的态度，都是讳莫如深。
温席御几乎查不到线索。
“这个，我真不知道。”
慕窈仔细回想了下，“你知道，我没有去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
从来都是别人找上门了，她才会顺水推舟去查。
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处于一个比较被动的局面而已。
“所以温席御，如果你当初的病是我造成的的话，那我就是你的药。”
“你一定会好起来。”
慕窈接近温席御最深的目的。
有些，无法用爱情的糖衣来圆。
温席御勾了勾唇，眼底最深处是宠溺，“嗯，相信你。”
不知是月色惨淡还是灯光惨淡，她总觉着，他如今的状态不太好。
是以，像是为了结束话题一般问了句，“睡了么？”
男人伸手勾住了她的腰。
“不想睡。”
“想问问，你那天说的回家睡我，还作数么？”
慕窈，“……”
“等你好了再说。”
——
拿到种子的第一时间，慕窈就要将它种起来。
它倒不需要什么太严苛的种植环境，不过需要一些，当今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
比如，灵气。
连她自己身上存有的都很少了。
温席御将小别墅的后花园给她开垦了出来，慕窈就将白猫叫了过来。
小小的猫儿在药园子周围高傲的转着，尾巴一摇一摇的。
“剩下的，交给你了。”
慕窈种下所有的种子，将白猫给抱了起来。
白猫折腾了会儿，再次感受到了猫生疾苦。
“啥玩意儿？全交给我？”
他得到了慕窈认真的点头。
“对了，游临修那边，怎么样？”
白猫提起这个，立刻从慕窈的怀里跳了下来。
他特地来慕窈身边，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那完犊子玩意儿简直太异想天开了，居然提了个正常人的脑回路绝对想不出来的要求！
只是还未开口，慕窈的手机里就响起了电话铃声。
“宝~东西今天到了哦~”
“美女快递员上门服务，在家吗，扔个地址~”
白猫，“？？？”
“啥呀？”
能偷懒，慕窈也不想多跑一趟。
索性今天温席御不在，她直接将地址报给了她。
“我的一个朋友。”
白猫，“……”
小祖宗的朋友确实很多。
它跟着她一道朝前院走去，正准备继续开口，敲门声便立刻响了起来。
慕窈走过去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艳妖娆的脸蛋。
“乖乖，接好~”
殷歌径直朝慕窈扔来了一箱子庞然大物，紧跟着目光就开始打量起小别墅。
“乖乖怎么住这种地方咯，真谈恋爱啦？”
“男方家家庭好不好呀，我看这样子是比不上你的哈。”
慕窈，“……”
殷歌叹了口气，伸手一撩秀发，“门当户对的那个才是爱情，你可要清楚点哦，有的人玩玩就是。”
“……你别说了。”
慕窈将快递毫不留情的扔到了白猫背上。
“还有事吗？”
殷歌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指快递盒子，“要不要我帮忙的咯？”
“连个油纸伞都修不好的乖乖，我还是很想热心帮助一下的。”
“毕竟人家可是手工大师，人家享誉世界，人家是半个红人，人家……砰——”
殷歌看着紧闭的大门愣住了。
“喂！”
“还是不是朋友啦，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对我呢，人家那么爱你，爱之深伤之痛…”
第165章 那种坑蒙拐骗的事情人家可做不来
她话说到这，门再次从里打开。
扑面而来一只白猫，吓得殷歌后退了好几步。
白猫跳到地上，倪了殷歌一眼。
“听说，你和我家小祖宗很早就认识？”
它指的很早，自然不是像朝暖那种。
慕窈活了这么久，她和朝暖认识的时间算短的，而且还是很短很短的。
殷歌笑吟吟的，“哟，哪儿来的小妖精猫，还会说话。”
白猫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