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我去哪?”她问。
工藤新一说:“接你回家。”
一阵风从林子里吹过,百江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有点冷。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过了,如果说的是那个家的话……但琴酒说的话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他要这么说,应该说的是当初刚刚搬来东京的时候住的地方。
刚来东京的时候青山医药公司还不存在,也没有什么实验室,那都是青山先生后来安排的东西。所谓的家是米花町内的一座普普通通的房子,百江渚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但是……为什么是工藤新一来说这句话?
“工藤,这几天
“代号是波特酒(Porto)。”工藤新一说的时候还在笑,“福尔摩斯偶尔会喝的酒。”
“……”
百江渚没有继续问了。
不管怎么样,工藤新一是不可能被组织完全信任的。如果组织现在信任他,只能说明组织和工藤新一里面有一个出了问题。虽然百江渚对自己家的组织没有那么了解,但只要看到那天两个人的态度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红衣组织是个充满了杀人如麻的罪犯的组织,那在这里的青山医药公司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走吧。”她说。
两个小时后他们才走出那片森林,回到了百江渚熟悉的那个房子的门口。她站在街道上往很久没回的家看了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忘记带钥匙在家门口等琴酒的一幕。
她几乎是不会出门的,只有在琴酒没回来做饭的情况下为了不把自己饿死才会出去,但忘记带钥匙的次数跟出门的次数差不多。
那时候她坐在台阶上睡着,琴酒专门给她带了蛋糕回来。
现在想想,那应该是一份慕斯蛋糕。
工藤新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百江渚在门口停了一下,发现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她想找找钥匙打开门,她一直保留着这里的钥匙,但是当她去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钥匙并没有在口袋里。
……可能是当时从大巴车里飞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钥匙给丢了。
但现在回去找显然是不现实的,幸好那里面除了家里的钥匙就只有目暮集团总部帮忙安排的宿舍的钥匙,她的实验室是用不到这种钥匙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吧,去补办一下就可以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敲门。
不一会儿来开门的是琴酒,即使是在家里他穿的也是黑色的高领风衣,就好像是逐渐热起来的天气也怕冷一样。琴酒穿便服的样子非常少见,少到百江渚几乎没有印象,一身黑已经成了他的代名词。
工藤新一跟着走进来之后,他关上了门,但一直没开口说话。
百江渚问:“青山先生呢?”
琴酒掐灭了手里的烟,对百江渚说:“在楼上。”
青山先生回国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说不定就是因为她给青山先生发消息,所以为了处理这样的事故他才会回到国内。但对于百江渚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麻烦的是仍旧站在这里的工藤新一。
于是百江渚一直盯着琴酒看,等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第38章 DAY8 回家的魔女(倒v)
楼上的房间跟以前一样干净。
家里一向是琴酒打扫, 不过他也很久没有管过这种事了。百江渚顺着楼梯走上去的时候还在回味琴酒说的那句“是你要他加入组织的,就别来问我”,那不耐烦的表情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她太了解琴酒了。
推开门就能从窗口看到富士山的景色, 青山先生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临时居住也是因为这里可以毫无阻挡地看到富士山。百江渚看到那个穿着黑色衣服正拿着一本书在看的中年男人, 才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她说:“我回来了。”
青山先生放下了手里的书,他带着微笑让百江渚过去, 百江渚想都过了这么久终于看到青山先生回来一次,国外的情况果然要比国内乱很多。
“欢迎回家。”他说。
虽然是半夜, 但如果有别的选择,百江渚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回来。一想到天亮之后就要回到警视厅上班,她就已经想快点辞职了。无论是东京警视厅红衣组织分厅还是青山医药公司分厅都不是她能工作的地方, 一天跑八个案子是个人就受不了。
但要是真让她辞职的话, 她也是不会的。就跟她明明可以事不关己, 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海一样, 有些事是已经被铭刻进灵魂里, 永远也忘不了的。
青山先生已经在知道了医院的事,他也听琴酒说了那件事。
“以后不要冒险了。”青山先生说着,把刚才看的那本书放在了百江渚手里。一本江户川乱步的随笔选集,百江渚记得青山先生并不喜欢看这些东西。
“但我现在是警察啊。”百江渚坦然地说,“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小渚。”
“……”百江渚也已经很久没听青山先生这样说过话了, 她干脆举手投降, 然后她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问,“工藤呢?”
青山先生知道她在问什么, 但还是意有所指地说:“他已经加入我们了。”
百江渚:“……”
听到这个她就觉得很怪啊!为什么整个组织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家是干什么的, 国际犯罪组织成员竟是我自己?!她以前怎么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琴酒这家伙每天早出晚归到底是干什么的,原来真是杀人越货不是干合法生意的啊!
“我们家真的不是合法生意?”百江渚抱着最后的希望问。
“接受现实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有时候真的只差那么一层窗户纸。百江渚闷闷不乐地坐在青山先生之前坐着的宽大椅子上, 而青山先生现在正在跟不知道哪里的人打电话,她听电话那头好像提到了某个名字,但青山先生只是轻描淡写地就应付过去了。
她记忆里当初的青山先生也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依旧是沉稳的大人却没法做到现在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也都处变不惊。这十年来他们经历的东西改变了太多,可能就是从青山先生从美国回来,她和琴酒第一次见面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翻看了桌子上的文件,青山先生也不在意她看这些东西。
说起来小时候她还曾经拿这些东西玩,现在想想有没有可能她撕掉的是某个国际犯罪组织的罪证……
“三年了。”青山先生忽然说。
百江渚看到他打完电话,也不去翻那些文件了,她趴在椅子背上,对站在窗边的青山先生说:“您答应我留下工藤,是因为他们长得像吗?”
青山先生一直在看外面的风景,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百江渚听到他叹气的声音。
“也许吧。”
——
琴酒和青山先生对工藤新一做了什么手脚,百江渚现在还不清楚,但这几天里他一定是不好过的。那天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百江渚觉得现在看到的工藤新一比之前更加脆弱了,好像一块易碎的玻璃。
但她终于有机会了解她所在的这个组织。
这个组织的全名很长她记不住,但是组织内有个统一的称呼,【CROW】。身为一个在国际上都排得上号的组织,他们的存在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秘密,只是很难被普通人知晓,而外面有些人为他们起了新的称号,叫做黑衣组织。
百江渚听到黑衣组织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很想说隔壁有个红衣组织,不过黑衣组织好歹是真的大家都在穿黑衣服,那边的红衣组织里的佐藤导演却热衷于穿红色高跟鞋。两边有着相同之处又极度不同,那边的红衣组织无疑是极度高调的、连警察都全部清楚的存在,但【CROW】却是一个秘密性质的组织。
这个组织已经建立了上百年,在过去的百年里,它的主人是鼎鼎大名的富豪乌丸莲耶,他拥有的财富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百江渚曾经听过他拥有的黄金城堡,还有深藏在地下的矿脉,以及谁也没法数清楚到底有多少宝石的宝库。
当她问起青山先生“那现在呢”的时候,青山先生轻描淡写地说他去了美国一趟,顺便让这位乌丸莲耶先生出去旅游了。
“……”
百江渚当时就听明白了,这哪里是出去旅游,是直接搁地狱里拿单程票上车了。
那也是大概七八年前的事了,自那之后这个组织就到了青山先生手里,他对组织进行了整改,重心挪到了国外,现在留在日本的人已经不是那么多了,但作为他重要副手的琴酒一直还在日本,几乎没有离开过。
组织想要研发的药物“银色子弹”,又或者是别的东西,比如APTX4869这一类,都是青山先生重新启动的研究工作。事实上在他接手组织的时候,除了银色子弹的研发工作,别的实验室都暂时停止了,陷入了研究困难的窘境。而也就是那段时间,日本警察部门盯上了这个组织,青山先生推断应该有卧底混进来了。
“等等,您这不是知道组织里有卧底嘛!”百江渚大声说。
青山先生就一边喝着琴酒给他倒的茶,一边说:“好用就行。至于找出卧底是谁,那是Gin的工作。”
百江渚就把目光放在了一边的琴酒身上,此时的琴酒正重重地把茶杯放到百江渚面前,而这是百江渚多少年来见到的第一次琴酒泡茶。
青山先生喝了一口,慢慢地把茶杯又放回去了,说:“你这茶艺还需要练练啊。”
琴酒干脆地说:“不练。”
这下百江渚看着那杯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又仿佛散发着诡异黑气的茶杯,在喝和不喝之间犹豫不决。青山先生都喝不下去的东西,到底是有多么难喝?
“那组织里的卧底呢?间谍呢?”百江渚不打算让他们把这个问题绕过去。
琴酒冷笑着说:“你不是说你是警察吗?让你知道了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那当然是……装不知道的了。她能怎么办,自己家这里她可是刚刚知道有这么回事,虽然她看起来在组织里挺重要的样子……但她也什么都办不到。至于在警察那边,她真的只是一个新人警察,她顶多知道有卧底——
等等。
安室先生是警察的卧底对吧?他在另一边是红衣组织派到警视厅的卧底,那在这里应该就是警视厅派到黑衣组织的卧底啊!她一直觉得安室先生肯定是个好人,现在他真的是个好人了,百江渚却觉得她要完蛋了。
她都跟安室先生说过些什么来着?关于琴酒和青山先生的情报?组织的研究进度?七八年前青山医药公司的人员和去美国的那些人?还有各种各样的组织分部的大概位置?
……
内鬼竟是她自己!
百江渚捂着脸,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又想起当初跟她关系不错见面挺多的诸伏景光,因为经常帮琴酒来给她送东西所以两个人偶尔会聊些关于琴酒的事。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透过多少东西,她只能干脆往沙发上一躺,说:“你们早该告诉我的!”
琴酒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了,他说:“组织里的间谍很多,不缺你一个。反正你知道的情报最少。”
“……”
明明是用来安慰人的话,但是琴酒说出来却一点也没有让人放心呢。百江渚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踩了琴酒的脚,琴酒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但依旧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那‘银色子弹’呢?”问这句话的时候百江渚重新坐直了身体,这也是迄今为止她问的最郑重的一句话,“原本我还有点研究的方向,真的要放弃那个项目?”
青山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是怎么想的?”
百江渚就知道他们这些人喜欢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但她还是说:“虽然两年前就说这条路行不通,但药物研发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吗……既然有新的工作那就停了吧,但让我去什么警察系统里找间谍这种借口也太敷衍了,到底为什么把我调出去?”
这次回答问题的不是青山先生,而是琴酒。
琴酒说:“研究项目出事了。”
“什么叫出事了?”
琴酒先看向青山先生,才慢悠悠地点着了一根烟:“第三研究组的负责人之一田中向警察告发了研究所的存在。幸好他并不知道组织的事,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百江渚听来听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从尘封的记忆里翻找出一个刚刚才想过没多久的人来:“他不是前天刚跳楼自杀了吗?”
琴酒回答:“我也想知道,一个从小就生活在组织的体系里、不知道组织存在并且从来没有反抗心理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良心发现去找警察。”
说“良心发现”这个词的时候,琴酒的语调异常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