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礼拿出汤勺、推回抽屉时,顶灯已经有频率地闪了有五六次。
有人开了一瓶酒,于是能喝酒的人吵着要干杯。
世礼不属于这一列,她绕着桌角打算回到自己的位置,这时他们正站起来,高举杯子要碰一碰。
大笑着:“再干杯——”
——嘭!!!
杯壁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诡异地和另一声惊响合在同一瞬间。
眼前骤然被黑暗笼盖,鼻尖一股烧焦的气味,还有颇具威胁的火花,有星子掉下来,女生被吓得发出尖叫。
所谓美好怀念的范围被暂停,随之而来是沉默的死寂。
过了半晌,才听见有人道:“这……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短路?”
“应该是整个房子的电都断了吧——”
还有理绪和一花担心的声音:“世礼?你没事吧?”
隔了几秒世礼才道:“放心,我没事!”
在顶灯短路炸开的一瞬间,有人扑过来抱住她,把她完全纳入怀抱之下,杜绝了危险。
——是及川彻。
世礼的心咚咚地跳,她说不清是原自短路停电的惊吓,还是说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
她张张嘴,竟然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找到了陌生的地方。
几年没见,及川彻居然能毫不费力地将自己全部遮盖住,这和少年时的拥抱感觉不同:骨骼、肌肉的增长,重铸了他的轮廓,他的手指擦过世礼颈间的皮肤,连指腹都粗粝许多,微微刮着人。
她的背与他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悄悄泄露了些许荷尔蒙。
这提醒着世礼,他和曾经的少年也不同了。
怀抱的双手有些用力,这个男人甚至不想放开。
但这对世礼而言却是及时的清醒,这股成熟的陌生让她隔绝了一整晚不断被撩拨起来的亲密习惯,终于能撇开所有被影响的,以完全客观的状态对他说话。
世礼推开他,平静道:“谢谢你。”
暖气也因断电停止运作了,室内温度慢慢地下降。
及川彻被推开时,怀里蓦地一空,好像是世礼的感谢,拉锯开两人的距离。
他身体很好,不该觉得冷,可还是打了一个冷颤。
“求你……别这样,世礼。”
他察觉到什么,小声地请求着,可怜极了。
这章写了好久,希望能写出想要的感觉hhh↓↓↓
好几年都没见面,连对方的照片都不刻意去找(虽然大王是时空因素+没渠道),就凭着邮件,再见面时可以顺滑地接受成熟后的对方吗?
不断被挑起的少年时的暧昧和熟悉,在某一个瞬间被打断,从而意识到对方的陌生,世礼的成熟让及川更着迷了,可及川的变化却让世礼清醒。
毕竟是错过好久的时间,大家的少年都不再啦.jpg
这里是一个【小剧场】。
我觉得很带感,但根据剧情走向不一定能在正文里出现,所以先写出来,不然好遗憾qaq
及川彻忍不住想,她和周刊绯闻上的那个男人是在约会吗?
约会的话,会牵手吧,会抱在一起吧,那距离那么近的时候,也会……接吻的吧?
他感到嫉妒、无法忍耐,事实上,嘴上也的确贸然地问出来了。
他凝视着世礼:“你和他……会接吻吗?”
世礼瞪大眼睛,似乎是被吓到了。
她后退一步,阻止及川彻伸过来想要摸索脸颊的手。
“你疯了?”
及川彻说:“回答我。”
世礼反问他:“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
“——那就是会了。”
及川彻欺身向前,蓦地抱住她,世礼紧张地耸起肩膀,见他没有动作,才心有余悸地放松下来。
就在她以为只要忍耐这一刻就好时,及川彻悄悄在她耳边问道:
“你和其他男人接吻的时候,会想起和初恋接吻时的滋味么?”
第40章
40
世礼站起来,这时大家都在黑暗中摸索着,只要小声一点就不会被听见。
她说:“我怎么了吗?”
“……没什么,”听声音,及川彻像是往她那走了一步,又止住了,“刚才的事,对不起。”
“没关系。”
说出这一句,世礼竟然觉得轻松许多。
也许刚才就是一个不错的契机,把两人的过去——就这样放回了该有的位置。
理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其他人有模有样照做。
她联系到房子的管理人员,说是可能是短路引起的跳闸,小洋房在院子里有个单独的配电房,拜托他们去看看。
及川彻第一个说:“我去吧。”
有人开口,剩下的男同学也不好说让女生去,他们找到雨衣、伞还有备用的手电筒去了外面。
小洋房应该是有些年份了。估计是为了美观,肉眼看上去配电室有些矮,进去才发现是半地下的设计。
他们走下楼梯,鼻尖是浮动的厚重灰尘味,有些难以呼吸,及川彻却觉得能稍微放松下来。
说出来好笑,他有点不敢待在那里。
准确地来说,是不敢和世礼待在一起。
熟悉感是只有世礼一个人有的吗?当然不,自呼吸有了纠缠那一刻,两人心下各自明了。
但及川彻反应和世礼相反,他心里顿时活络起来,还有些期待——毕竟他回国就是为了复合不是吗?
谁知道这点希望转眼就被粉碎,原来对方是想和他拉开距离。
及川彻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跑出来吹吹风淋淋雪,冷一冷自己。
果然是跳闸了,都不用维修,直接把闸门掰上去就好。
刚才还找人一起摸黑壮胆,现在一看是小问题,都开始无所畏惧了,及川彻缀在男同学队伍的末端,听他们嘻嘻哈哈。
回别墅时灯已经全部亮起,暖气也开始运作,不过顶灯炸了,唯独餐厅这一团黑漆漆的融在阴影里。
他们把没吃完的没喝完的移到客厅茶几去,也能吃,终究还是太扫兴,连气氛都不如刚才,等填饱肚子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二点,纷纷上楼要准备休息了。
洋房一共四层,最上一层是各种改造的多功能娱乐室,女生住第三层,男生住第二层,熟悉的人住一间,这样下来就分配地刚刚好。
从跳闸回来后及川彻就没能再找到机会和世礼说上话,或是对上几秒眼神——可能也有世礼故意避开的因素在,但此后的每一秒,都及川彻来说都是煎熬。
他支棱起耳朵,不遗漏她说的每一句话,连她起身几次、去了哪里也全都有注意到,可每次他想搭话、跟上时,眼前就会浮现黑暗中世礼那句堪称“无情”的谢谢。
对他而言,和世礼变成陌生人、变成普通的认识的人,比不能复合还要糟糕。
她之于他的意义早就不同了。
及川彻无法忍耐各种意义上的冷战,他被分配在双人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然后猛地坐起来——
“啊啊啊!”
……把快要入眠的同学吓了一跳。
挤出一张假笑道歉,及川彻走出来到楼梯前,他抬头,视线跟着阶梯延伸直至死角。
他记得世礼的房间,就在楼梯拐角第一个,可她和天草、有马住在一起。
她们三个住一边,而其他房间都在另一边。
要不要去找她?——可不可以去找她?
同学会过了今晚,可就只剩下两天三夜了。
及川彻回过神来时,已经去敲了门。
他:“……”
现在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让世礼继续讨厌他,所以是逃还是不逃呢?
可惜脚动得没开门快,几乎是一眨眼的瞬间,门锁响动,房间里明亮温暖的灯光泄出来。
外面的人是世礼。
“世礼!”
及川彻真害怕她一句话不听就让他吃闭门羹,连忙叫她。
因为不想动静闹太大还压低音量,可一切都太突然了,他没有准备。
……他破音了。
上述大概可称之为一生仅有一次的丢脸事件。等后来复合成功、感情稳定,回忆起这一夜,及川彻也很难说世礼愿意跟自己说两句到底是曾经的感情才挽留,还是看在破音的面子上。
世礼走出来,关上门,和他一起靠在走廊一边。
“哈。”及川彻不确定世礼有没有笑出这一声,总之,她好歹没有拒绝他,她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啊,有什么事。
到底有什么事啊!!
及川彻脑子一片空白,实际上世礼现在愿意和他说话,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外面下雨了。”
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及川彻本能道:“你……的身体有没有怎么样?哮喘的药都带了么?”
他记得世礼讨厌下雨天。
而刚才出去看配电房时,外面的天气早就变成雨夹雪。
本是随意拿来的借口,可看见世礼的表情变化,及川彻皱起眉,很快又松开。
他压下过分的在意,语气微沉:“……没带吗?”
世礼垂下眼眸,她的睫毛不安地闪烁:“带或是没带,应该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吧。”
——及川彻一语中的,真的没有。
世礼也是在他问起的时候才想起来的:她不是忘记把药装进行李,而是自从上次借给七濑陆急用之后,就没再拿回来。
因为的确是……
“你不知道吗,”世礼告诉他,“我很早开始就可以不用药了。”
及川彻却更加着急:“可那应该是‘动态稳定’的概念……没错吧?我也很高兴世礼你现在可以不再依赖那些药物,但是特殊天气,要是出意外了怎么办?”
他说的没有错。
可世礼蓦地有几分焦躁,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不容易能松口气,对方语气中的熟稔、习惯又不断在提醒她,想要划清界限可没那么简单。
这样的担心,除她之外的九个同学里,理绪和一花会问一句,还有六个人可能早就忘了她的病,毕竟她表现得是那么健康。
唯独剩下一个及川彻,在担心,甚至还在为她……害怕。
世礼像是过敏一样,心里泛红发痒。
她不想。她抿抿嘴角,多加了一些强硬:“所以呢?你这是在以什么立场来教训我?”
她假意去看墙纸上的花纹,以逃过及川彻略显受伤的神情。
“我知道世礼你的意思。”拉开距离的意思。
他说:“我就是以为……以为,我们还能算的上是朋友吗?”
墙纸是纯色的,有花朵的暗纹,世礼用手指轻轻摸过,本应该凹凸清晰的纹路变得粗磨。
“朋友吗。可是做朋友,不会连续几年、几乎是每一天给我发邮件,”她轻轻问,“朋友之间会做这些事情么?”
及川彻说:“你会看我的邮件,偶尔也会回复一两封——可是我也以为,你原谅我了一点点。”
他们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对的。
朋友之间不会做这样的事,世礼也早就开始原谅了。
但有一点——
世礼终于说出来:
“因为我不高兴。”
“因为我期待的同学会,变成你费尽心机笼络我的场合。”
世礼想,如果要分类的话,她是不喜欢惊喜的那一类。
按照少女漫画的走向,及川彻这一场设置一定尤为成功。女主角会惊喜,会不安,但会开始揣测出粉红泡泡,然后和男主角在频繁的接触后复合、火速进入热恋,然后是HE的圆满大结局。
可世礼没有。
及川彻来找她之前,她刚吹干头发。时间更往前提、洗澡的时候,她的思绪放空,由此开始纠结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突然地回来。
他才当上正选不久,这样不会影响教练对他的看法吗。
如果这之中有比赛,他宁愿缺席吗。
——如此着急找我复合,是被那通绯闻刺激到了吧。
也就是说,他看似有在改变,但实际上还是控制欲在作祟是不是?
世礼知道自己骨子里是想太多又敏感,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就越能控制。
可今晚可能喝了点酒精饮料,她控制不住。
及川彻愣了一下。
在意识到所谓的计划对世礼而言是负担的,讨厌的,他的心跳放慢,像是窒息一般。
“……是我没有反应过来。”
真难得,去往阿根廷之后,及川彻的二传技术不断精进,他最擅长的就是团体的运筹,可以说是不管和一队还是二队,几乎不存在和队友有矛盾的问题。
可在世礼的事情上,他总是要昏头。
他想去握住世礼的手,被后者躲过:“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到。”
世礼拒绝的意味更浓了。
及川彻愈发地——难过。
他又共情了,据说那是太过在意对方才有的生理反应。
这下不只是承担了世礼的情绪,还有本人的。及川彻顾不上去要什么形象,他竟然鼻尖、眼眶发酸,仿佛世礼不给她的手,他就真的要哭出来。
当然,他也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世礼的愁绪。
他说:“对不起,世礼,对不起。”
“我害怕你和别人在一起了……因为几年都没怎么休假,最近比赛也都赢了,教练心情很好我才大胆去请假的……最近是休赛期,我不会那么不负责任,你别担心。”
“我有多珍惜正选的身份——你都明白的。”
话尾有些颤抖,声音也带着微许哽咽。
不知道世礼是不是被吓到还是怎样,及川彻想要再握住她时,她也没拒绝。
只是不看他。
他往下,额头贴在世礼的手背。
相贴的皮肤,渐渐有了湿润的触感。
“对啊,”世礼喃喃,“我明白的。”
在绯闻爆出后的几天,世礼接到一通陌生的国际电话。
及川彻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世礼,我成为正选了。”
世礼并不意外是他:“……恭喜。”
那时她正在和事务所的法务谈事,法务问道:“藤原桑,你和环的事我们要不还是——”改时间再说?
“不好意思,”她捂住听筒孔,“稍等我一下,马上继续。”
获得理解后,世礼再去看通话时,那头已经被挂断了。
世礼摇头,法务倒是有几分好奇:“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么?”
“诶,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