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逍弯着唇角,微微颔首,算是无声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宋烟讪讪收回视线,尴尬到头皮发麻,“妈啊……”
徐绵绵并不清楚这几秒钟发生了什么,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立刻接话:“喊我干嘛?”
宋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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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姜元妙不懈的劝说和唠叨下,祁熠终于肯松口,在申请截止的前一天,把申请材料交到办公室。
起初,姜元妙以为是自己的磨人战术起了大作用,仔细想想,又觉哪里不对。
申请材料的准备挺麻烦,祁熠这些天明明对保送毫无欲望,按道理也没心思准备这些,临时改主意答应的这天,他直接当着她的面,从课桌里拿出这些东西,交到办公室。
他不是临时改的主意吗?怎么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姜元妙怀疑自己被诓了,也真的去问个究竟。
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个十分欠揍的回答。
“哦,在你家跟你聊完之后,我就改了主意,参加保送,高三继续留校学习。”
祁熠在这时候竟也十分坦然,毫不顾忌地承认。
他参加数学竞赛,是因为喜欢数学,不否认为了拿到好结果,吃了很多苦,也承受不少压力。但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只是做题过关,保送这件事在意料之中,却是计划之外。
所以,当被告知能被申请保送的时候,祁熠并不惊讶,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所有人都震惊,所有人都不理解。
祁熠自己也知道,这是任性的决定。
可他就是想任性这么一次。
但是,被红着眼眶的姜元妙骂了一通后,他还是改了主意。
无论友情还是其他什么感情,都应该健康向上发展,而非任性去做幼稚决定,拖累他人、耽误自身。如果姜元妙知道,他想要放弃保送的真正原因,她必然不会真正开心,甚至会气愤,会愧疚。
姜元妙现在也挺生气的,只觉这些天的口舌多此一举,被狠狠欺骗感情。她差点要给他一拳,“你早改主意了怎么不早说啊?”
祁熠凉凉瞥她一眼,“然后你再躲着我?”
姜元妙被他一噎,一时说不上什么辩驳的话。
在祁熠面前,她没有秘密。
他看出来了,她那点见不得人的嫉妒小心思。
姜元妙撇开脸,有些别扭地说:“我早就想开了,你能被保送是大好事,我身为你的发小,与有荣焉。”
“我知道。”祁熠从外套兜里摸出根仔仔棒,慢条斯理拆着包装。
起初以为,她是因为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愿意跟他多待,看到她红着的眼眶,他就猜出了大概。
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他知道,没心没肺的姜元妙,也会有胜负心,也会有落差感。
更知道,无论心里怎么不平衡,她还是那个实实在在会为他好的人,听到他想放弃保送,表现得比他父母还要义愤填膺。
正因为知道,所以设计这一出,消除她的落差感。
不过,他也有私心。
让她多黏着他,多和他说说话的私心。
“你知道就好,反正,别忘了咱们我总之,苟富贵,勿相……”
姜元妙话没说完,旁边伸过来一只漂亮削瘦的手,修长的手指捏着根棒棒糖,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的视线立刻被吸引,伸长脖子往前一凑,一口叼住。
味蕾被甜甜的荔枝味占据,有些许酸,又带着点清清淡淡的薄荷味。
姜元妙吸溜了下分泌的口水,把方才没说完的话和别扭都抛在脑后,像跟他分享新大陆一样,分享之前没能跟他说的发现:“气气气气,你也快吃一根,荔枝味的仔仔棒有你喜欢的薄荷味!”
熟悉的称呼终于回来,祁熠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语气却还波澜不惊:“最后一根被你吃了。”
“我去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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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祁熠本人还是他的成绩,在年级里都备受关注,于是,他保送后选择继续留校学习的事也在学校传开,论坛里又开始各种猜测他选择留校的原因。
放学一起回家时,姜元妙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同当事人分享最新版本:“最新说法,你是个猫奴,放心不下家里的奶猫,所以继续留校。”
祁熠一上公交车,坐上最后排座位后,就给耳朵里塞上耳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眼皮都没动:“合理。”
姜元妙煞有其事点头:“我也觉得很有说服力。”
知道他有猫的人就两个,其中一个是赵飞翔,最近正忙着追女孩,没心思搭理这些,祁熠不用动脑子都猜得出这传言的制造者:“你编的?”
姜元妙无辜道:“我只跟人说了你捡了只小猫,其余的可没多说。”
顿了下,又说:“不过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对你的人设最有用吗?能突出你的反差萌。”
祁熠掀起眼皮,皱着眉问:“反差萌?”
姜元妙故意cue他以前被人起的名号:“生人勿近的高冷校草原来是爱心泛滥的猫奴,这多有反差,是不是一下子让你的人设平易近人了?”
祁熠:“反差不清楚,我有点反胃。”
姜元妙:“……”
哪怕有一天世界要毁灭了,祁熠这张噎人的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姜元妙从他一侧耳朵摘下无线耳机,塞进自己耳朵,不客气指挥,“切个歌,我不听这首。”
“……”
这是个大爷。
为了让姜大爷安静点,祁熠到底还是拿出手机,解了锁,直接丢给她。
姜元妙也不跟他扭捏,坦然霸占他的手机,在音乐软件里搜索她喜欢的歌手。
切换到她喜欢的歌后,她继续追问:“所以你究竟为什么选择留校?”
祁熠:“……你要不然把歌切回去。”
姜元妙借此跟他谈起条件:“你说完我就切回去。”
一定有什么原因,或者契机,她是真的好奇。
她也看了学校论坛,好多人说他是单纯任性,想留在学校继续霸占第一的位置,很有说服力,这很祁熠。
也有人说他是想利用这一年,去做比上大学更有意义的事,这点似乎也有道理。
但是,竟然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暗恋学校哪个女生,舍不得走。
这个猜测,立刻被姜元妙给排除。
看祁熠那样,他是那种会喜欢别人的人吗?完全不是。
这说法还没有他是猫奴的说服力高。
大福确实还小,连疫苗都还没打全,祁熠爸妈整天忙碌不在家,肯定是照顾不了猫的。
祁熠又是不爱麻烦人的性格,不会想到把猫再寄养到她家,没准祁熠还真是想到了这点,才放弃保送。
思及此,姜元妙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深沉起来,“你是个好爸爸。”
祁熠眼角一抽,“……你又在脑补些什么?”
姜元妙正色:“想让我停止脑补,就快说出你的标准答案,你知道,我想象力很丰富的,作文满分选手,未来的大作家。”
像是被她打败,祁熠轻叹口气,到底还是说了:“为了睡个好觉。”
姜元妙一脸不解:“睡个好觉?这跟睡觉有什么关系?”
“我说过,参加竞赛不是为了保送,提前去上大学这件事在我的规划之外,脱离规划的生活,我会……”
祁熠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很不习惯。”
姜元妙算是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引发失眠,选择按部就班,继续上高中?”
祁熠嗯了声,又说:“再一个,我还有件事要做。”
姜元妙立刻好奇探究:“什么事?”
祁熠却不直说,含糊其辞敷衍:“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姜元妙最受不了这种勾起好奇心又不马上说的行为,不满道:“别到时候了,现在就说现在就说,说话只说一半的人吃泡面没调料包。”
祁熠纹丝不动:“哦,我不吃泡面。”
姜元妙:“……”
她的抗议无效,祁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肯说是什么事,姜元妙好奇得都快要发疯了。
发疯也没用。
公交车到站,祁熠长臂一伸,拎起发疯的人,“大作家,该下车了。”
姜元妙被他单手抓着书包带,亦步亦趋跟着他下车,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碎碎念:“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到底是什么事啊……求求你告诉我吧,我请你吃仔仔棒……”
祁熠没理会她,下了车就松开手,自顾往前走,他人高腿长,很快把她甩在身后。
姜元妙小跑着追上他,不停的追问忽而变成另外一句:“其实都是借口对不对?”
祁熠脚步一顿,不解看向她。
姜元妙一副“名侦探就是我”的模样,目光灼灼盯着他:“哼哼,我已经看穿了,你真正放弃保送的理由。”
少女头顶的碎发在初冬的晚风中摇曳,像小狗的绒毛,仿佛很柔软。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似乎真的把什么都看穿。
说不清是被唬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祁熠下意识地偏头,有了避开她直白视线的动作。
“你……”
“是因为你小子脸盲,没我就不行!”
在他强压心虚、大脑飞快运作的时候,姜元妙十分笃定地说出这个论断,而后叉着腰,仰头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害怕自己提前去了大学,上完一学期的课还认不全班上的人,班上同学聚餐也不带你,寒假灰溜溜回来抱着我的大腿哭唧唧,妙妙妙妙,没了你我一个朋友都交不到嘤嘤嘤。”
“……”
“…………”
刚刚心里有多没底,现在就有多无语。
祁熠嘴角直抽,危险地压低声音:“姜、元、妙。”
他已经火大到连名带姓地喊她,冬天的冷风都降不下他的火气。但当事人丝毫没有感知到他的低气压,抬手拍拍他的肩,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懂我懂,不管气气你学习有多厉害,交朋友方面还是离不开我。所以,我决定了——”
“我要跟你一起考东晏大学!”
祁熠本想拂开她的手,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停下动作。
她说这话时仰着脑袋,负手站在他的身前。离他们最近的路灯在几步远的路边,锥形的灯光落下来,照亮几簇被晚风惊醒的浮尘,也照在她白皙的脸庞。
初冬的风拂过少女额前的发丝,稀薄的灯光照着那双杏眼愈加澄澈明亮,清晰地倒映着他出神的模样。
空气静默了片刻,似乎只剩下风吹树叶的窸窣声响。
姜元妙眼眸弯弯,仰着脸笑:“这一次,我可不会被你甩下了喔。”
她在某些时候总是点满幸运值。
得不到回答的追问,也能被她误打误撞,解出正确答案。
不。
这并不是因为幸运。
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心有灵犀,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祁熠的眉眼舒展开来,心脏柔软地充盈,嘈杂声重新回到耳边。
他抬手揉了揉小狗脑袋,“知道了,大作家。”
第23章
姜元妙并不十分自律,平时不管是学习还是学其他什么东西,都有点吊儿郎当,说好听点是随性,实际就是得过且过打摆子。这一点,在她一个天堂一个地狱的语文和数学成绩上,体现得完全。
同时她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考得好了被夸奖,考得差了吃竹笋炒肉,都不会对她的学习态度有什么积极或消极影响。
姜元妙做什么事都重在乐趣,别人给她设置什么目标,对她来说都是放个屁就忘的事。
这就像她小时候被爷爷期望着学象棋,被爷爷安排了训练计划和目标,每天要看多少局对弈,自己要下多少局,又要复盘多少局,在什么时候进步到什么程度……不出半个月,姜元妙就对象棋彻底失去欲望,无论爷爷生气骂她,还是好言好语哄着她,死活不愿意再学。
不过,她又是个很有决心的人,一旦下定什么决心,就必须逼着自己去做成那件事。
上学期期末的分班考,除了老姜同志那五千块钱的奖励诱惑,其实姜元妙自己也在暗暗较着劲,想要挤进年级前一百。
不求一飞冲天引发奇迹挤进一班,只求尽可能被分到离一班教室近一点的班级,方便她在课间去一班骚-扰祁熠,也方便中午和祁熠碰面,一起去食堂吃饭。
姜元妙知道自己离东晏大学的距离有多远,也很清楚该怎么做,下定决心要考东晏大学那天开始,她就彻底收敛自己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
尤其在数学课上,哪怕是打瞌睡,也要在脑门上涂几遍清凉油、鼻子里塞着根醒鼻通,再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