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郁承面色不忍,默默把崔润至死都未曾闭上的眼睛给合上。
“这是第二例了,又是被挖了心肝。”
孟长老用净魔石凑近崔润,面色越来越冷,笃定道∶“有魔气,这是魔修所为。”
旁边的徐长老听到这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怒不可遏道∶“魔修向来行事残忍,润儿好歹也是剑峰的首席弟子,那些魔修竟也如此胆大妄为,这明显就是在挑衅!”
“郁长老,此事万万不能轻纵,一定要将凶手给揪出来粉身碎骨,以正宗门!”
“虽有魔气,倒也不一定是魔修。”
师月素闻言却突然出声,淡淡道∶“崔润胸口的伤口边缘有很深的爪痕,似是某种兽类所为。”
郁承闻言一怔,眉头微不可察皱了皱,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问道∶“崔润的尸首是谁发现的?”
“是我。”
炎锦儿果断站了出来,条理清晰道∶“我与沈师姐从附近经过,闻到了极重的血腥味,上前一看才发现崔师兄倒在了这里,所以立马告知了峰中长老。”
沈念荷见状也连忙紧随其后点了点头,表示炎锦儿所说的确实是实话,补充道∶“在此之前峰中弟子大多都在试炼场,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如果是兽类的话……”
孟长老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黎尧,开口问道∶“黎长老,会不会是兽峰的灵兽跑出来伤了人?”
黎尧闻言掀了掀眼皮,眼神阴冷,让人不寒而栗,淡淡道∶“兽峰的灵兽可不会带着魔气,更没有本事能这么干脆把崔润的心给掏出来。”
付珈音闻言戳了戳旁边的风拂春,小声在她耳边嘟囔了一句,风拂春点了点头,将她的话又对众人复述了一遍∶“师尊说,兽峰的灵兽大多温驯,又有专人看管,崔润实力不低,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郁承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沉思了片刻,斟酌道∶“既是能留下爪痕的兽类,实力又远在崔润之上,甚至能在太虚宗来去自如。”
“宗中能满足这三点的,难不成会是……”
“郁承。”
黎尧出声打断了郁承的话,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在一瞬间眼色变得更深,神色阴郁地警告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郁承见状却并未停歇,他转头淡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去奎黎峰请晏夫人过来,也好与我们一同分辨。”
“长老,晏夫人近来闭关,禁止任何人靠近奎黎峰。”
“闭关了?”
郁承皱了皱眉,刚想要再说话,却见黎尧也走到了崔润的尸体前。
只是他并没有像师月素一般直接上手,而是不知从哪里拣了一块枯枝,借此来触碰崔润的尸身,甚至还掀开了他刚刚合上的眼皮,像是在观察些什么。
所有人都被他突然的举措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碍于黎尧的威势,他们不敢多言,只能默默看着黎尧神色越来越凝重。
孟长老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黎长老,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具尸体似乎有点问题,不像是有魂魄存在过。”
黎尧随手扔下了手里沾着血迹的枯枝,神色微冷,淡声道∶“不过魂魄之事我不能确定,还是传讯让江景鹤回来看吧。”
“黎长老,就算是少宗主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郁承闻言顿了顿,无奈道∶“而且方才有消息传了进来,中州江家昨日夜里遭到神秘势力突袭,伤亡惨重,少宗主怕是这段时日都回不来了。”
“那便把尸首好好存着,留着江景鹤回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郁承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却听黎尧复而又道∶“林逸朗的伤口整齐,被挖出了眼珠和心肝,而崔润伤口狰狞,唯有心脏被掏出,二者是不是同一人动的手都尚未可知。”
“郁承,你可别查错了方向,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确实如此,此事暂时不能往下断言,但如今宗中先后两人被杀,弟子们恐慌至极,还是要先排查一遍宗中众人,再全力追捕林墨。”
孟长老这次倒是没有站在郁承这边,他皱了皱眉,冷声道∶“至于林微微……”
一直被忽视的林微微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心头一紧,张嘴想要辩解,却听到郁芸抢先一步开口。
“孟长老,林逸朗与崔润身上都是新伤,林微微两个时辰前就一直在试炼场旁观我们比试,若是想要先去兽峰杀了林逸朗,再赶回来杀崔润,时间未免也太仓促了些,他一定不是凶手。”
炎锦儿闻言也立马帮腔,“没错,我可以为林微微作证,我去喊她旁观比试的时候她正在练剑。”
先是黎尧对他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后又是郁芸不顾他的警告反复为林微微说话。
郁承对此有些不满,可林微微到底还是他门下弟子,郁芸既然开口率,他也不能冷眼旁观,只能将问题又抛回了孟长老的手里,问道∶“孟长老,几个孩子说的也有道理,您看该如何处置才好?”
孟长老沉吟了片刻,视线锐利如剑,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林微微,直到她狼狈地低下头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话虽如此,但她行迹可疑,即使不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帮凶,不可轻易放过。”
“到底是黑是白,还是先随我去戒律阁走一趟吧。”
————
晏吟秋近来忙于闭关,整日整夜地修炼,收到系统消息之时,她刚刚睁开眼睛缓缓吐气,好借机平复体内躁动的灵力,闻声淡淡道∶“你是说崔润死了?”
【是,他被人活生生挖出了心脏,郁承似乎怀疑是你所为,但被黎尧给拦下了。】
系统有些犹豫,确认道∶【这事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毕竟晏吟秋前不久之前还对崔润心生警惕,甚至有意要和江景鹤一起对付他,今天好巧不巧,崔润竟然就这么直接死了,系统不得不怀疑到晏吟秋的头上。
晏吟秋闻言却有些诧异,奇怪道∶“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我有没有对崔润下手你会不知道?”
系统被问住,但还是心虚道∶【确实如此,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弄了什么纸人替身……】
就像是最开始弄死李约一样,找了个纸人当替身去承受姬隐的怒火,自己却早就已经逃之夭夭,这种事情晏吟秋又不是没有干过。
晏吟秋对此却不置可否,慢条斯理道∶“我没那么无聊,崔润这种货色,我动动手指头都能让他生不如死,何必再脏了自己的手。”
她顿了顿,又叹气道∶“不过确实是有些可惜了,早知道崔润这么快就会被人杀了,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让江景鹤用搜魂术,还多少能挖出些情报来。”
【挖出来也没办法了,林墨已经听崔润的话先逃出太虚宗了。】
晏吟秋眉头微皱,问道∶“林墨逃了?他不打算做任务了?”
系统却没有回答晏吟秋的问题,而是又补充道∶【不仅是林墨,还有林逸朗也被杀了,死法比崔润还要惨,林微微被当成嫌疑人,现在已经被关进了戒律阁。】
林家三兄妹从苍岚城一路走到了太虚宗,结果现在死的死伤的伤,逃跑的逃跑关禁闭的关禁闭,几乎算得上全军覆没,直接被一锅端了。
晏吟秋捕捉到了系统话中的关键词,问道∶“那现在林墨去哪了?”
【他往北走了,崔润给了他几本心法,说林逸朗和林微微要合谋害他,让他赶紧离开。】
晏吟秋听到这话却越来越稀里糊涂,只得又追问道∶“你应该知道杀林逸朗的凶手是谁吧,是林墨吗?”
系统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该不该向晏吟秋透露这些,犹豫道∶【不是林墨,他对此一无所知。】
“那就是林微微杀的?”
【也不是,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此之前和林逸朗见过一面。】
晏吟秋面露不悦,质疑道∶“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可能!】
系统连忙委屈解释道∶【我确实可以观察外界的情况,可我寄居在任务者的身上,只能通过任务者的双眼去看世界,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我只能看到任务者看到的东西,再通过所有任务者的信息整合得出结论。】
就像是林微微看不清当初提点她的神秘人是什么模样,系统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于她所看到的一团黑雾,多余的一概不知。
“那林逸朗死之前你也没有看到凶手?林逸朗总该是你们的任务者吧?”
系统顿了顿,老实道∶【我实话实说,对于杀林逸朗的凶手,我是真的全然不知。】
【在林逸朗还没有看清来人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被硬生生挖了出来,之后又是心肝,直到他死,那人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晏吟秋闻言眉头越皱越紧,问道∶“既然林逸朗被挖了眼睛,那崔润呢?”
【崔润的眼睛还在,他似乎是被某种猛兽所杀,身上只有心脏被掏了出来。】
“这死法听起来倒有点耳熟。”
晏吟秋神色逐渐平静,似乎没有被这般血腥的死法给吓到,而是淡淡道∶“倒是很像龙族会用的手法。”
不用武器剑刃,只用利爪便可剖开皮肉,直接取出心脏,够直接,也够残忍。
系统陷入了沉默,并不敢继续搭话。
晏吟秋没有听到系统的回应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窗边。
她看着外面的无边夜色,忽而将手伸了出去,掌心泛起微微的凉意,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
今年的雪似乎下的格外早些,晏吟秋的视线落在墙上挂着的裁云剑上,阿白正盘在上面沉睡,冬眠是蛇类的本能,暂时的沉睡才会让它们在明年的春天更好地捕食猎物。
晏吟秋垂眸看着外面细碎的落雪,最终她什么都没有拿,只是空着手走到了院中,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挽了一个利落的剑花。
她的所有剑招都是仲长芜所教,每一次出剑都凌冽干脆,不见半分的犹豫,在某种意义上,仲长芜也算的上是她的师父。
只是这些剑招总会激起她过往的种种回忆,让她神色变得越发冷寒,无声无息激发了她血脉中潜在的兽性,她的眸子逐渐化为了竖瞳,招式也越发凌冽,在不远处的树干之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一阵鼓掌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晏吟秋动作一顿,猛然回过了头。
只见身着一袭黑衣的青年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俊逸的面容之上满是调笑,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他眼中与晏吟秋极为相似的竖瞳若隐若现。
他见晏吟秋看向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越发张扬,满怀恶意道∶“在下凌飞云,见过仲夫人。”
第60章
晏吟秋闻言眉头轻皱,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旁人称呼她为“晏夫人”也就算了,凌飞云这句怪腔怪调的“仲夫人”摆明了是在阴阳怪气,像是在讽刺她不过是仲长芜的所属物。
对于这种嘴贱的货色,晏吟秋根本懒得和他废话,手中的树枝如同利刃一般朝凌飞云的面门刺去。
凌飞云微微侧身闪过了她的进攻,见状忍不住轻啧了一声,皱眉道∶“数年未见,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差,仲长芜没教会你学乖吗?”
仲长芜的名字就像是一个导火索,顷刻便点燃了晏吟秋的怒火,手中剑招也越来越狠,几乎是招招精准冲着凌飞云致命处而去,片刻间便已经见了血。
凌飞云一时不敌,竟隐隐已有颓势,连忙快步后退了几步,与晏吟秋拉开了一段距离,好借机避开她的攻击。
他有些狼狈地靠在树干上,方才的从容已经荡然无存,视线在晏吟秋的身上划过,倒是先服软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看来你不太喜欢仲夫人这个称呼,那我还是唤回原来的秋儿妹妹,如何?”
“别叫这么亲密,我家夫君的牌位还在里面摆着呢。”
晏吟秋冷笑了一声,她微微抬了抬手,正殿里那尊饱经磨难的牌位顿时飞到了她的手里,上面几个鎏金大字在昏暗的雪夜里也分外明显。
“上面的字会认吗?”
然而凌飞云对此却全然不在意,他微微一笑,和煦道∶“那又如何,反正他已经死了,死人不作数,自然也管不了这么宽。”
“更况且对于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仲长芜也不过只是一个后来者。”
“哦?”
晏吟秋闻言倒是忽而来了兴趣,她上下打量了凌飞云一圈,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态度稍稍缓和了些许,问道∶“那敢问飞云哥哥……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凌飞云见晏吟秋似是有所松动倒是勉强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