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九皇子微微点了个头，还是偏向溪流那边点头的，仿佛只是随意看过去而已。
慕容敲月的话只得来一个爆栗。慕容芊芊生气也敲她脑袋，羞恼也敲脑袋。她这颗脑袋，眼瞅着是不会聪明了。
她回放了一次灵境中的画面。
这次仔细看清楚了那金鼠麴的样子。公西子雅和十九皇子也都扫眼过来了的，刚刚这两人估计跟她差不多，都没干正事，看人去了。
这金鼠麴跟野外满地都是鼠麴草长得其实都差不多，叶子朝天一面青色，朝地一面是白色的，花朵也是纺锤状七朵小花呈莲状举起。花的颜色也都是金色的。
慕容敲月看完了很纳闷。“这跟平常的鼠麴草有哪里不一样吗？”
“是没有什么不同，但它有一个妙处，你仔细听，是不是能听到它随风摇摆时的叮叮声。在我年幼时，那会儿金鼠麴还有三四十株活着的，每当春雨绵绵的静夜里，便能听到金鼠麴发出的叮叮当当的仙乐。”
慕容芊芊这解释让人很为难。
慕容敲月举起灵境，方便另外两个大人也听到。
三人尖着耳朵听了两遍。
在灵境一端的公西晟甚至调动了灵力，全服心神仔细聆听。
“啊！听到了，真的有。”随着那娃儿的惊叫，另外两人都是一脸懵。
慕容芊芊在一旁见了不免扭脸忍了忍笑，然后道：“你们是听不到的。我们慕容家虽有白虎神脉，但祖辈实则以药师传家。这金鼠麴，除了我们药神一脉，你们是听不到这仙乐的。当然若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化仙境界，有了仙人之姿，那倒是能轻微听到些声音。”
灵境中公西晟的修为之前突破化仙境失败，差点身陨。他刚刚的确听到一声叮的仙乐，令他受损的神识竟然大感愉悦。
只是他凝神再听一遍，却再也听不到了。
那边悦仙这个臭丫头居然把灵境还给她娘，表示她已经记住了。
公西晟想，他还没记住呢。但是也不好意思问用了要这灵境，这会暴露他在听墙角的事实。
于是他唤来陈大伴，命他赶紧去搜罗各处的鼠麴草的种子，立即满皇宫种下去。万一运气好，能碰到一株金鼠麴呢。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他也只是以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来栽种罢了。
“鼠麴草的种子倒是好搜罗，只是如今冬雪皑皑…却不大好种。只能种在洛庭学宫，并后山仙泉灵地之中。”陈庸道。
因陛下喜雪景，因而宫中除去洛庭学宫和仙泉灵地外，其余各处到冬日都是一片白雪皑皑，除了路面清扫积雪，山林或者泉水边都不许扫雪。
洛庭学宫和仙泉灵地设置暖春法阵，也是考虑到孩子年幼，无法以灵力抵挡严寒的缘故。仙泉灵地便是给洛庭学宫学子春日里做踏春试炼的场地，故而也都是四季如春，其内植被甚是茂盛。
公西晟看一眼窗外雪景，心底不由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冬日雪景的？然后想明白自己的喜好，竟在莫名之中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他不由得心底暗骂了一声乐仙。就是这臭丫头当年选了个大雪飘零的日子，离他而去。他便不自觉地记住了那日的雪。说起来当年那血，是一种怎样的寒若彻骨啊。
明年吧，明年冬天，宫中各处都设暖春法阵。这雪景，便不看也罢。
心底虽如此喃喃，他眸光却落在凄迷雪色的远处山林。终是一叹，应当不远了，他也要下去陪他们了，乐仙…八弟，西皇，呵！
淡笑了笑，公西晟摆手。“就种在仙泉灵地吧，赶在明年试炼之前种出来。”
“是。”
自那回看过雪灵枝后，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年节下。
往年由国主主持的祭祀大典，今年全都交托给太子全权主持，包括所谓祭仙驱邪的仪式。
公西子雅近日来都忙得脚不沾地，每晚深夜才回仙蕊殿。
无论多晚，慕容芊芊都会翻身起来，沏一壶茶两人还会在书房说说话。
因而，公西子雅的精神状态很好。每日天不亮，慕容敲月顶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跟他一起出门的时候，都能见到他周身如新发之柳，充满了朝气。
但是，知道剧情的慕容敲月就有点提不起来劲。
这还没到元夕呢，按照这剧情之力。她那晚奋力反击，不要脸谄媚地求今上，想把防务旗弄到十六皇子手中。
可就是无力扭转局面。
十九皇子这边字那日后，隔日就种了许多种鼠麴草在雪灵枝周围，把她抓过去听了半个时辰，除了静默无声的大地，那自然什么叮当仙乐都听不到。
然后这个棒槌，隔日就真的丢下防务旗给四皇子。连夜出宫，不见了踪迹。
据称圣上因此气得在寿仙宫好一阵骂。
防务旗到了公西重煌手中，那为了雪灵枝，慕容芊芊一定是会去见他。
这样见着见着，按书中发展，是会旧情复燃，两人最终要在一起的。
而她明年春，眼看着就要离开了。就连搞搞破坏，奋力抢救剧情的机会也不剩下。
慕容敲月想起这些就提不起劲。
就连宫中祭祀时的大型傩戏都没去参与，但即便在仙蕊殿，也能听到雄壮苍茫的角声时不时传来，还有焰火腾空，夜晚将整个天空燃烧成一片火红。
不过公西子雅身穿火红太子衮服，飞跃长空，一剑化为巍巍之山，轰然斩断幻化的邪神时，那英伟不凡的身影，她还是都瞧了个一清二楚。
那邪神的模样，竟与当年在银叶山庄的鬼脸面具的模样相差无几。这东西是修真界最深切恐惧之物，此类邪物的种类繁多，统称为邪祟。这种邪祟千年前肆虐大地，把西皇生生从中土赶去西部边陲苟活。
而公西一族正是在万民身受邪祟残杀时，带领部众与邪祟誓死厮杀。历经两百年，才创立了这煌煌强盛大齐。
据称这些邪祟每五千年才从幽冥之中冲出来祸害修真界一次。如此千年前这场浩劫过后，到如今众人只知道这东西的邪恶强大，倒也不担心它们会再次闯出来劫掠人间。
祭祀之后，到了大年三十，又要举行驱年兽仪式。年兽带有一定神性，不比邪祟，故而这驱年兽仪式看起来十分盛大祥和。
年三十一过，新年到来后，各处节度使，分封的王爷皇子都要回京觐见。
因此宫宴不断，公西子雅身为太子，各方的人都要见，因此更忙了。
每晚回来都是满眼醉意，虽然他极力掩饰，但仍旧隔着很远都能闻到淡淡酒味。
因此，他每晚回来无论多累，都要在浴池泡很久。
有一次在他沐浴时，黄公公送来一份紧急的折子要寻太子批阅，他把折子交给慕容芊芊就称还要回太子殿寻文书，急的要命，撒腿就跑了。
当时慕容芊芊在廊下站了一会，最终居然没唤宫人去送。
而是自己去了后殿浴池。
遗憾的是，这里不是银叶山庄，慕容敲月不能扒个门缝。
但是慕容芊芊从浴室出来时，面色绯红，嘴唇似乎还微微有些肿。而且衣衫肯定换过了，有新熏的香料的味道。估计掉进去过水池里！
慕容敲月当时捏紧拳头，心底哦豁一声。她敢打赌，这两位一定亲过了。
倒是达成了她的预期目标。
但一想到元夕佳节就要到来。她顿时就蔫了一半，剩下一半她还打算抢救一下。
她决定元夕那日，要死缠着慕容芊芊。有了她这个拖油瓶在，她就看慕容芊芊与公西重煌如何旧情复燃吧。
第44章
正月十五, 上元节。
这种大节日竟然要上学，真是令人发指。
整个春节就休息了初一到初三这三天，也因为这三天, 每旬休假一日的十五这天需要补课半天。
好在只有半天。
慕容敲月打着哈欠去上学, 打着哈欠在放学钟声中出学宫。
“今晚元夕夜有花灯会，你要去玩吗？”
蝶灵郡主居然跑过来跟她搭腔。
这算主动示好？可是小姑娘下巴翘得高高的，十分的骄傲。
“要去的！”
“太子殿下今晚宴饮宗亲，他会带你去吗？”
皇宫的小孩子就是不一样，这种大人的事，居然也都知道的很清楚。
慕容敲月道：“我娘带我去。”
“哦，我也要去。我爹爹带我去哦！”蝶灵郡主说完, 就迈着小八字步骄傲地走了。
另外三个小木桩在她们说话时候, 都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蝶灵郡主走后。洛京和梨羡便说, 舅舅今晚要带他们逛花灯会。他们于是都问穆靖去不去。
穆靖只是摇了摇头。那两个便也没多说，哥俩好地一起离开了。
慕容敲月走到檐下台阶时, 望着飘雪的高空‘诶嘿’了一声，给自己打个气, 今晚她要加油了！
打完气，发现穆靖在一旁默默望着她。
只见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就默然走了。那小背影走在风雪中，清冷莫名, 竟然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松如竹的气质。
这一个长大了, 估计不得了。看这个趋势下去，应该会长成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清冷美男子！
只可惜, 她看不到这群小豆丁长大咯。
慕容敲月回到仙蕊殿，见到慕容芊芊神色淡淡地歪在榻上, 看着一卷法阵类的书。
没看出来她对今晚有什么期待的神色，甚至感觉她兴致不太高。
到了黄昏，母女二人用过饭后，慕容芊芊才开始打扮起来。
她依旧爱穿绿衣，不过不同于在银叶山庄那么朴素。如今是如云一般的闪烁着银色暗光的软纱缎绿袍，无论刺绣和布料之精美，都不可同日而语。
据称这些衣衫的布料，都是公西子雅用心挑来的。深深浅浅的绿色，几乎快要把绿色族谱找全了。
慕容芊芊今日挑了一件颜色略沉的松花绿，那衣裳纱缎蓬松，外衣有许多镂空的刺绣的缠枝花，在暗夜下会闪烁点点银光，像星星坠落在绿纱之上，衬着她的冷白皮，异常秀美。
她今晚妆容也十分浅淡，并不让宫人们动手，她自己上妆。
正在抹口脂的时候。
公西子雅竟然飘然而至，他一身浅淡酒意，面染粉色，双目亮似明星。
在宫人们要行礼喊殿下时，手指在唇间压了压。
慕容芊芊看到他了，也没招呼，两人在镜中默默对视一眼。
公西子雅便缓步前来，将一支桃粉垂珠金钗，簪在慕容芊芊的发间。
当时宫人们都含笑默默低头，慕容敲月趴在榻上装死中。
“你从宫宴上来的。”
“嗯。”
“一会还要过去？”
“嗯。”
“我和月儿只去街上看看花灯，很快就回来，你不用挂念。”
“嗯。”
公西子雅虽然只应了三声嗯，但是声音实在动听极了，而且特别温柔。
他还挑起了螺黛，慕容芊芊面颊微微一红，到底朝他微微仰起脸。
两人画眉时，虎子从外头裹满身雪冲进来，它习惯性地要咆哮一声时，慕容敲月眼疾手快把它抱在怀中捂住。
公西子雅和慕容芊芊到底都看了过来，两人面色都微红，然后相视一笑。
描了眉，慕容芊芊便站起身推推公西子雅。
“你快些走，今晚那宫宴哪能离得了你。”
“嗯。”
公西子雅微微整理衣衫出门，他今日的赤色盘领窄袖衮龙服尤其耀目。慕容敲月细看之下，发现那布料暗暗闪着金光，较之平时要华美许多。
他本就眉目如画，被这华贵衣衫衬托得宛如神宫仙人，自有一种旁人不及的华彩。
俊美一字已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容颜和气质了。
慕容芊芊送他出门时，她周身似也莹润光彩。真是两个华光灿灿的人物啊！
这么一对儿，一想到会被拆散，慕容敲月就觉得心酸。
她跟着送了出去。
公西子雅在门口对慕容芊芊道：“等晚些时候，我去找你们。”
慕容芊芊立即道：“你先办正事吧，我和月儿亥时就回来了。”
公西子雅点头。“如此也好，我明晚再陪你们去看京中傩戏。”
随后他回头叮嘱慕容敲月两句出门小心些之类的话。
走之前，很大胆地攥了攥慕容芊芊的手。
当时慕容芊芊是有些害羞的，挣了挣。
换做平时公西子雅肯定就到这里为止吧，但他望了望漆暗天空。
临走前竟然低头，在慕容芊芊额角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在慕容芊芊羞恼的小小声切齿的‘公西子雅’中，他笑容灿然如燕子般朝空中倒退着消失在黑夜里。
那张脸在浸入黑暗前，简直有着种摄人心魄的美，仿佛能钉进人的灵魂里。
慕容敲月在慕容芊芊回头前，就赶紧抱着虎子往屋子里走。
半路还是被慕容芊芊逮到，耳朵根被拧了一圈。
看吧，害羞了也要拧她。真是不可理喻的女人！
回屋后，慕容芊芊把她也意亮艘环。
随后就领着她出宫门了。
在大齐，到了这种大节日，宫中妃嫔在宫人陪伴下，都会出宫游玩，据称这是开国之君时，后妃们就定下了这个规矩。
所以慕容芊芊领着她乘坐飞马拉车出宫，一点都不突兀。基本上，宫中妃嫔略有些兴致的，今晚都收拾打扮着出去游玩了。
慕容敲月他们到宫门前，因为要查验对牌，还堵了一下车。可见车马之多。
出了宫，飞马拉车先落在太子京中别苑，在哪里稍事休整，才又出门。
跟着她们的就四个宫女罢了，分别是慕容芊芊两个大宫女，以及她身边的青筠和惠心。
大齐皇室讲究与民同乐，妃嫔今日出门，都是不会多带人搞排场的，基本都是微服私访。
但是暗卫跟了多少，就不为人所知了。
元夕的晚上，和光城分外热闹。按道理慕容敲月一个后世人，对于城市灯光繁华等实在见得多了。
但对这修真界京城的花灯节还是有被震撼到。
那接连如游鱼般飘起的各种花灯，还有闪烁着光芒的树枝，那是真的在发光，就像映照灯光的玉石一般璀璨，据称这是皇室特意为平民百姓专门施加的仙法。
真正诠释了火树银花不夜天这句诗词，毫不夸张，在这里完全就是写实。
天空还总是砰砰砰地炸开各种花鱼之类的巨大朵的烟花，映照着每一张仰起的人们的笑脸一片红光。
这种盛世风采，令慕容敲月还是深有所触的。
但她心中衷旨也一点也不会变。今晚一定要搞破坏！
她跟着慕容芊芊买了花灯，吃了小吃，还去挑了几个首饰，在傩面摊前挑了几张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