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有些诧异，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只能随口回了句：“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就临城大学吧，离家近，考上也不难，还能蹭江老师的饭卡。”
“那我也考临城大学，到时候我们接着做同学，行吗？”公路车的车轮碾在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让季白的声音听上去不太真切。
江离觉得季白的声音有点怪，但也没太在意，毕竟缪斯如果跟自己一个学校，那对一个创作者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随你。”江离随口回到，就这样走了一路，江离在自己家的小区门口停下，见私下无人便深吸了口气旧事重提：“上次在你家的事情，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在意，你别看别人。想看就找我，我……我可以。”
路边灯光昏黄，柔柔地照在季白那张好看的脸上，江离看着季白一点点红透的耳朵，感慨着这样一对比，自己就像个不负责任的流氓。
“那我可不能保证。等到了夏天，大街上都是露肚子的大爷，想不看都难。”江离一时来了兴趣，边调侃着，边向着季白的方向走了一小步。
季白脊背稍显僵硬，攥着车把的手背上浮上青筋：“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离走到季白跟前，扬着头看他眼里的动摇。
季白刻意躲开了少女透过来半调侃半观察的视线，问到：“那你，那天为什么要看我？”
江离一愣，向后退了一步，盯着自己的帆布鞋上的一处划痕：“我……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其实我在写小说，就正好写到类似的片段……想找点灵感……”
“写小说？”季白被勾起了兴趣，“哪种小说？村上春树那种吗？”
江离的脸上浮上一丝苦笑。还村上春树呢，我也配……说出来能把你这个校霸吓死！老娘写的是黄色小说！你就是文里面出力最多的那个一丝不挂的男主角！
但是江离嘴硬得很，头一撇：“差、差不多吧。就、言情小说……”
嗯，虽然剧情都会变成脱衣服的剧情，但大概、也许，应该算是言情小说吧？毕竟她笔下的主角是相爱的。
“好厉害！”季白真心的夸奖在江离听来格外讽刺，“那我可以读读看吗？”
江离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心底呵呵出声，心想谁都能看，就你不能看。全是以你为原型的男主什么的，这简直太羞耻了吧！
江离勉强露出了微笑，嘴上嘟囔道：“……有机会吧……”
第十八章 拜托主人以后多教教我。
当季白端着香喷喷的一盘子炸串走过来的时候，江离正托着腮看着路过的学生发着呆。
以前她也经常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隔绝在玻璃罩里面的人，仿佛只是这个大千世界的一个旁观者，隔着透明的玻璃，垂着那双幽暗清冷的眼，清醒地望着这个世界。
“又在发呆。”季白将炸串放在江离眼前，“趁热尝尝吧，看看味道变了没。”
江离被浓郁的香味勾起了食欲，看向托盘中，土豆片、炸豆皮、鱼豆腐……盘子中都是自己爱点的那些固定的种类，没有加辣，炸出了金黄色的焦边。
江离拿起一串鱼豆腐吹了吹热气，往嘴里送着：“好烫啊，他家还是这么好吃，上次吃还是跟你们一起，不知道现在大家过得怎么样了。”
“慢点吃，刚出锅很热。”季白坐在塑料凳上，也不着急吃，只是看着江离，“大家都不错，张名远和杨曳上大学后就开始交往了，他俩一年平均分三次手，现在感情依旧很好。梁潇这些年在英国做生意，不经常回国，陈哲思在京大读研，估计会继续读下去，听说已经快被课题折磨秃了。”
“什么！杨曳跟张名远开始交往了！”江离囫囵咽下嘴里的鱼豆腐，回想着曾经最爱争吵的两个人，怎么想都不知道这俩人究竟ʝʂ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怎么会呢，他们俩不是最爱吵架吗……”
季白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原地心疼了自己三秒钟。
但凡涉及到感情这方面的事情，江离总是笨拙至极，根本看不出别人头顶上明晃晃的双箭头。
真不知道她书里那些抵死缠绵的文字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
“高中的时候就有那个苗头了，就你没看出来。”季白用双肘支在塑料桌上，拿起一串土豆片递给江离，笑容暧昧不明，“在感情方面，你总是比别人迟钝。”
江离回怼很快，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你才迟钝呢！我就是没看出来他俩，有那点闲时间光顾着偷看你了，我……”
话一出口，江离就愣住了。
完了完了，实话怎么就顺着嘴跑出来了？
而季白却仿佛非常满意这句话，平日里最爱端着的架子不知何时放了下来，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虚虚地托着头，歪着头看着江离。
“是吗？那真巧，我有闲时间的时候也在偷偷看你。”
漆黑的瞳孔带着三分笑意，天生的魅魔又要开始发功了。
“你想死吗？看我干什么，看我会不会打你啊！”江离心烦意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竹签，一副要扎死季白的样子。
季白十分配合地装作向后躲了一下，继续说：“看你怎么转笔啊，为什么转得比我帅，看你一脸严肃地偷吃我给你买的巧克力，看你……怎么偷看我。”
“你！”江离被季白的厚颜无耻震惊，“你说什么呢？你要不要脸啊！”
“要脸有什么用？”季白垂下眼，长睫在眼下投射出一小块朦胧的阴影，“再要脸，我的主人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当年也是这样，说走就走，说换号就换号，从此和任何人都不再联系。
江离的心就是石头做的，硬的很。
“主人”这个称呼，让江离再次语塞。她怎么也想不通，当年那个堪称沉默寡言装b典范的季白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你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的主人。”江离把竹签放在桌上，垂着眼不去看季白的脸，生怕自己破功，“你再这样，我没法跟你说话了。”
“张名远说他很后悔，让我告诉你，他当时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季白突然转移了话题，听得江离眼皮直跳，“你能不能原谅他？”
“……我不怪他。他说得对。”江离移开目光，“我不是正常人，我知道。”
“什么是正常？这个世界上没有正常人。”季白的目光落在江离的侧脸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有自己的偏爱，我喜欢玩偶，你喜欢写文，我们没有任何区别。江离，别再躲着我了，我……我们都很想你……”
江离指尖微缩，并不回话。
她不得不承认，季白的话让她有一刻的松懈。
六年了。
躲起来已经六年了，说实话，逃避并没有让她轻松多少。
可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改变了她、改变了季白，那些过往的岁月就像这条即将被拆除的老街，再也无法担任学生们小厨房的角色了，青石巷的青灰色砖墙上那位不知名的大艺术家涂鸦也会被彻底摧毁，就连这家六哥烤串也会挪个地方重新开始，一切都会随着老街的拆除而烟消云散，等到十年后，有谁还会记得这条街曾经的繁荣呢？
一切都会过去。
江离站起身来，眼神落在两个穿着同样的校服、拉着手从青石巷口走出来的年轻学生身上，淡淡地说：“走吧，我吃饱了。”
江离脚步很急，好像离开了青石巷，离开了老街，离开了曾经记忆中熟悉的一切，自己就能回到现有的人生轨迹上，平静地过日子。
可季白却不允许她逃回自己的世界。他在身后一把拉住了江离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青石巷口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季白僵硬的脊背已经掩盖不住他的怒气，他手掌温热，射箭磨出的茧子粗粝，摩擦在江离的手背上，让江离的心微微颤动着。
青石巷那盏唯一的路灯不知道坏了多少年，只有银色的月光洒在墙体上，幽静又黑暗，像是在角落里潜伏着吃人的野兽。
“你干嘛？季白？季白！”江离甩开季白的手，瞪着眼前靠在青灰色石墙上、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季白喘着粗气。
季白没有回话，他伸手放在江离的后腰上，轻轻把江离圈进了怀里。
江离双手抵着季白的前胸，企图脱离季白炙热的怀抱，可还没用上力气，她就发现季白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像是在恐惧着她的拒绝。
江离试图将季白的理智拉回来，用力在他的胸肌上掐了一把：“是你拽我进黑巷子的，可别怪我耍流氓。”
季白纹丝不动，只自顾自地把她按在胸口，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耍吧，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江离觉得奇怪极了。
刚才还汹涌的情绪被季白地轻抚缓解了大半，她突然想起第一次把季白单独约出来，也是在这条巷子，那时路灯还没坏，季白站在对面满脸防备地看着她手中垂下的小猪挂件，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疑惑。
而现在，两人旧地重游，她靠在季白的怀里，摸了他他也不说话，任凭她肆意闻着他身上凛冽的绿檀与松柏味道。
“我没听错吧？”江离抽出一只手，抵在季白背后的墙上，她身材娇小，只能把手放在季白肩膀旁边的墙上，姿势看上去像一个不太标准的壁咚，“季白，如果我没想错，你又是弹琴又是念情诗，现在还把我拉进小黑巷子……你是在撩我吗？”
“嗯，撩的到吗？”季白拉过她抵在墙上的手，轻轻吹了吹，“脏。”
“嫌脏你还拉我进来！有毛病啊！”江离翻了个白眼，把手在季白的卫衣上蹭了蹭，“我以为你要跟我玩儿什么强取豪夺呢，差点就扇你了！”
“我不喜欢强娶。”季白的手重新环在江离的后腰处，“外面都是学生，不想教坏他们。”
“那你想干什么？”两人间的距离再次被季白拉进，江离的小手重新抵在了季白的胸膛上。
“我的主人，你想要我的初吻吗？”季白的语速越来越慢，可江离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只要你想，我就是你的。”
“你放开我！你……你这是强买强卖！”江离心中警铃大作，腰后的手越收越紧，她抵抗不住魅魔的诱惑，抵抗不住缪斯的堕落，银月在季白的脸上洒下了最温柔的光晕，让平日里一脸嚣张跋扈的他露出了最温柔眼神。
季白的嘴角轻轻扬起，理智在江离的脑海中逐渐崩塌。他的脸逐渐贴近，却停在她的眼前，用鼻尖轻轻地蹭过她的鼻尖，等待着她的同意。
“江离，你真的不想要我吗？亲我，以后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离觉得自己完了。
任谁都顶不住季白那张脸突然之间地示弱。
美色当前，她当不成柳下惠，她只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小作者啊！
于是她又狠狠地掐了季白一下，昂首吻上了他近在眼前的唇。
他的嘴唇和他的心一样柔软。
季白被江离压在墙上发狠般地亲着，江离没有任何吻技可言，青涩又直接，憋了口气就在季白的嘴上又亲又咬，季白也像他说的那样，丝毫没有抵抗，只是将放在江离腰后的手收得更紧，心像化成了一滩水，生怕一点点的动作就吓跑了眼前这只凶狠的小兽。
季白觉得自己快要被她吃掉了，江离咬着他的下唇，咬破了皮渗出了血，一丝腥气蔓延在他的嘴里，被滚动的喉结囫囵咽下。
江离这下咬得太狠，连自己都被吓到了，推开了浑身发软的季白，站在他对面大口地喘着气。
她觉得自己又行了。卡文的地方好像能解决了，思路突然通畅了，聪明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了！
今天算是开了荤了，真他妈想码字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离抹了抹自己嘴上残留的血丝，决定一渣到底：“校霸，你的吻技可真烂。”
身娇肉软的小野兽眼神明亮又闪烁，眼底的迷雾早已不见，声音也变得中气十足。
季白过舔舐唇角的血丝，声音带涩：“那就拜托主人以后多教教我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学习的。”
第十九章 亲完就没了？
回家的路上，江离走得潇洒又跳脱，她满脑子都是码字地冲动，让想跟她多待一会儿的季白心情复杂。
亲完就没了？就翻篇儿了？他嘴还在流血呢，好歹也安慰性地再亲一下呀……
可走出了黑黢黢的青石巷，离开了人流涌动的老街，穿过无人的窄巷，江离都没再回头看他，他也就压下了念头，安静地走在她身后。
只要有了目标和动力，江离总是这样目不斜视地朝前走，背影娇小却身形坚定，这样的她真是酷到不行ʝʂɠ。
走到江离家小区门口的时候，江离突然转身看向季白，开口问到：“季白，你为什么喜欢玩偶啊？”
“因为可爱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毛绒绒的玩偶呢？”季白说完，怔愣了一下，想起之前江离似乎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而他早就给出过这个答案。
可此刻江离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人行道的一簇不知名的花丛前，用探究的眼神深深地望着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于是季白猜测，江离想问的，也许不只是他为什么喜欢玩偶。
她是特立独行的创作者，在文章中掌控着所有人物的行为逻辑，会下意识的作为观察者审视自己，所以她想从玩偶作为试探的引子，窥探他的内心。
而他总是将自己藏得很深，这也导致他埋在心底的暗恋最后无疾而终。
如果想走进江离的心里，他要完完全全地打开自己，没有一丝保留。绝对的掌控感，会带给江离安全感。
想明白了这些，季白没有犹豫，开口说到：“其实小时候我喜欢小动物，但很多动物都不能买到，比如抹香鲸、雪豹、湾鳄、曼加利察猪……”
江离被季白逗笑：“你那么早熟啊，喜好这么精确！”
“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然后我在玩具店里看到了一只小猪玩偶，这只小猪玩偶趴在橱窗前，软乎乎、懒洋洋的，耳朵上带着一朵蝴蝶结，尾巴卷卷的。因为是玩偶，做的和现实中的动物几乎完全不一样，但是它太可爱了，可爱到我当时就走不动了，缠着我大哥把它买了下来。”
江离看着季白微笑的表情，有些惊讶于他突然之间打开的话匣子，可是季白讲述的故事过分可爱了，听得她一时之间忘记去思考季白为什么突然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而是沉浸在他的讲述中，画面感在脑海中逐渐浮现。
那是手还小小的、幼儿时期的季白，站在橱窗前，凝视着带蝴蝶结的小猪玩偶，拉住了身边的家长，用食指指着玩偶说：“要这个。”
江离“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你小时候这么可爱吗，然后呢，小猪玩偶就被你家长买下来了吗？”
“是，然后我就把它一路抱回了家，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喜欢各种各样的玩偶，拥有的玩偶也越来越多。它们跟真正的动物完全不像，却有着奇怪的治愈力，我睡觉会抱一只，看书会抱一只，哪怕出门的时候，我也会抱一只。后来我上了幼儿园，幼儿园不允许带玩偶，我就塞到书包里偷偷带着，偷偷抱。有一天，我带了一只小熊，一不小心被班里一个女生看到了，想让我把玩偶给她玩一会儿，被我拒绝了。我那个时候个子矮，也不爱说话，她坐在我的后面经常揪我的头发，还会在自由活动的时候故意踩掉我的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对我，可我也没有告诉别人，觉得忍忍就过去了。直到那天，我拒绝了她，她趁我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拿走了我的小熊，把我的小熊扔到了女厕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