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毛看热闹不嫌事大,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有人要来捡他吗?”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林植浑身战栗,跌跌撞撞跑向吧台,提了一桶酒过来。
真的很像血啊!
她朝光头的头部泼上去,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离得近的人不免被沾上液体,但见郑少没说话,在心里骂骂咧咧几句之后便当作无事发生。
林植把空酒桶扔在地上,因为头犯晕,她倚在墙边。
好难受啊,她的听觉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怎么听到警笛的声音了?”她嘟囔,现在好像又没有听见了。
“是幻觉哦,姐姐。”郑止里冒出来:“不过很快就有人找来了。”
他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跟刚才那个把椅子往人身上砸的郑止里判若两人。这变脸的速度不去参加学校舞台剧演出实在是太可惜了。
郑止里举起手机:“许姐姐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呢,还有蓝姐姐、贺学长,哦,还有你的未婚夫。林姐姐,你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真让我嫉妒。”
“我一直人缘都很好。”林植现在身体没力气,靠墙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她从小没跟什么人交过恶,如果有不喜欢的人,刚认识她就会想办法远离。
“林姐姐不该我对我说一声谢谢吗?”郑止里说:“我刚刚可是救了你。”
“如果不是你搞这出,我根本不用喝酒。”她才不会忘了谁是那个罪魁祸首:“现在我人在这,酒也喝了,你得履行你的承诺,不准说出口。”
郑止里点头:“自然,我最守诚信了。”
“不过。你到底知道他什么秘密?”搞了大半天,林植对这个事情还是很迷糊。
郑止里慢慢向她靠近,嘴唇稍一抬,就能触碰她的耳朵。
“你姐姐的秘密就是……”
林植聚精会神。
“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林植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脑袋嗡嗡作响。
这多可笑呢,跟她玩废话文学这一套。
林植还想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郑止里正经说道:“这我有什么好骗你的,许姐姐绝对是一个藏有秘密的人。”
他这一本正经的表情和他说的话产生了巨大的割裂,一个人从出生到现在谁还没点秘密呢。林植被他耍了一个彻底。
多恶劣啊,她一直提心吊胆答应他无理的条件,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恶作剧。
少女安静下来半垂着头,郑止里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她眼圈红红的,连带着眉毛也泛着浅淡的红,眼眶中带着湿意,像永远拂不开的雾将阿德勒高山上的红花晕染出新的色彩。
他不算骗她啊,许和和确实是一个藏有秘密的人,不然为什么他的父亲执意要他接触许和和,李择宜和贺远白不也是抱有目的接近许和和吗?
他不清楚原因,不明白许和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个子高?相貌突出?
一个平民到底有什么好关注的。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将林植约出来,吓唬吓唬她,如果她和许和和不对盘,他就说告诉她一个有关于许和和的秘密,如果两人关系很好,他就威胁要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无论怎样都能将她叫出来。
谁让她上次突然发疯说什么杀了她的言论,他不找回场子来,那多没面子。
林植将眼泪憋了回去,她才不让人看她的笑话。
她见郑止里似在走神,悄悄地往外走了一步,趁他不注意,飞快地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然后快速向门外跑去。
“林植!”郑止里连姐姐都不喊了,声音中带着痛色。
林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点,再跑快点。
她拉开门,却直直地撞向一个胸膛。
长发轻扫了她的脸,抬头,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长发少年出现在视线里。
许和敛抚摸了一下她被撞到的额头:“有事吗?”
林植摇头。
他随即将她往身后一带,自己走进房子。
蓝心焦急地握住她的手:“林植,你还好吗?”
她还没回答,另一个人从侧面通道走出来:“郑学弟不敢把学妹怎么样的。”
是贺远白。
林植看就他们几个人,提出自己的疑问:“我以为你们会报警。”
蓝心瞥了一眼贺远白,回答林植:“中央城的警察奈何不了权贵。”
这是中央城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这里的警察最多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贺远白微笑:“没关系,我们有自己的手段,有些纠葛现场解决更好,不然之后……”
“不然之后什么?”林植问。
贺远白的视线穿过门看向屋内:“不然之后就不好揍人了。”
伴随着这话响起的是拳头到肉的声音以及郑止里的叫声。
“许和和,你疯了吗?”
许和敛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听起来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战栗感。
“怎么?给你一拳,连姐姐都不愿意叫了吗?真是太没礼貌了。”
反光的窗户映着郑止里的脸,颧骨上青了一块,他这张最讨长辈喜爱的脸有生以来被一个女孩揍破相。
暴戾的情绪从心底蔓延,郑止里从光头男的身体上踩过去,脸色阴沉到极点:“看来许姐姐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平民,一个从下城走出来的人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站在这里对我动手。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林植腿刚一动,就被贺远白拽住胳膊,贺远白摇摇头:“学妹,你得相信许学妹。”
一个从下城那个地狱出来的人怎么会打不赢一个会点花拳绣腿的中央城废物呢?
贺远白敲敲门对郑止里的狐朋狗友温声道:“打架旁观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各位朋友不如出来和我们一起等候,你们觉得呢?”
这群人站在郑止里身后不停纠结着要不要对女生动手,被贺远白这样一喊,他们纷纷看向郑止里。
“滚!”郑止里还嫌他们碍事。
他们不好意思对女生动手,难道他就好意思吗?烦。
一群人灰溜溜地走出去。
林植担心许和敛,他擅长运动是一回事,但谁能保证打架不受伤。
林植道:“他一个女孩,让他去单挑,你们真的放心吗?”
蓝心摇摇头:“这样确实不行啊。”
林植点头:“对啊。他一个女孩儿。”
下一秒,蓝心手一快,直接将旁观者贺远白一把推了进去,眼疾手快地关上门。
“贺学长,还是你上吧,就别为难许和和了。”蓝心喊。
林植目瞪口呆,为蓝心竖起大拇指,真虎啊。
这架没打多久,十几分钟后,门开了。先出来的是贺远白,进去什么样出来什么样,林植怀疑他根本没动手,但见他一贯的温和轻松,林植紧着那口气就松了。
这就说明许和敛也没事。
然后出来的是郑止里,除了颧骨有伤外,他的眼睛肿了起来,衣领被扯坏,走路有点瘸。他出来时看了林植一眼,又很快瞥过头。
他的跟班们围上去,他没好气地说让他们滚。
他离开得很快,几乎没有停留。
粉毛和另一个男生进去将光头拖了出来,直接丢在地上。
粉毛还处于乐呵的状态,很没心没肺地说:“我这光头兄弟一家都很喜欢下城,想必下城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好地方吧。”
贺远白眉目温润:“下城确实是个好地方。”
要是不知道下城是什么地方的人真会信他们两人的鬼话。
林植探头往里看许和敛,他除了长发微乱一点,其余看上去没什么异常,脸色一如既往地没有血色。
他走出来,忽然拉着林植的手往前一带。
林植呼吸一滞,被他揽在怀里。
脖子很痒,有温热的水珠沁在她的皮肤上。
是眼泪吗?
林植微微睁开他的怀抱去看他的眼睛,棕色的瞳孔微微闪过水光,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打架打哭了?不太可能。
“你还好吗?我真的没事。”林植注视他的眼睛。
她知道,他会担心她。他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是这个书里世界最亲近的人。
“我有事。”许和敛说。
“怎么了?”
许和敛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尾线条下垂,看似面无表情又好像什么情绪都在里面。
“别让我担心了。”他的嗓音微微沙哑:“我上天台都没你这吓人。”
到底谁更吓人啊?林植不服。
许和敛将下巴重新搁在她的颈窝间。
“我现在很臭,很大的酒气。”林植试图打断这暧昧的拥抱。
在外人眼里,两个女生抱在一起会很奇怪的吧。
“没关系。”许和敛摇头。
那好吧!林植一动不动。
三米外,蓝心双臂交叉搂着用奇怪的眼神的看着他们两个:“林植和许和和这是?百合山上百合开吗?”
一旁的贺远白装作听不懂她说的话:“种满百合的山一定是一座很漂亮的山吧。”
第15章
林植任许和敛靠了一小会儿,她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推开他,跑到垃圾桶旁哇啦哇啦吐了起来。
许和敛的神色无比精彩,蓝心指着许和敛说风凉话:“哇,你把她抱吐了。”
“百合花正在凋谢。”贺远白不知道想到什么。
林植吐完之后扶着墙,颇为无语道:“什么呀,我是喝酒喝得反胃。”
许和敛进房子拿了一瓶水出来,林植漱好口,嘴里的异味被消除。
打死她,以后她都不会再喝酒了。
“许……”林植把和敛两个字吞了回去,唤了一句:“妹妹,你走近一点。”
林植侧靠在他身上,又说了一句:“抱歉。”
“你又要吐了吗?”许和敛问。
“不。”林植摇头:“我是要晕了,跟你打一个报告。”
三秒后,林植直接栽倒下去,长发少年稳稳搂住她,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她太累了,头晕眼花。撑到现在已经是尽力了。
林植睁开眼睛,病房空无一人,这是她上次住的vip病房,房间布置一模一样。
她的手机躺在枕头边上,她打开手机,上百通未接电话,大头来自许和敛,剩下的分别是蓝心,贺远白和李择宜。
竟然有李择宜,他分明在礼德斯宴会之后不见踪影,据说是跑到某四季如春的国家旅游去了。
林植打开和许和敛的短信界面,在赴约郑止里的恶作剧酒局之前,她给许和敛发了四条短信。
她怀疑许和和有隐藏身份,那就是许和和有可能是江河集团已故继承人江安女士的儿子江和敛。
现在,林植看到了许和敛的回应。
许和敛:江和敛是谁?
五分钟后,许和敛回:我知道他是谁了。许和和不可能是江和敛。
再后面,是许和敛连发很多短信问她在哪儿。
就在林植思考为什么许和敛笃定许和和不是江和敛的时候,门开了。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长发少年走了进来,黑色长发随着他走路的姿势而浮动,雌雄莫辨的一张脸,冷淡起来生人勿近。
林植已经很难将他和大明星许和敛看成是一个人。明明是同一个人,拥有同样的记忆和习惯,但四年前的许和敛和现在的许和敛差别太大了。
“在想什么?”许和敛已在凳子上坐下。
林植顺口而言:“在想蓝心和贺学长去哪儿了。”
“在客厅。”许和敛说。
林植后知后觉,对哦,这个医院的vip病房就等于两室一厅。
“说起来,你为什么笃定你穿的许和和不是江和敛?”林植想起这个问题。
他似走了神,视线落向窗外,又没什么表情地移回来:“因为江和敛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吗?一个未曾在原著里有过半字描写的天才般的人物竟然实打实地是个炮灰?
林植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
她的动作起伏过大,许和敛江将她的被子往上提了一下:“我直接问的贺远白。江和敛不是失踪,他也在失事的那辆车里,和他母亲一样,当场死亡。江河一下两个继承人都死了,势必会引起动荡,江和敛的父亲唐传格为了稳住局面,谎称江和敛失踪。”
林植一下不能回神,她在那里疯狂开脑洞,结果冒犯了死去的人。
死亡和失踪,比起失踪,直接消失于这个世界上更难以让那些期盼他活着的人接受。
难怪蓝心不知道这个消息。
许和敛道:“死亡未必不是一个好结局,如果失踪的话,一定会面临很多不好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情形太多了。”
他棕色的眼瞳定定地望着她,她看不懂,但是她的心情却低落起来。
“很有道理,希望我身边的人不要正值青春年华的时候遭遇这些。”
许和敛听罢,嘴角漾起弧度,坐姿稍显随意起来:“谈谈你,郑止里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要一个人独自去那里?”
林植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我是被郑止里耍了。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愚蠢?”
“不会,我相信你是事出有因,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林植垂下头:“郑止里说知道你的秘密,让我一个人去。你的任何秘密都不应该被这样曝光。”
对方静默一会儿,她感受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头顶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别管了。”
“为什么?”林植问。她不可能做到坐视不理的,换作是他,他也会一样。
“你也可以去问郑止里为什么活得不耐烦?”他语调闲闲地道。
“……”林植抬头,为什么许和敛总能突然冒出一句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
许和敛继续道:“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不耐烦的人太多了。”
林植回敬他:“这句话也送给你,恳请你,不要有不好的念头。”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两人的眼睛对视,她又偏过头。
她现在真的很容易对许和敛心软呢,总会因为他某个动作某个眼神而触动心神,一时心神不宁。
忽然,她的脸颊被许和敛用两指夹住,他没用力,她却随着他的动作侧过头看着他。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打我电话打不通的情况。”许和敛正色道,神情像是在发什么庄重的誓言。
林植呆呆地望着他,答应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