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川爷爷就是在这座山上出的事。
小夏憨厚一笑,白牙十分抢眼:“房间里洗漱用品热水都有。生意不好,平时就我奶奶和一个煮饭阿姨看着,她们现在已经睡了。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你们见谅。”
经过一天的相处,小夏知道喻川这两位从中央城来的朋友不是什么格外挑剔的人。
“麻烦你了。”林植说:“你快点过去陪着喻川吧,不要让她一个人。”
“好,那我先走了, 你们有急事的话给我电话。”
小夏举着手电走进夜色之中。
“青梅竹马, 倒挺让人羡慕。”李择宜感叹一句, 他侧过脸,面对光的那半张脸英俊蛊惑。
“羡慕的话也来不及了。”林植掰了手指头:“除非你年轻个十几岁, 从幼儿园或者小学的时候开始寻找小青梅。不过, 小孩子能懂什么?过家家的新郎新娘。”
李择宜觉得她这样子很可爱,但其实林植只是寻常表情。
“你有小竹马吗?”他好奇地问。
“我?”林植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我幼儿园的时候有个小男孩把他妈妈最喜欢的珠宝项链送给我了。我拿回家,我爸可生气了,直接联系小男孩家长还回去。
那项链是小男孩妈妈以后给儿媳的。她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之后哭笑不得, 还财大气粗和我爸说不用还。我爸肯定不愿意。”
李择宜嘴角弯起:“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幼儿园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后来。”
后来啊, 她和那个小男孩高中时又遇上了,那个人就是许和敛。那个时候他们早已忘记了那段过往。
她和许和敛谈恋爱之后, 许和敛带她回家见他妈妈,他妈妈将那条项链送给林植当见面礼。有一次,林植在家戴在脖子上,被爸妈瞧见了。
她爸妈盯着那条项链,越看越眼熟,方牵扯出那段幼儿园的往事。
听到林植说没有后来,李择宜点了一下头:“也是,人和人之间哪那么多的后来。早点休息吧。”
店里除了他们两个,没其他客人,林植拿着小夏提前给她的房间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门有些老旧,推动时有吱嘎响的声音,房间里面布置简陋,但打扫得很干净。
没有空调和地暖,林植打开了小太阳取暖器。
零点已过,从昨晚到现在,她就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她的身体很困乏,但头脑却很清醒,从手机里调出之前蓝心发给她的语言工具书,按着音标开始背单词。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深更半夜,一个女生披头散发坐在飘窗的垫子上念念有词。
窗外是瑟瑟风声。
“咚咚。”门被敲响了。
林植的心脏一抖。
“前未婚妻,你睡了吗?”
只有李择宜会这样称呼她。
林植穿好拖鞋去开门。
李择宜的脖颈间搭着白色帕子,头发微润,身上是和林植同款的橙子味沐浴露的香气,是客栈里的。
他的黑色睡衣外套了一件大衣。
这人真的很喜欢穿大衣啊。
林植初见他时,他的穿衣风格更偏向于花蝴蝶。
“我刚吹完头发,房间里的灯坏了。”李择宜解释。
现在这个时间不好叨扰小夏的奶奶。
李择宜的房间就在隔壁,林植按了两下开关,只要开灯,灯光一闪一闪,很像鬼片现场。
她索性关了灯。
黑暗的房间中,仅有手机手电筒的光亮。
“我能在你的房间打地铺吗?”李择宜开口。
现在换其他房间势必要吵醒老人家拿钥匙。
“啊?”林植疑惑。
一是她觉得男女有别不太方便,二是现在已经深夜,反正睡觉会关灯,眼睛一闭再一睁,就是天亮。
“我晚上习惯开灯睡觉,不然会睡不着。”
鬼片现场的灯光效果,开灯更睡不着。
李择宜眼底的青色很明显,林植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李择宜需要开灯睡觉,她睡不着开灯背单词,刚刚好。
房间很小,如果睡飘窗,李择宜会睡得很憋屈,只有床尾,也就是电视机下方还有足够大的地方。
每个房间都用备用被子,地上有湿气,铺了两层,盖一层刚刚好。
明天得把铺地上这两层被子的钱给小夏。
房间里多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林植的前未婚夫,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私人空间被人入侵了。
林植甩了甩头,压下不适感。
“你还不睡?”李择宜的头部陷入柔软的枕头里,钱多得可以当纸烧的礼德斯二公子李择宜从没有过打地铺的经历。
“我背会儿单词。”林植承认她这个行为是有点疯癫:“我睡不着。你不要说单词还需要背这样的话,我语言天赋一般。”
精通八种以上语言的李择宜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
“我有跟你说过类似的话吗?”李择宜微笑。
“当然有啊,你忘了而已。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很有语言天赋,但他从来不会说打击我的话。”
师哥只会说:学不会没关系,我以后给你当翻译。不过,你要付我报酬,我想要你帮我摘一颗天上的星星,这条件不为过吧。
“你是指江和敛?”这是李择宜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人。
林植:“他?哦,对,他也厉害。”
蓝心话里的天才,但那个时候她没有太在意。
江和敛活着回来,最开心的是对江女士无比崇拜的蓝心吧。
林植的回答让李择宜心情好了一些:“你即使学不会也没关系,我以后免费给你当翻译,不过,你要付我报酬,帮我摘一颗天上的星星,这条件不过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地板的原因,李择宜的头突然刺痛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正常,仿佛只是错觉。
林植则在怔神。
“择宜哥。”她唤他。
“怎么了?”
“你知道穿书吗?意思就是一个现实世界的人突然穿到她以前看到的一本小说里,成为小说世界的一员。”
“我第一次听说。”李择宜调侃:“这是我和你们之间的代沟吗?”
林植咬咬下嘴唇。
对啊,择宜哥怎么可能会是师哥呢,他们是有些地方很像,比如说声音,会很多种语言,绘画水平也很好。
但是师哥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这也是林植一开始就排除两人不是同一个人的原因。
那就是师哥很喜欢把“男德”两个字挂在嘴边。
那模样就像是纯洁烈男要誓死守护自己的贞操。
很明显,两人价值观完全不一样。
而且她之前问过李择宜梦里女孩的特征,和自己也对不上。
之前不是已经试探过了一次吗?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林植若有所思。
“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提了一句摘星星而已。”
李择宜的声音打断林植的思维。
林植说:“你直接花钱买一颗命名不就好了。”
“但是我就喜欢别人为我摘星星。”
“不是困了吗?快睡吧。”林植不想聊了。
她继续看单词,但心思已经没有在单词上,她的思维在放空发呆。
李择宜闭上的眼睛很快又睁开。
在林植没有看他的时候,他看了她许久。
眼前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他好像也曾经专心致志的盯着一个女孩的侧脸,看着女孩凝神专注于笔下,在A4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关键词汇。
专注一会儿后,她会走神,然后又恢复学习状态,循环往复。
她说:“师哥,你快帮我看一下,我论文第三章的标题是不是和前二章标题的逻辑不一样?”
李择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梦一直在延续。
导师办公室,他弯腰看她的草稿:“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逻辑是一致的。”
他太想看清楚她的脸了,所以他将小师妹连人带椅转了过来。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他贪婪地用眼睛描摹她的面部轮廓。
但是没用的,只要一醒,他就会全部忘干净。
办公室这时门开了,导师走进来,看见两人这姿势意味深长的笑了:“要我说,你们俩成一对也不错,以后我还能少给一份份子钱。”
导师是最先磕他和小师妹的,有一次他没去办公室,导师突然问小师妹:“你师哥怎么还没过来?”
小师妹顺口答道:“在路上。”
然后导师就笑了:“你怎么知道他在路上?你和他聊天很频繁?”
这纯属一场误会,但是导师由此上了心。
听到导师说份子钱的事,小师妹说:“我刚失恋呢。”
导师嘴巴不客气:“你失恋了,你了不起。”
导师心心念念想和她的大明星前男友喝一次酒,把人灌醉,酒后看人品。他又怼另一个不成器的:“你守男德,你也了不起,好歹带一个女孩过来给我看看。”
梦里的李择宜说:“没有,不带,我就喜欢守身如玉。”
他就想为小师妹守身如玉。
可小师妹刚失恋呢。
李择宜惊醒。
第67章
天微亮, 窗外起了很浓重的雾,房间的灯还亮着,床铺上不见人影。
他记得梦里发生的事情, 却还是记不起她的脸。
怅然若失, 浑浑噩噩。
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他对她的爱意与相貌无关, 与打扮无关, 他热切地喜欢着这个梦里的女孩,喜欢她的鲜活,喜欢到宁愿抛下现实世界所拥有的一切。
地铺的滋味并不好受,后背就好像是被压路机压了一百遍。
地铺,这是礼德斯二公子睡过的最糟糕的条件。
李择宜花了几分钟稳住心神,整理好自己后,走出去。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他李择宜绝对不是狼狈落魄的。
院子里,依旧是浓雾弥漫, 地上的杂草上压着白霜, 有小孩的欢闹声, 林植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夏奶奶,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 你手真巧啊。”
他走近了方才看清楚情形, 屋檐下,林植在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梳麻花辫。三个小孩在用树枝扒银白的霜。
李择宜从兜里掏出几块糖给他们分了。
“好俊的小伙儿。”夏奶奶夸赞,好像旧时代的有钱少爷,有着说不出来的贵气。
夏奶奶从年轻到老都是爱美的人。
“感谢您夸赞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这边辫子好像歪了一点。”李择宜指着左边。
“是吗?”林植来到正面进行左右对比:“好像是有一点点。”
夏奶奶笑了:“哎哟,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林植依言稍微调整了一下, 李择宜再吹毛求疵,她也不改了。
“你多久起床的?”李择宜问林植。
他本来想问, 你起床为什么不叫我?但是这句话在外人耳朵里听起来多少有点暧昧。
“比你早半个小时吧。我已经吃了早餐。”
林植总共才睡了三个小时。
太强了,有时候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时而昼夜颠倒靠一口仙气活着,时而一觉睡不醒直接睡成一头猪。
“早餐是什么?”
“面条。味道挺不错的。”
夏奶奶听着眼前这对看起来很般配的男女之间很寻常的对话,嘴角浮起微笑:“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呢,老婆子我想讨一杯喜酒喝。”
实在是这对小情侣看上去实在太过养眼,换别人,老人是突然生不出调侃心思的。
孙子说,他们是未婚夫妻。
昨天晚上给安排了两间房,结果还是住在一起了。
惭愧,这也有自家招待不周的原因。
这个问题问得林植很尴尬。
李择宜笑吟吟。
“好啊,如果我和我前未婚妻有朝一日能够重归于好的话。”
这下轮到夏奶奶陷入沉默。
刚磕上cp,结果被cp告知他们已经BE。
夏奶奶摆了摆手:“我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别让自己后悔。”
林植当然不会后悔。
不久之后,李择宜才体会到什么是后悔莫及。
喻川的爷爷在今天上午被葬入到他以前所说的一片风水宝地里,唢呐声响彻云霄,喻川披麻戴孝重重地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
林植和李择宜也为老人上了三炷香。
喻川现在还不着急回中央城,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晴,会出太阳。
她说:“我爷爷以前很喜欢登山,但年纪大之后,到过最高的地方就是半山腰,我想带着他的衣服去雪女山看一场日出。”
这对喻川有特别意义。
小夏自然会跟着去。
“你去吗?”李择宜问林植。
林植说:“去啊,我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从山下到半山腰有一条公路,可以开车上去,之后便要沿着石梯向上走。他们约定第二天凌晨三点出发。
回去路上,李择宜换了一个位置,为林植挡住风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