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娥神秘一笑,问他怎么不关心自己前世的夫人是谁?
“我不会有夫人的,他说我是天煞孤星,克己害人注定无妻无子...”他在离家那一日,上午得知身世,下午得知命格,连夜到了霍家,被舅舅丢到军营自生自灭。
他也和前世的李吟娥一样想过死,可神棍说他九十九岁才会死,劝他不要做无用的尝试。
“可你这辈子有我了。”李吟娥抱着他,一遍遍呢喃着爱意。
“嗯,他也说我命格改了。”裴似说道。
一个早知天命一个已知余生,两人醒来后,更加坚定要跟随福王。
在李吟娥的记忆中,前世瑞王没有造反,老实去了封地,杜家攀上了长公主,二房做了二品官,大房的丝绸铺开遍卫朝。
今世出了两个岔子,一是裴似来了金陵府,二是杜家和瑞王勾结在一起了。
“不对!只有我是意外,杜家前世就应该和瑞王勾结在一起了,只是少了兵权,所以没有造反。”裴似听她说完前世之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已调查杜家近一年,他们和瑞王应在五年前就搭上了。
“也对,前世我刚嫁进去一年,就被他们关在节妇堂,晚间看管不严,才有机会偷偷出去听墙角...”李吟娥面上染上悲伤,奴仆们只会说府中之事,造反这种大事定然只有几人知晓。
裴似看她神色悲伤,暂停了这个话题,他们的新婚之夜只剩今夜,明天一早她就要回杜家。等李吟娥觉得哪里冷时,衣裙已被他脱了个干净...
郎君精力太好,有时也是一种烦恼。
翌日,天色放晴,五位为太后抄写佛经的女子走出各自的房间。
李吟娥被他折腾到半夜才睡,一早起床,面如土色,眼下发灰,倒真像诚心抄写的样子。
“这是谁家的夫人?看得出来很诚心啊!”裴似路过她面前,还诚心诚意夸了一句,二老爷跟在身后,与有荣焉,说这是他守寡的侄媳妇。
“民妇谢裴大人夸奖!”李吟娥恭敬行礼,把垂文抄好的佛经递给他。
裴似翻了几页,不停夸赞,说写得不错。
杜家的马车等在府衙外,大奶奶已从二老爷随从口中得知李吟娥被知府大人夸奖一事。
回府时,夸杜家有她,真是祖上积德。
一连被人折腾三天,她回房时倒头就睡,睡至午后,发觉身上黏腻,才想起昨晚没沐浴,赶忙让菘蓝送水进来。
她的身上有大片的红印,菘蓝送水进来看见这一幕,哭着问是谁欺负了她?
“菘蓝,没人欺负我,我自己愿意的。”话虽这么说,看着身上的红印,她真是烦死他了,昨夜再三求他轻点折腾,结果这人跟没长耳朵一样。
“大少奶奶,是裴大人吗?”菘蓝记起她这几日都是府衙。
“对,我跟他成亲了,等以后离开杜家,我带你去他家,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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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宝宝元旦快乐~
第25章 收拾婆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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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当后,李吟娥带着菘蓝去了后院。
等暮色沉沉,倦鸟归林,她拿出香烛纸钱在一处角落烧了起来,菘蓝立在一旁,神色紧张,四处张望。
风吹起化为灰烬的纸钱,传说这代表着亡者收到了生者的思念。
附近似有脚步声经过,菘蓝着急忙慌熄灭了还未燃尽的香烛,拉走了小声哭泣的李吟娥。
“大少奶奶,咱们还是快走吧,若是让大奶奶发现我们在此祭奠芫花,怕是...”菘蓝扶着李吟娥,言语间满是害怕。
“菘蓝,我只是可怜芫花,若她未出事,下月她的生辰应是可以双喜临门的吧。”
“大少奶奶,你莫提了,大奶奶不准你提芫花,你忘了吗?”
一对主仆说起芫花,俱是泣不成声,最后相互搀扶着回了雁月堂。
等她们走后,后院的角落走出一人,默默将菘蓝踩熄的香烛又点燃,烟雾飘起,他对着无人的角落,低吟了一句:“芫花...”
戏唱完,李吟娥回房躺在床上等裴似过来。
左等右等不见人,垂文跑来说:裴似他爹定远侯来了,他正烦心应付着呢。
早间刚送走心上人,裴似正欲打发走等他的官员,就回房睡觉。然而一转身,他明面上的爹,定远侯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府衙外传来:
“孽子!”
定远侯来此,原是顺路,本想见儿子一面就走。
但一看到裴似一脸无所谓的死样子,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耳提面命,喋喋不休说了一整天,到晚间了还不走。
这边他爹没有走的意思,那边自己的夫人还等着,急得裴似抓耳挠腮,悄悄给垂文递眼色,让他去杜家报信。
“孽子!你到底听到没有?”定远侯已说了两个时辰,结果一看自己的儿子,早已神思飘远,坐在椅子上嘿嘿傻笑,怒而拍桌质问。
“爹,你不累吗?要不您喝杯茶继续?”裴似正重温洞房花烛夜的美妙,被一声拍桌声吓到,回神才发现他爹一直盯着他,遂唤来小厮端来茶水。
为表孝顺,还亲自恭敬地递上茶水。
“今年中秋家宴,你必须回家!我和你叶姨帮你说了一门好亲事,你回家正好看看。”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定远侯才缓缓说道。
他虽中年发福,但年少时也是海陵府出了名的美男子,说这话时嘴角弯弯,依稀可见当年的俊美丰姿。
“爹,我娘还在府中呢,我的终生大事需要一个姨娘帮我操心?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不复好言好语,裴似的声音快速冷下来,脸阴沉着看着他爹,眼神似刀子,一刀一刀,刮得定远侯不敢再说一句。
话是聊没了,人却不肯走,坚持要在他的府中住一晚。
裴似心情郁闷,吩咐扬采带他爹去厢房安寝,自己跑回房间抱着李吟娥脱下的婚服生闷气。
亲爹是个大神棍,假爹是个负心人,裴似时时万幸自己亲娘是个正常人...
没有裴似的第一晚,李吟娥睡得极其舒畅,无人折腾她、无人与她抢被。她这一晚,直睡至天光大亮。
睡好了,自然该去「钓鱼」。
一进松柏堂,德音便迎了上来,原是昨日二老爷晚间来松柏堂请安时,顺口说了句裴知府夸赞李吟娥之事,老太爷一早嘱咐她去请人,结果刚出门就撞见李吟娥,真是巧了。
“大少奶奶,我们昨夜偷听到,他们想推你去做节妇...”德音走在李吟娥身侧,低声快速说道。
李吟娥笑得云淡风轻,前世,她在松柏堂跪着听训时,常常偷看缝隙间偶尔冒出的杂草,她和它们一样静静地活在这世上,身如浮萍,命如草芥,被人捏着命,随时可杀可弃。
重活一世,他们竟还以为她是前世任他们威胁的女子,真是可笑至极。
她们到时,琼音在研磨,老太爷在桌案前奋笔疾书,停笔后吩咐两个丫鬟将写好的字展开。
一笔而下,草书挥洒写就的「贞洁烈女」四字跃然纸上,观之若脱缰之马凌空而来,又似蛟龙飞天闪转腾挪。
“祖父真是写得一手好字!”李吟娥诚心夸赞,杜家这位老太爷善草书,前世今生,在草书的造诣上,鲜有人能胜过他。
只是字是好的,心却是坏的!
“你可知这四个字的意思?”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银须垂胸,慢慢开口,看着在笑,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李吟娥。
“祖父,我知但我不会做!”李吟娥嫣然一笑,凝视着眼前这位杜家的主心骨,跟老太爷这种伪善之人绕圈子无用,越装傻越可怜,他只会越觉得他高高在上,你将任他欺凌。
“你!”老太爷在杜家说一不二,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反驳他,当即气得咳嗽起来,胸腔起伏不定,琼音站在他身后,不耐烦地为他顺气。
“既然祖父今日身体不佳,吟娥便不叨扰了~”说完,她端庄地行礼告退。
德音追出来,把老太爷那幅“墨宝”交给她。
“谢谢德音姑娘,吟娥定会好好琢磨这四字!”她慢慢接过那张纸,等房中咳嗽声再次响起时,她低声说了一句:“我的事,便拜托两位姑娘了。”
“放心吧,大少奶奶~”德音与她相视而笑。
春去远,夏始长,杜府各处绿肥苍翠,杜礼前几日被李吟娥送去了私塾,今日得空回来,提着一包果脯,兴冲冲准备去找她,到了门口却被菘蓝拦住,说裴大人在。
“老师今日怎还未走?”杜礼看向院外,已到巳时末,往常应早就走了呀。
“才来...小少爷,你午后再来吧。”菘蓝嘴上说的是午后,心里想的却是这两人今日估计不会出门了。
等杜礼回房后,她坐在房外叹气,就小姐这身子,哪经得起裴大人的折腾。
炉中燃起返魂梅,闻之宛如冬日寒梅返魂而来,裴似坐在床上拿着那副字端详,唇边带笑,却笑得极其阴冷邪佞,躺在他怀中的李吟娥抬头瞧见那抹笑,硬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找死。”裴似声音阴沉,说这话时随手将纸扔在地上。
“下一个就是他了。”李吟娥看那张纸随风落下,龙飞凤舞的四字满目望去都是“死”,竟找不出一个“活”字。
多么可悲至极,节妇旌表的是女子,但女子守节为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夫家。
前朝,女子一人守节可免家族男丁徭役;到了本朝,施行立坊立碑立祠,而这般的殊荣,从前只给那些英勇殉国之人。
多年前,一位才能平平之人因一门三节妇的“佳话”,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不到十年,六品小官直上青云,成了当朝丞相。
杜仲武便是此人的得意门生,他们逼她守节,不过是想重复那位丞相的官运罢了。
前世,杜家人踩着她的血肉成了金陵府的世家大族,而她命不由己,就算被杜延杀死,大约还要给她安上一个“自愿”的名头。
日后青史留名,世人只会道杜家簪缨世家满床笏,哪会知寥寥一笔带过的杜李氏是何人?
他们想让她死,她却已经帮他们想好了死法。
正如菘蓝所料,这两人果真直到晚间都未迈出房门。杜礼来过一趟,见门还关着,隐约猜到出了何事,捂着嘴偷笑跑回房间看书去了。
只苦了菘蓝,一下午都守在院中帮他们把风。
李吟娥好奇定远侯来此为何待了一天便走?裴死提及此事就火大,早间他这个爹,还赖着不走,说今晚与他彻夜长谈。
他只得搬出他舅舅,说霍将军明日要来,让他爹不如再多留一日,与霍将军把酒言欢。
定远侯一听霍将军要来,当即出门招呼随从走人。
“定远侯这么怕霍将军吗?”李吟娥扑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
“我舅舅二十年前,差点杀了他...要不是我大哥拦了一下,怕是他就命丧当场了。”裴似低头见她笑得欢畅,亲了一口后,才娓娓道来。
当时他三岁,他爹趁霍家被先帝猜忌之际,偷偷写了奏折,要将叶姨娘抬为平妻。
他舅舅得知此事后,提着剑带着部下闯定远侯府,差点将他爹斩于剑下:“大哥在旁大喊了一句舅舅,我舅舅这才停下。”
“因杀这样薄情寡义之人而死,不值当,万幸霍将军没有意气用事。”李吟娥前世从旁人嘴里听到过定远侯府的荒唐事,定远侯裴缙宠妾灭妻,以致海陵府之人皆知叶姨娘不知裴夫人。
“哦,他杀了我爹也没事,霍家有块御赐的免死金牌。”裴似语气欢快,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夜色如墨,后院的树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李吟娥带着菘蓝再次来此祭拜芫花。
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唯有白烛燃起的亮光,一对主仆低声交谈,丝毫未注意旁边的树后有一截男子的衣角露出。
“菘蓝,我良心难安啊。”李吟哦哭得哀伤,说近来总梦见芫花,若自己当时不多嘴说那一句,也许芫花就不会死了。
“大少奶奶,怎么能怪你呢?芫花还在时,大奶奶就...”菘蓝话未说完,便被李吟哦捂住了嘴。
“我已失了芫花,若让娘知晓你已知道这个秘密,你哪还有命?”李吟哦厉声质问,声量渐高。
树影摇曳,似有人来了,一对主仆提着灯笼赶紧离开。
临走前,李吟娥叮嘱菘蓝,说明日有人要来把芫花用过的旧物丢出去,让她记得收拾一番。
“大少奶奶,芫花临死前帮五少爷绣了一个荷包,奴婢要交给他吗?”
“芫花与五弟的事,莫要再提,这荷包就丢了吧...”
人影走远,杜宗州从旁边走出,方才她们说话间提到了他娘的秘密,难道芫花的死和他娘有关系?他百思不得其解。
又听这二人说芫花为他绣了一个荷包,他暗下决定,准备明日去拿。
不远处的李吟娥与菘蓝吹灭灯笼的光亮,看杜宗州站在她们祭拜芫花的地方。
“大少奶奶,他会来吗?”
“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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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收拾婆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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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露,几颗稀落的残星尚挂在天上。
菘蓝一早起床去开雁月堂的门,却见五少爷杜宗州站在院门外,不知等了多久。
“五少爷,大少奶奶还未醒...”她嗫喏着说,手扶着门框,不知该不该让他进去。
“我不是来找大嫂的,芫花的房间在哪儿?她以前从我书房拿了一本书,昨日书的主人催我还呢~”杜宗州挠挠头,向她解释。
原是这样,菘蓝侧身让他进来,又带着他去了芫花与她的房间,向他指了芫花惯常放东西的柜子后,便借口要去服侍杜礼离开了。
杜宗州独自在房间中,四顾之下发现一张空置的床上放了一个行囊,其中露出的衣裙一角正是芫花爱穿的绯红色,他走过去打开行囊,翻找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个精致的荷包,中间绣着一个「州」字,外间缀以几朵花。
眼泪滴落在荷包上,他正看得入神,窗边有两个丫鬟的声音响起。
“这雁月堂有个丫鬟去年得罪老太爷被打死了,对,就是以前住这间房里,叫什么芫花的。”
“哪是得罪老太爷死了,是得罪大奶奶被除掉的。这事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
这句之后,声音停下,不多会儿,交谈声再次响起。
“这丫鬟怀了五少爷的孩子,大奶奶容不下她,借刀杀人呢~”
“不是都传是琼音告密引来老太爷的吗?”
“这事发生在房中,那荣寿堂一天到晚都有人守着,琼音又不是神仙,怎么听得到房中所说之事,是大奶奶提前知会了老太爷!”
其中一人听完,不解芫花怀了五少爷的孩子是好事,大奶奶为何容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