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歌姬站在圆球旁,面色茫然,朝他们看来。
她看向五条悟:“刚才看到什么了?”
五条悟带着不解,说:“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女生,黑发黑眼。”
“是敌人吧,从莲的反应来看。”夏油杰说。
家入硝子掏出手机,找到了夜蛾正道的号码。
*
五条悟看到了全程。
从那个女生拉住虎杖的瞬间,他就将六眼的感知聚焦到虎杖和女生之间。
“莲酱,”女生笑得温婉,是他在无数世家女性脸上见过的那种笑容,“好久不见。”
虎杖的表情,从一片空白——
六眼只捕捉到了咒力残秽,但虎杖确确实实原地消失,不知瞬移到了哪里,再度以同样的姿势瞬回原处,打落女生的手。
——到冰冷的愤怒,只用了不到0.2秒,瞳孔收缩成杀气凛冽的一点,暴动的粉红色咒力炸开,掀翻了桌椅。
他在咒力暴动的瞬间拉住了家入硝子的衣领,每周末的大逃杀成功把优先保护医护人员刻入受袭时的身体记忆,另一只手按住夏油杰,夏油杰反应迅速地抓住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带着所有人瞬移到安全地带。
硝子打通夜蛾的电话时,他回忆着六眼看到的景象。
这个天气穿着能遮挡脖子的立领不奇怪,穿长袖和戴手套也不奇怪。但是——
“那个女生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涂了粉底,连这里都有。”他说着,指向肩颈交界。
五条悟顿了下,接着说:“粉底没遮住她额头上的痕迹,那好像是一道缝合线。”
*
虎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她单方面认定的对手,羂索,究竟想要做什么。
逼迫人与咒灵——制作九相图,夺取加茂宪伦的身体,可以解释成想要得到赤血操术,疯狂科学家的实验,为十年后准备可受肉的咒物。
以弱者的姿态陪伴夏油杰度过国小国中近六年,潜移默化地将“要保护朋友,因为他看不见让他感到难受的咒灵,因为自己是强者”的基于强弱思维的正论灌输给他,可以解释成催化夏油杰性格定型,为之后摧毁他的精神,促成其自毁并夺取咒灵操使的身体做准备。
生下虎杖悠仁,给两面宿傩准备的容器,等到虎杖悠仁成长到三秒五十米,确认作品符合预期再设计圈套逼他主动被宿傩受肉,可以解释为他在完成千年前与宿傩的束缚,往己方天平押注。
羂索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皮套,可以用他苟了千年的习惯来解释。
死灭洄游……她不太了解,好像是一个咒术版大逃杀游戏?作为游戏制定者,羂索看戏,当混邪乐子人?
等等,乐子人。
这么一想,好像完全能说得通。
换皮套,尤其是术师的皮套,这不就是集卡集技能攒时装吗。
生养悠仁,陪伴夏油杰,真实版的养成游戏,只是养成的一个是宿傩的容器,一个是咒灵操使皮套时装。
人与咒灵的结合,只是第四天灾的乐子,生下的结晶没能达到预期宣告乐子结束,制作九相图扫了个尾。
至于身体是个脑子,乐子人哪里会怕自己变成一个乐子。
所谓第四天灾,就是目的导向的追逐奖励不择手段的群体,有任务做任务,没任务找乐子。
说不定是刀剑神域那种,登出游戏失败,自此被困咒回游荡千年造乐子。
她和羂索一个是日常发疯的穿越者,一个是苟到极致的乐子人,说不定相性不错。
如果能合作,她不缺可造的乐子,羂索不缺能看乐子,她想实现全员术师,羂索想创造新世界,一个有实力,一个有布局,她连脑子都不用动了,直接靠外置大脑躺平,达成大家都是咒术师的快乐结局,进入养老度日阶段。
所有基于可合作线的计划B都在见到“藤原铃”的那一刻被撕烂了。
“她”仰着头,微笑着。
“她”怎么敢、怎么敢从她的眼皮底下盗走铃的身体,怎么敢以这副原主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亵渎死者——
“领域展开——”
绝不原谅。
“「佛劫葬禅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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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わたし)、僕(ぼく)、俺(おれ)都是日语中男性的自称“我”,高专悟用的是俺(おれ),翻译是“老子”。
*禹功双壁断,佛劫万龛重。——《潞公游龙门光以室家病不获参陪献诗十六韵》司马光
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宋】陆游
真的服,脑花真名的第一个字一打出来就乱码,就说怎么文案主配角栏那里总是出问题,就是【乱码】索第一个字搞的鬼。但是正文里打出来后看预览又没有乱码
第39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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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6月□日 东京吉祥寺「a tes souhaits!」甜品店
调查人:禅院直一 冥冥
现场描述:
……残留有两股咒力残秽,其中一股为特级咒术师虎杖莲留下的咒力残秽,另一股陌生残秽追踪到三鹰之森吉卜力美术馆后消失。在场的普通人全部昏迷,没有事件发生时的记忆……
店内监控与三天前损坏。
二级术师庵歌姬、反转术师家入硝子、一级术师五条悟、一级术师夏油杰、四级术师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在场,皆声称打斗在一瞬间发生,六名术师皆目击特级术师虎杖莲在遇敌瞬间展开封闭型领域,在展开领域后第十三分钟二十九秒(来自一级术师五条悟的口供)领域解除,敌人逃走。虎杖莲七窍流血,陷入昏迷,在现场由家入硝子提供简易治疗,初判为长期运转术式后强行施展领域导致的术式熔断反应和前额叶损伤。
造成的损失由咒术总监、术师虎杖莲与保险公司共同承担。
结论:特级术师虎杖莲为正常遇敌反应,未违反咒术师义务条约,未将咒术和诅咒的存在泄露给普通人。
落款:禅院直一 冥冥
*
夏油杰坐在病床左边,手里的刀削着苹果皮;五条悟坐在病床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一颗秋月梨。
家入硝子披着白大褂背对病床,和校医院里其他三个医生站在一起。
那边多和睦,虎杖莲坐在病床上就多煎熬。
呼吸都不敢大声,谁懂啊。
她悄悄瞄向家入硝子。
“看硝子做什么?”五条悟忽然开口。
虎杖莲抖了一下。
“吓到前辈了哦,悟。”夏油杰笑眯眯地说。
“前辈都敢欺骗可爱的后辈了,哪里会被后辈吓到呢。”五条悟说。
她试图张嘴。
“不是欺骗,前辈只是脑子‘不小心’坏掉了,对吗?”夏油杰接上。
嘤。
硝子,救一下,这左右护法好吓人。
虎杖莲往下缩,试图用薄薄的被子盖住脸。
“别欺负太狠了,”家入硝子头也不回地劝道。
硝子!就知道硝子最好……
“虎杖前辈装鸵鸟很有一手,还会瞬移。把人吓跑了很难抓回来的。”
……了。
嗯?
虎杖莲一脸呆滞。
“前辈,”夏油杰问,“想吃苹果吗?”
她捏着被子,探出头:“想?”
夏油杰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苹果,说:“那前辈就想想好了。”
虎杖莲呆愣。
她哭得很大声:“杰杰子、悟悟子,莲酱不是你们最爱的前辈了吗?”
夏油杰:“不是哦。”
五条悟:“从来都不是呢。”
“嘤,”虎杖莲抽泣一声,“你们绝情,你们冷酷,你们无理取闹。”
“究竟是谁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夏油杰问。
“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我有分寸’*来着?”五条悟二连击。
虎杖莲移开视线:“谁呀?”
“对啊,是谁呢。”夏油杰咬下一大块果肉,将削皮刀扔给五条悟。
五条悟开始给梨削皮。
家入硝子抱着记录板走过来:“让一下,悟,留个让我安慰前辈的地方。”
呜,还得是硝子。
虎杖莲默默挪出被褥,眼巴巴地看着家入硝子。
“硝子,头好疼。”
家入硝子伸手点在病人的额间,俯下身,朝病人的额前碎发吹气:“呼呼,痛痛都吹走了。呐,有效果吗?”
病人小脸红成苹果,乖巧点头。
“我还没用术式就不痛了?”
病人一呆。
五条悟:“哈哈,你也有今天。”
“硝子,”夏油杰开口,“漂亮。”
虎杖莲恹恹地看了眼笑得前俯后仰的五条悟,再恹恹地瞥了眼夏油杰。
熟悉的咒力从家入硝子的指尖涌入她的额头,她这才感觉头疼得到缓解,至少耳鸣消失了。
“一直守在这里,是想问我什么吧。”虎杖莲说。
夏油杰瞄准墙角的垃圾桶,将苹果核投进去。
他问:“那个女生就是黑天鹅吗?”
五条悟削完了皮,橙黄的梨皮一圈圈连在一起,被他用术式送进垃圾桶。
“……真是的,这都能猜到吗。”
*
虎杖莲很快就被放出校医院了。
她忙着把幼稚园、国小、国中迁进高专内部,忙着在咒术世家与财阀之间谈判,忙着在国会上拉扯,再抽空把积压的咒术师任务解决,顺手把收集到的咒灵玉投喂给咒灵操使。
等她短暂空闲下来时,已经是夏天了。
七月份,吉祥寺,「a tes souhaits!」店。
她在藤原铃面前坐下。
藤原铃这次没有刻意用粉底盖住额头的缝合线,搅拌着杯中的咖啡。
“莲酱……”
“我该叫你姨母吗?”她冷冷地说。
藤原铃看着她:“为什么莲酱会知道呢?”
“两次死而复生,两次这里都有扎眼的缝合线。”虎杖说,“你想怎么合作?”
“没关系吗?明明很介意跟我合作呢。”藤原铃撑着下巴问。
“我介意,你就能把铃的骨灰还我吗?”她问。
藤原铃摇了摇勺子:“现在还不行呢。这副身体的术式也很有意思。”
虎杖莲站起,转身就走。
“来谈合作吧。”藤原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转身往回走,站在桌边,俯视藤原。
“这回是真的合作。”藤原铃用保证的语气说。
*
“你难道不好奇新人类的新世界吗?”藤原问。
虎杖反问:“你不好奇全员术师的时代吗?”
“不是所有人都生来拥有术师的天赋。”藤原理所当然地说。
“只有拥有术式才能当咒术师吗?”她自问自答,“只要拥有工具,哪怕是一丝咒力都没有的天与束缚都能祓除诅咒。”
藤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藤原:“霓虹online是你弄的?”
虎杖打了个哈欠。
“天才。”
*
“又输啦——”
家入硝子站在五条悟背后,拉长声音说。
这个时间段,这家游戏机店没什么人,只有三个高专学生怂恿两个课业堆成山的一年级逃课失败,趁着定期查岗的某人不在高专,翘了课逃门禁来光顾。
赢下最后一局的夏油杰面露愉悦,从游戏机前站起,看向鼓着脸颊的五条悟。
“这真的是最后一局了,走吧。”他说。
“再不走就要被魔龙抓走了哦。”家入硝子补充。
五条悟气鼓鼓地站起:“知道啦。”
他两三步追上快走到门口的夏油杰,抢着打开了门——
五条悟猛地关上门。
“怎么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同时问。
五条悟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对着夏油杰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鬼鬼祟祟地趴在玻璃门上。家入硝子灵活地钻过去,蹲在下面看门缝。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三米外的一个狭窄的昏暗巷道。
一个被墙角挡住大半张正面的长发女生站在巷口。
“有点眼熟。”夏油杰说。
“我也感觉。”家入硝子接上。
“那个巷子的女生,”五条悟说,“是那天在「a tes souhaits!」被放走的那个。”
那个女生抬手踮脚,向前俯身。这下家入硝子只能看到女生踮起的脚了。
五条悟同时说:“草。”
夏油杰打出一个问号。
家入硝子倒是对这个姿势和动作有印象:“悟没见过壁咚吻吗?”
夏油杰扭过身子凑近五条悟,被挚友脸上的红晕触发奇怪的笑点,说:“意外的纯情。”
“不是啦。”五条悟说,“但是被亲的是那个人啊。”
“哪个?”夏油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家入硝子倒吸凉气。
夏油杰想到了谜底,但正因为想到了,他才感觉不可思议。
五条悟:“是被强吻的是莲酱耶,莲酱还哭了。”
家入硝子:“为什么连哭了都能看到啊。”
“这就是六眼哦。”五条悟洋洋得意。
*
“你最想得到什么?”藤原铃问她。
他们坐在一张普普通通的长椅上,周围空空荡荡,只有萧条的风吹过萧条的街。
她简简单单地答:“公平。”
想和其他高中生一样坐在教室里看书,想像他们一样教室、宿舍和食堂三点一线,想拥有不会一个个死去的同学,想要她的弟弟像普通人那样健健康康地活到二十岁成年*,像普通人一样在重复的日常里忙碌、相爱、苍老。
同样的十五岁,同样的国度,同样是人类,为什么小术师们要挣扎在死亡边缘内外受敌,家人替他们收尸时都不知道真正的死因,为什么他们要代替普通人直面人类恶意的实体,为什么一定要由未成年的他们替他人赎罪、流血、流泪,难道真的像原著里顺平说的——
他们是被人心诅咒了吗?
她只想要一个公平,至少在高专。
哪怕只有一二年级能体会到普通学生的生活,也是莫大的进步。
“所有人都是咒术师,就能带来公平吗?”
“至少象牙塔会是相对公平的。”她这么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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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海岸,五条悟让虎杖别勉强自己,虎杖回答说“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