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当一把刀,我想成为握刀人,我必须成为高压,压在非术师与术师头顶直到他们习惯。”
天元时隔百余年,久违地眼皮一跳。
“习惯什么?”
虎杖不语。
她微笑着,喝完了那杯茶。
临走前,虎杖对天元问了个问题,天元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
“束缚真的能对现在的你起效吗?”
天元目送年轻的一级咒术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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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箱式核发射器。
*乌鹭指围棋(棋局)。
第19章 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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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觉到愤怒了吗。”
五条悟回忆了下,给出答案——
没有。
他只是疑惑。
愤怒,愤怒是什么,愤怒应该是一头在心里横冲直撞的猛兽,激烈的,一团烧光思绪的火。感到愤怒的时候,血液会一股脑涌上头,冲昏理智。
他没有这种感觉。
琉璃赤子心留不住这种短暂的情绪,漫长的孤身一人的岁月磨灭了这些烟花般转瞬即逝的感觉,只留下永恒的思考与迷茫。
他喜欢数学,那些原理和公式解释了六眼灌进来的信息,解释了咒力,解释了咒术。
咒力的核心是能量的正与负,是加减乘除,是极值的交换合并。
反转术式是负负得正——正向能量。
他只需要像解数学题一样运用公式,就能拥有只属于他的玩具,只有他能用的玩具,谁也夺不走的玩具。
他喜欢提问,六眼无筛选地灌输着周围的世界,携带者必须集中意识才能找到特定的人和事,提问能让他轻松聚焦,所以他喜欢提问。
他喜欢作答。
六眼只告诉现象,六眼不会直接告诉答案。他喜欢挑战性的问题,每一次思考出答案都能感知到自己又变强了。
他们说,神子只用做一件事,变强,用强大撑起咒术界。
破坏,是被允许的,因为他强到能做到破坏。
外出,被允许了,不再有人跟着他,他强到没有诅咒师能伤害他。
六眼说问她问她,她能解答,她知道答案,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解答。
然后被回敬了三个让他好奇的问题。
他不愤怒,只是疑惑,只是好奇。
问题一,解决。
“五条家和咒术界是和世界划上等号的吗?”
他本能地答,不相等。世界有很多很多不同的面孔和变化的人,有非术师,有花有草有树有猫有狗有鸟,有很多其他的动物植物。
——这些五条家也有。咒术界也是。
世界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数不清的人。
——这点五条家比不上。咒术界也比不上。
都有咒灵,都有诅咒,看得见的少数人隐没在看不见的大多数中,明明在同一片结界下,明明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世界为什么不能和咒术界划等号?
“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而咒术师生来比普通人强……我们和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人。”记忆里某个记不清的家庭教师说。
拥有六眼不代表罹患超忆症,他记不起是什么情景下听到的话语,此时却想到了这句话。
“我们”,“他们”,为什么是不同的世界的人?
为什么不能划等号?
——去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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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田中走到了一个新建成的建筑前。
建筑很压抑。没有窗,外墙全刷成哑黑色,只有通风系统和一道门。
“收容所建好了,总监部安排虎杖桑验收。”
田中把钥匙给了她,她进去逛了一圈,贴着墙逛了一圈,站在唯一的门前感受了一下建筑外的结界,她又分别在结界内外两侧沿着结界绕圈。
“可以作为收容所,但有一个要求,”虎杖莲晃了一圈走出来,对田中说,“要加装日光灯、空调和水管。”
没有装监控的必要,现在对诅咒的研究还没进展到制造出能够观测咒灵的电子产品的程度。
田中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说:“总监部说希望今天就能转移收容。”
虎杖静静地看着他。
坚持了十五秒,他掏出手机,抖着手摇人。
让田中在收容所等着装修队,虎杖莲“瞬移”回了宿舍——她假期开发的术式新用法,小心地关上门,她想了想还是反锁了,来到窗边,抱起了盆栽。
假装成一株草的花御缠绕着形似橘色小章鱼的陀艮和一颗乌漆嘛黑的珠子,变出一只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莲,要搬家吗?”花御的声音直接被大脑接收和转化,会有种晕车的难受。
虎杖莲晕车,所以她有点晕花御。
“嗯,去一个更大的地方,没有别人打扰,是专门为你们建的一个房子。以后花御和小丸子就有自己的房间了,里面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像在这里只能晒太阳。”她说。
“是陀艮!”章鱼小丸子挥舞爪爪说。
“喜欢这里,这里很好。”花御分出一根翠绿的细藤,探出花盆帮虎杖打开门,然后在虎杖的手腕上缠绕一圈,“莲是我和陀艮的朋友,我们喜欢待在莲旁边。”
章鱼小丸子在花御怀里再次挥舞柔软的触手:“莲,朋友,喜欢!”
虎杖莲顿了一下,环视一圈,无人。
她腾出没被花御缠绕的那只手,戳了下陀艮,弹弹的,软软的。
唉。小丸子总让她想起悠仁。
她一视同仁地摸了摸花御的花骨朵。
花御在风中蹭了蹭她的手指,偷偷摸摸伸过来的章鱼须浅浅吸了吸她的皮肤,飞速松开了。
她抱着两个自愿缩小的特级咒灵和一个半死不活的特级咒灵,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们慢悠悠地晃到收容所。
维修队等在结界之外,田中打开日光灯就立马退到门外,远远看着她把手里的咒灵放下,利落地起身,走到门口。
“灯就不关了。”她看着田中说。
田中被她看了几秒,才迟疑地点头:“嗯?嗯,不关。”
她才关上门,上锁。和田中一起往外走。
“我手里的钥匙是唯一把吗?”她问。
“不是,有一份钥匙被送至总监部备份保管了。”田中说。
虎杖莲停下脚步。
田中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来,回头看她:“虎杖桑?”
她转头对着收容所设了一层结界,只有她能通过的结界。田中只是沉默地等着她。
“走吧,”手机响了,她边和田中一起穿过外层结界,边接起电话,“五条君——”
“不在,那天我让他提前走了。”
“——什么?我知道了。”
她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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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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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五条家主说:“悟五天没回了。”
电话挂了,她看向田中:“接下来还有任务吗?”
田中看了下手机里的备忘录,说:“没有。”
“送我去六本木。”
虎杖莲让田中直接把车开到了警署。
——找警察?不是要去找五条少主吗?
眼看即将到达目的地,田中没忍住问。
人失踪了当然要报案,让警察去找啊。不然呢?虎杖反问。
她坐在警察局里,田中跟着她一块做笔录。
就是唯一生理年龄成年的辅助监督不在状态,几乎是机械地在回答警察的提问,还差点把“咒术师”三个字在普通人面前说漏嘴。
田中确实恍惚。
他习惯了按咒术师的方法行事,向警察求助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到虎杖明说出口之前都没有出现过。
虎杖看着眉头紧锁的田中,知道他应该隐隐意识到了一直被忽略的一点。
——咒术界与现代社会是割裂的。
地域是割裂的,咒术师们主要生活地在远离都市的郊外,走大路上路过的车都没几辆。
规则是割裂的,严苛到极点的《咒术师义务条例》取缔了多年迭代完善的宪法法律,狗看了都摇头,蝙蝠侠来了都得在猝死边缘反复横跳*。
科技断层,唯一有记载的正经研究过咒灵的居然是一百多年前的最恶咒术师加茂宪伦,往后一百多年全面禁止明面进行相关研究。
偌大的高专不缺水电,却没电视没电脑,有课室没课本,没校医室,与咒术无关的书籍一本没有,建的图书馆远离正门、教学区和生活区,可以用于打斗对练的空地倒是不少,就差呐喊“读什么书少年,快去琢磨怎么更高效地祓除咒灵当合格咒术界社畜”了——
她如此恶意揣测高专布局的设计人的用意。
二十一世纪了还用着原始的生物探测器确认咒灵任务等级,不能用数据检验的所有观测结果可信度都要打上问号,更别说是“窗”的情报全部源于人的感觉和道听途说。
很多任务失败确实是被做了手脚,但更多失误源于“窗”的检测手段本身。
明明有咒具这种能作用于咒灵和咒力的工具,不往可量产检测咒力浓度的方向捣鼓,而是专注于服务打打杀杀的武器。
应该开始动摇了吧,田中。
两个警察做完笔录,其中一个带着笔录出去了,留下来的那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田中这个失踪少年的成年家属,把他当成了粗心弄丢才十四岁的侄子的大人。
这位热心警察似乎为他们脑补了一个重组家庭的感人故事,以解释一家三口没有一对相同姓氏的事实,田中很感激这位警察没有追问。
这位警察直接就如何引导教育淘气弟弟的话题,跟他心中的姐姐虎杖聊了起来。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或多或少有些叛逆,跟他们沟通一定要先顺着他们,再引导到想要纠正他们的地方,不要引起他们的抗拒。”
虎杖提起了兴致:“但我弟弟不怎么叛逆,不如说刚好相反,太乖了,真担心他在外头受伤或着被欺负了都不跟家里说,就这么憋在心里。”
“弟弟君原来是这样的性格吗。”
“虽然这次离家出走了……但确实是喜欢一个人扛着事的性格,以前的家人是很严格的那种,也没什么同龄朋友。”她默默把原型从自家可爱弟弟换成白毛猫,说,“应该是突然意识到以前活得太压抑了,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呜——”
田中捂住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的虎杖大魔王,面带礼貌微笑:“请问有查到五条君的行踪吗?”
他们被带到等候室。
热心警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温水,离开了。
等候室里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人,她和田中坐在角落,静静喝完了那杯水。
“走吧。”她捏扁纸杯,说。
田中跟着她站了起来:“不继续等吗?”
“今天应该查不到了,”路过门口时把杯子扔进垃圾桶,她带着田中走出警署,“悟的档案以这里的级别*是调不了的,再留下来可能会被麻烦找上……”
他们暂时解释不了跟五条悟的关系。所以为什么要来?
田中眼里的谴责过于明显,她想忽视都不太能做到。
“抱歉,我之前没想到这一层,”她诚恳道,甚至主动帮田中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司机君,请上。”
田中第一次从咒术师得到这样的礼待,五味杂陈中上了车。
但是虎杖没有上车。
她站在车外,示意田中摇下车窗。
“你先下班——你是只有辅助监督这一份工作吧?”她从田中的点头中得到答案,继续道,“我找到悟之后自己回去。”
“ヾ( ̄▽ ̄)Bye~Bye~”
那么,接下来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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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管理公司晚上夜巡到凌晨三点的常年007份子,跟大部分咒术师不同的只有很有钱外加爱好收养小孩。
*套用了我能查到的等级分级(从高到低):绝密——机密——秘密;咒术界高层(包括御三家继承人,五条悟是内定的下一任五条家主)对应的级别应该是机密。
第21章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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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你,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还是一个只是姓名是‘五条悟’的人呢。”
他被这个问题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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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灯,橙的蓝的红的金的绿的,招牌上的店门前的店铺内的车前的,很漂亮。
十字路口的人流,每到固定时间段会突然变得很拥挤,会感觉被裹挟着往前。
花店与蛋糕店紧挨着,坐在蛋糕店外的桌椅上吃甜品,能同时嗅到花香和甜滋滋的气味。
市政府很无趣。
路过夜店被吸引了,昏暗,绚烂,迷乱的喘息迷乱的贴近、贴近、贴近,充斥着与战斗中的咒术师一样的疯,无数信息争先恐后送上门,墨镜什么也挡不住,进去不到五分钟不得不出来。
头要炸了。
六眼、六眼,他是六眼所以是五条悟,还是六眼伴随五条悟诞生于世?
历史书有很多六眼,很多。
——“拥有六眼的人一定会觉醒无下限,无下限只有搭配六眼才能驾驭。”
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的不只是他。
——“六眼是最强的。代代如此。”
看见他的咒术师,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这双注定成为最强的眼睛。
拥有六眼和无下限的他注定成为最强。
她究竟在问什么呢。
他是被“五条”和“六眼”定义的神子,还是只是一个人?
黑发男人逆着光下蹲,抚摸年幼孩童的白发,看不清面容。
五条家主说:“你是神的孩子,悟。”
他是神子,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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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咒力残秽,她一路向北。
楼栋太多,分布不均,她不好用术式瞬移赶路,她挺怕不小心把自己折叠进墙里,或者来一出某花市最爱的墙壁play,吓到别人和更喜欢当对着墙动手动脚的路人是其次,主要是不利于她的计划。
“虎杖莲”的形象在未来五年里非常重要。
她在溪流岸边捡到了流浪的未成年白猫。
青草很软,微风带着水汽,太阳落在了山后,没有温度的余晖照亮半边天空。
五条悟枕着手心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墨镜扔在一旁。她在五条悟肩膀旁坐下,撑着上身,看向云淡色浅的天际。